且说严鸿离开饭厅,回到自己书房,早有亲随家童严安伺候少爷更衣洗面。梳洗完毕,管家严二差人来告,说是老太爷老爷已经自内阁西苑巡事归来,进了前门,大少爷速速去堂屋参见。

    严鸿更不敢怠慢,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过去。

    进了堂屋外,见二弟严鹄,以及嫡三弟严绍庆也恰好前来。严大咳嗽一声,严家三个少爷,鱼贯进入堂屋,拜见从内阁归来的严嵩、严世蕃。

    严鸿偷眼看时,坐在正中的便宜爷爷,还有坐在侧面的便宜老爹,这当朝父子权奸二人,看样子心情不错。三个少爷一起下跪,叩头,起身之后,老爷子还专门笑盈盈地问了句:“鸿儿,今儿身体大好了吧?”

    严鸿赶紧答话:“谢祖父大人关心。孙儿昨天安睡一夜,已然大好,身子也不倦了。”

    严嵩点点头:“你生病期间,城西的铺子是让鹄儿代管的。如今你既然已经好了,那就也多去转转,重新管起来吧。”

    严鸿正要答应,余光瞥见自个左边的严鹄,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他心念一动,向严嵩行了一礼,道:

    “祖父大人,孙儿病体虽然好了,但病中耽搁太久,有些事儿还一时糊涂。立刻把铺子全接回来,怕是一时出什么纰漏,误了生意。以孙儿愚见,这些生意且还是辛苦二弟代管着,以半月为期,容孙儿慢慢清点,待账目理顺,再逐渐接过来,如此既免得孙儿力不能及耽误正事,咱严家生意也好有个过渡。只是要多辛苦二弟了。二弟在我病卧期间,代管铺子jiù shì 不辞辛苦,如今还要再劳你半月。”

    严嵩听了,微微一笑,转向严世蕃:“东楼,你说如何呢?”

    严世蕃道:“鸿儿说的,倒也不差。反正都是一家两xiōng dì ,相互出力分担也是常理。父亲大人若是觉得妥当,那就让鹄儿再管上半月,逐步交接。”

    严嵩道:“那就这样办。鹄儿,你就再辛苦半月,逐渐与鸿儿交接铺子生意。xiōng dì 俩都要小心从事。”

    严鹄眉花眼笑,深深一揖:“是,孙儿遵祖父大人、父亲大人之命。”直起腰来,又满怀复杂的眼光看了严鸿一眼。

    严鸿道:“这半月,铺子辛苦二弟照管,孙儿想在各处多走走,多转转。卧病多日,孙儿对过去的生意,却也有了些dǎ suàn 。而二弟代管多日,想必也自有独到见解。闲暇时候,孙儿还想与二弟多多探讨切磋,如何把咱严门这些买卖都做得生意兴隆,更上一层楼。”

    严嵩听得老眼笑眯眯,一部雪白胡子微微颤抖:“好,好,好。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鸿儿有此进取心,无愧是我严门长孙。这些日你就和严二一起四处查看一番。有甚需要的人手器物,或者银钱的,让严二直接在老夫的账房支领。”

    严鸿又作揖:“谢祖父大人。”余光再瞥严鹄,脸上表情似喜似愁,很是复杂。

    严鸿心中暗笑,毕竟现代人在整体人情世故方面,还是比古人有所进步的。严鹄大概喜是喜得了半个月的期限,可以尽量多捞一点好处。愁,大约是嫉妒严嵩给了大哥的夸奖,觉得争宠失利吧。zhè gè 纨绔蠢材,哪里知道我的用意啊。

    其实严鸿自己也并非是什么心胸开阔的大丈夫大豪杰。他在21世纪时,也常为了一点水电气费的零头斤斤计较,也常为销售团队里微不足道的办公室政治而郁闷,尽管相对来说,销售者基本纯靠业绩说话,所谓政治斗争比起一般企业和组织已经微乎其微了。只不过如今经历过一番生死关头,看问题自然而然可以开阔许多。

    况且,从一个半文不名的**丝,一跃成长为当朝首府的大少爷,好比一下子中了10注体彩特等奖,那么心花怒放之际,到底个税是20%还是25%,其实已经不太影响心情了。

    尤其,他已经看出,严鹄zhè gè 二弟和自己不太对劲,但前无杀父夺妻之恨,后无夺嫡争位之惑。纠结的无非是几个铺子的油水,这算个毛啊!要是严府不倒,这恩养的大少爷二少爷,谁少得了一口吃的?要是严府倒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就算这会儿把北京城的大小铺子全盘给你,到时候你怕是连个地摊也留不住!

    想通了这一层,严鸿对过去老大老二之间这种鸡虫之争,也就很不上心。既然如此,不妨干脆给老二点宽展时间,让他捞点好处,也算做个人情吧。顺道还在爷爷和爸爸面前biǎo xiàn 下作为哥哥的大度,有何不可?

