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虎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捂住嘴巴,轻声笑了出来。陆炳边上的两名锦衣官,虽然绷着脸,嘴角却也在微微抽动。严鸿更是呲牙咧嘴地做了个怪相。

    笑声里,张才脸上居然有了一丝得意洋洋的表情,jì xù 往下jiāo dài 。

    且说王牛儿捉奸得手,反而信了张才的鬼话。不但自己乖乖把后妻双手奉上,更把这桩奇事,对左邻右舍讲个不休,诉说这世侄儿真命天子的神奇。于是小小村庄中,乡邻们交头接耳,都在议论。

    那张才先过了眼前这关,见王大叔居然信之不疑,而左近邻舍都在关注围观,看来,再要低调也瞒不住了。

    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便又趁热打铁,置办了一些家什,找了个所谓黄道吉日,在村子里公开设坛做法。

    说来有趣,他寻思按白莲教的教义,无生老母,弥勒降世,自己是该装个和尚。可是和尚睡女人,还娶老婆?zhè gè 未免太说不过去。

    因而张才左思右想,便改做了一身似是而非的道士打扮。

    接下来,张才便祭出诸多精彩演出,什么油锅伸手,毫发无伤;什么画符捉鬼,小鬼现形;什么油锅炸鬼,鬼哭狼嚎……把一众老实的村民彻底唬住了,真当这张才是真龙天子下界,身怀莫大神通的应命真主。

    说来也不奇怪,张才的手法虽然今天看来低劣得可笑,但是就在二十年前,在我国农村中,一样有靠类似手法蒙钱骗人的巫婆神棍。

    甚至即使到21世纪,以稍加变化的其他类似名目,骗人骗财的神棍也未必就少了,只不过打的旗号变成“科学”而已。

    至于明朝嘉靖年间的普通bǎi xìng ,生性质朴,更没受过什么基础教育,上当受骗岂不正常?

    再加上,那张才走南闯北,确实见多识广。他又有画符治病的手法,本就懂些医术,对一般的小灾小病,连治带蒙,也能看好一部分。

    恰好村中的唯一土财主王老爷染上个不举的毛病,被那张才又是寻了些草药灌下去,又是在屋里仗剑画符,叫王老爷和他老婆脱光了,身上画些稀奇古怪的符号,在张才的吟唱中蹦蹦跳跳。

    这么折腾一番,大约是心理作用加上新鲜刺激,不举的毛病竟然治好了。这下子不得了了。王老爷也不过是个没进过县城的土财主,彻头彻尾信了张才,不仅尊他为帝,还把自家的房子让出来,给张才做了金銮殿,自己得了个一字并肩王的封号,找没人的地方偷着乐去了。

    王老爷土归土,可是村中第一富户。于是在羊群效应的带动下,全村三叩九拜,山呼万岁。那张才正式立国号为天佑,帝号永安,永平庄从此成了国中之国。

    新皇登基,自然要大肆封赏。纵然没法裂土封建,好歹要设置百官臣僚,既酬劳功勋,也为帝国基石。

    于是,王牛儿照顾皇后有功,封了兵马大元帅;村子里两个认识字的,封了左右丞相。

    其他的,比如种地的农民,王老太爷的佃户、长工,也是或封将军,或封尚书,或封万户,一时间所谓人人得封,个个有官。也难为张才见多识广,把几个朝代的官名揉到一起赏赐下去。反正拉到盘子里都是菜,派这些大官一不用封地,二不用发俸禄,多多益善jiù shì 。

    那王李氏自然当上了正宫皇后,而随她改嫁给王牛儿的两个闺女,大妮、二妮便成了大妮公主、二妮公主。

    只是这二妮公主却不消停,仗着一身嫩刮刮皮肉,一双胜过娘亲的桃花眼,最喜俊俏男人。她刚当了公主,就立刻休了原来五大三粗的驸马,又改嫁了一个俏的。没多久,那俏驸马又不明不白的死了。

    众人皆畏惧皇帝的神通,那被休的前任二驸马自认倒霉,又被皇帝加封了个左将军的官衔弥补,也就释然了。至于那个死鬼继任二驸马,连他自己的家属,都说想必是这小子福薄命浅,消受不了金枝玉叶的龙种,别人还能说什么?