    这时却听严世蕃开口:“生意事情,能做得大些固然不错,但也不必一味贪多求全。咱严门是当朝首辅门第,靠的还是道德文章,辅君秉政。你们xiōng dì 在外行走,务必注意自家身份言行,不要和那市井小人一般,锱铢必较,坏了咱严府的名声。”

    严鸿、严鹄、严绍庆一起行礼应诺。严鸿心中暗自骂:“独眼龙老爹真是会说漂亮话,你老人家最贪图享受,娇妻美妾,高房大院。不是我哥俩辛辛苦苦打理内外生意,你莫非想光凭贿赂过这纸醉金迷的日子?莫非做生意计较坏了名声,当官贪污腐化卖官受贿倒还光荣了?当然,反正按历史你最后也要恶贯满盈,咱就不跟你老人家计较了。”

    严嵩看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打了个哈欠:“得啦,时候也不早了。鸿儿,你就和严二去各铺子转转。鹄儿,你去zhǔn bèi ,有啥该交接的,配合下大哥。绍庆回书房去攻读。我与你们父亲,还有些要事商量。走吧。”

    三人一一答应,正要行礼退下,严嵩又加了一句:

    “严二啊,陪着鸿儿出门时,把严峰、严复他们几个都带去。最近道上不太平,别再出什么事儿,小心我拿拐杖打你的老腿!”

    严二爷严侠,面对老太爷的托付,满面谄媚,连连点头:“阁老放心,有小的在,就算豁出去命不要,也不会让大少爷伤了一根毫毛!

    大明朝时候的北京,城外还是林木点缀,百草丰茂,后世席卷天地的沙尘暴尚未肆虐。暮春的北京城里,艳阳高照,春风习习。

    就在大街之上,一个衣着华贵,唇红齿白的翩翩公子,正在几个狗奴才的前呼后拥下,腿着溜达。

    那公子摇头晃脑,春风得意,几个狗奴才挺胸凸肚,狐假虎威,好一派和谐盛世的美景。

    所到之处,民众纷纷侧目,有的还指指点点,或往地上吐唾沫。

    这当然jiù shì 大少爷严鸿,正在严侠等家人的陪伴下,游行北京城内,巡查各处生意。至于二少爷严鹄,这会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严鸿倒无所谓。反正定下的交接时间还在半个月之后,他只是借zhè gè 机会巡查一遍,看看究竟。

    尽管,在严鸿原本的本体记忆残留中,关于这些生意的信息是很多的,大部分也相当详细。但正因为多而详细,穿越附体后的严鸿必须亲自一一走一遍,才能真正领会。不然,终究只是脑海中乱麻麻的一团账目数字。

    严家的在京城的店铺覆盖范围自仓库、栈房到酒楼、茶肆、当铺、粮行、绸缎庄等不一而足。乃至于青楼赌场这样的偏门生意,严鸿虽不好直接出面,但是从中抽几成干股,倒是可以为之。

    事实上,能在京城开这种生意的,谁身后又不站着几个大佬?

    一路行来,严鸿发现,自己不在这段日子,虽然有严鹄从中捣乱,但好在有严侠一旁帮衬,未被其真正渗透进来,各个店铺的生意运转基本正常。小阎王凶名在外,吃铜钱的那位掌柜,jiù shì 最好的教材在那,也自无人敢趁他养伤期间中饱私囊。

    几个铺子的帐查下来,严鸿总算找回了点穿越者的自信。

    明朝现在的记帐手法,是单式记帐法刚刚向复式记帐法转折阶段的“三脚帐”记帐法。与自己后世所学的相比,还是显得有所欠缺,zhè gè 倒是以后自己可以卖弄之处。

    但另一方面,如果要把若干家商铺的帐簿统一重新建立,所费的人工时间非同小可。而如今zhè gè 记帐手法,均被掌柜帐房视为不可轻易传人的独门秘术。

    要对帐房掌柜重新培训,一方面劳心劳力,另一方面也容易造成人心浮动,所以zhè gè 事暂时还是先放一放吧。

    不过,严鸿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到府中,让严侠给自己zhǔn bèi 大量白纸,自备账簿,把各铺子按照“项目-时间管理法”重新梳理一遍。

    至于严鹄二弟做的那些手脚,用这法子一梳理,自然了然于心。查清不查清,也就看自己的心情了。查出账目破绽后,这会儿倒不必急着抖出去,先揣着。他要乖乖的来,大家还是好xiōng dì ,不然,这些到时候jiù shì 炸弹,多一颗也是好的。

    可恨现在没有电脑,不然一个excel表格一键,啥事儿都不用自己算,就更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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