    二妮公主却是个风流人物。既然死了丈夫,作兴放开手脚,勾搭zhè gè ,勾引那个,秽乱朝堂,无所不为。那些一辈子没出过村的农民,一夜之间就成了大将军,尚书,司马,万户,上大夫,那种心理满足感本就爆棚。便是吃着碗里的野菜杂粮粥,顾盼之间,凛然有了朝廷栋梁之威仪。更有那年轻的,白天是将军,晚上有机会把高高在上的公主压在身下欢好一番,更是觉得,自己过的实在是神仙的日子。

    于是,大家众口一词,天佑皇国实在是人间天堂。

    张才自己对内称皇帝,对外则当上了里长。县里偶尔来人,都是他出面接待。他这伪朝一不欠粮二不欠税,又没人告发,而村中bǎi xìng 素不出村,偶尔外出,也严守皇帝法旨,不敢吐露半个字,生怕被天雷劈了去。

    因此建国五个半月,未曾走了风声。

    只是不久前,竟有白莲长老李自馨来此处寻张才。初时,张才只当是李长老亲自来清理门户收拾叛徒,直吓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待要点起国中兵马抗拒么,以区区永平庄这几个壮丁,真跟杀身护教的白莲教抗衡,那是以卵击石!更别说白莲教的几个长老,各个都身怀绝技,非是普通庄稼汉可比。

    谁知李长老jiàn miàn 一说,结果却不是那么回事。李长老只告知白莲教已在蒙古边境安下身来,聚众十万,甚是兴旺。张才既已在永平庄立下根基,便赦了他不告离队的罪,重任为白莲教京西分舵的香主,且这分舵是秘舵,无须当众奉教。

    李长老又说,不久后山东将有大事,到时候自有人来寻他,要他全力协助。还留下了纹银三千两,命他持此银两,套购京师米粮,不得有误。

    说完,李长老便自lí qù 。临行前还丢下一句:“只要你忠心报效,待我圣教成就大事,你要想在河北一带当个小国皇帝,那是易如反掌!”

    这永平庄庄小地薄,便是财主王老爷也没多少钱,虽然有心报效,但无力输捐。所以张才大帝的日子过的也不怎么富裕,偶尔吃顿肉也要犹豫。

    这一下天降横财,全家上下都乐的翻了。张才的雄心也上来了,只当真是老天开眼,自己有望身坐金銮。

    那大妮公主为人老实,自无话说;二妮公主却说自己zhè gè 公主该有封赏,找自己的便宜父皇要了一百两银子的赏钱,进京跟着去购买米粮,又说要寻找大户为父皇输捐。

    张才拿到白莲教的银子,心花怒放,早冲昏了头。他一听二妮公主的话,觉得有理。料想自己这便宜女儿mó yàng 可人,又够风骚,去勾搭一两个京城的财主,想必不在话下。

    至于京城财主,是否都如永平庄王老爷一般容易忽悠?那有什么。京师的财主难道就多一只眼睛?只要到了庄上看了自己的神通,还怕他不纳头便拜?

    要是京师之内自己有了援兵,他日做大事时,多了份臂助不说,单以财势论,京师的财主也比自己这的财主富裕的多,银子自可多糊弄些……

    一直面无表情的陆炳听到此处,猛的一拍桌案道:

    “大事?山东?什么大事?还不从实招来,莫非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试试我锦衣卫十八般手段才肯招认么?”

    张才在白莲教内时,早就听说过锦衣卫十八般大刑的恐怖,当时吓得屁滚尿流,“回禀老大人,小的实在不知啊。李长老对我并不十分信任,如何肯把大事对我全盘托出?老大人明鉴,老大人明鉴。”

    陆炳又道:“哦?那我问你,你用来蛊惑乡民的那些什么法术神通,又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连孙月蓉双眼都放亮了。

    她虽然久在绿林,但是对于白莲教的各种法门却不熟悉。山贼与白莲彼此并无往来,对于对方的法门也是一知半解。只知对方神通广大,但是如何做法一无所知。

    现在一听肉体凡胎竟能手入滚油无伤,又有什么捉鬼炸鬼,顿时来了精神。

    张才也是神棍脾气不改,当下昂然道:

    “回禀老大人,zhè gè 神通法术却不是假的。小的确实有术,只是此术乃天赐秘法,只能用于消灾除厄,造福一方,不能用来和凡人争斗,上阵杀敌。否则,就凭您老这百十官校,未必能奈何我。若不信,解了我的绑绳,我当场做法。”

    严鸿此时却是憋不住了,冷笑道:“你那法门很了不起么?愚人之术,一钱不值。陆世伯,不必问这神棍,稍后小侄演给您看!”

    陆炳闻此言,眼睛一亮。

    锦衣卫这些年抓的白莲教党徒不少,但大都是最低级的教徒。这些教徒对于这传说中的神术密法,只是心中信奉如神,对其内幕却不了解。拷问起来,哪怕打得半死,也只咬定确实是上面的师傅们会神通。而香主zhè gè 级别的教徒,以前杀了不少,基本还未曾逮到过活的,所以一无所知。

    陆炳根本不信白莲教会法术的鬼话,若真有法术,还至于每次都被朝廷官兵打败么?但其到底是怎么愚弄bǎi xìng 的,却是一无所知。

    一听严鸿口气,看样子他明确底细,不由心中大喜。看绑着的张才,也问不出啥,便轻轻一挥手,吩咐将人犯带下去,只待严鸿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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