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陆炳心中有事,命锦衣官校押了张才一家,离开永平庄。而他自己却与严鸿、孙月蓉在后面缓行,严府家丁及柳叶则落在了最后面。

    陆炳三人前后五十步,都不许人停留。

    待出了庄子,走上大路,陆炳才道:“严世侄好算计,把世伯我也牵连进去了。”

    严鸿见他并无怒意,也hā hā笑道:“小侄我这身子骨,实在是扛不动这么大一桩事情,少不得要世伯替我多担待些。”

    “那也使得。不过,日后有你小子给我担待的时候。我且问你,白莲教那些装神弄鬼的密术,你却如何得知?”

    严鸿心想:毛的密术,你们根本没看过《走近科学》而已。对我21世纪的网虫而言,这些玩意早被揭露很久了。

    当然,这话要直说是不可能的。好在严鸿在站出来揭露秘法之前,已经想好了说辞。他对陆炳道:

    “zhè gè 么,小侄两年前,在北京城外闲逛,荒郊野外却遇到一个西洋人,博学多才,也会咱大明的官话。小侄与他说起风土人情,颇令人惊叹。说他们西洋的巫师,过去曾用这几样秘法欺骗愚民,如此这般。想不到今日看这白莲教的手段,才知原来东西方的妖孽,都是一般伎俩。”

    陆炳道:“这真是奇缘助成奇功了。那西洋人叫何名字,现在何处?”

    严鸿想不到陆炳刨根问底的求知精神这么强,急切把他最熟悉的一个西洋名字脱口而出道:

    “听他西洋名字发音,译成我中华文字,大约是迈克杰克逊。他是来中国游山玩水,以广见闻的。但我见他时,已然身患疾病,说是叶落归根,想要回西洋。自那以后,就不再见到,或是回乡了,或是身故了,也未可知。”

    一边心里嘀咕,大师啊,您别见怪,让您早死几百年。

    陆炳叹息道:“可惜,可惜,此人既然如此博学多才,若能为我朝所用,倒也不无裨益。”

    严鸿见陆炳言语,为国怜才,心中憋的些话,再也忍不住,便道:

    “世伯,这迈克杰克逊,不过通晓一些雕虫小技。纵然没他传小侄秘术,张才终究也先就被世伯擒获了。有无秘术,其实于大局无关。但有一件,若是我朝中官员不能善待bǎi xìng ,民心思变,白莲教什么密术都不用,便能招出千军万马。”

    陆炳尚未答话,边上的孙月蓉早已心头一震。刚才见他在院中揭破那些骗术,胭脂虎心里早转了无数念头,暗想原本只道这小阎王俊郎君jiù shì 个能哄女人的,没想到真有本事,也有良心,是个难得的佳偶。

    此时听他说zhè gè ,孙月蓉更不禁想道:何止白莲教,若非朝廷马政苛刻,我家又何必成为山贼?

    而今天山东境内,“嘉靖嘉靖、家家干净;千里流芳、吃尽当光。”官员横征暴敛,敲骨吸髓,bǎi xìng 遭难者无数。方才张才招供的那山东大事,莫不是白莲教当真要在山东造反?

    以她对山东形势的了解,一路上来京时看到的灾民遍地,恐怕只要白莲教大旗一树,当真立刻就有万千bǎi xìng 响应啊。

    但是自己出身尴尬,连身份都是捏造的,zhè gè 时候断没有自己说话的份。而且,听人说山东的那几个最坏的这狗官里,好些人本jiù shì 严家党羽,又怎么好当着严鸿的面骂他家的人?

    这边陆炳听了严鸿的话,却不悦道:“怎么,世侄认为,白莲教就能比官员做的更好?”

    严鸿摇头道:“不可能。白莲教那帮人是画符驱鬼的神棍,只能哄骗bǎi xìng ,要说治国,他们是只会坏事,不懂成事。只是,bǎi xìng 不懂zhè gè 。所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正因为败事比成事容易,所以bǎi xìng 只知道跟着白莲教杀官造反有粮吃,官府却要催捐逼税,叫他们无以为生。这样一来,bǎi xìng 走投无路,自然会依附于白莲教。反之,只要朝中官员能善待bǎi xìng ,给他们一口饭吃,老bǎi xìng 自然不会去造反。那样,就算白莲教真能撒豆成兵,也一样不堪一击。”

    他自到了明朝以来一直谨慎言行,却不知怎的,对这陆炳总感觉甚是qīn qiē ,因此说话少了许多顾忌。

    陆炳点点头道:“说的好。贤侄,实不相瞒,我原本以为你是知道了这里有反贼,想要先于我下手,故而对你有些不满。如今看来,却是你有心为bǎi xìng 求命,而不敢惊动我了。想必,你拿我陆某当成那种为了自家功名,不惜叫人头滚滚的冷血酷吏了?”

    严鸿赶紧作揖道:“小侄狗眼看人低,请世伯担待。便是要严加处罚,小侄也不敢不从。”

    陆炳面露微笑:“有你这句话,陆某记下了,改日定要重重罚你。好了,回京后卫里还有不少杂事,我也不耽误你与佳人同游了,免得惹人白眼,人头危险。”yī zhèn 大笑,双足用力,马匹急奔。

    陆炳纵马去追前面的队伍,而后面的人离自己又远,这一段大路上,只留下严鸿、孙月蓉两骑并行。严鸿才看到,孙月蓉仍是闷闷不乐。他暗想,莫不是自己这三天没去找她,冷落了佳人,如今犯起小脾气来了?

    严鸿时方才救村民、破神棍、论白莲,一本正经,颇有几分少年英雄的样子,可如今眼见佳人不乐,顿时又换回了那副嬉皮笑脸的mó yàng ,轻轻提马过去,臂膀探处,孙月蓉的小蛮腰就落入严鸿魔掌之内。

    “后面还有人呢。”孙月蓉小声嘀咕道。

    “管他呢。我自中意你,何必管他人是非!月蓉,我看你神情郁郁不乐,是怪我近几日没来找你么?这剿灭反贼毕竟事关重大,我这三天也是想着如何应对,所以没去找你,千万莫恼。”

    “谁恼你了?”孙月蓉心想:幸亏你没来。否则,遇到我那干哥哥贺大勇,他要是说出山寨里,我爹要把我嫁给他的事,那这严鸿脸上可就不好了。

    不过,看着这家伙低声下气赔小心的样子,还挺好玩的。索性再逗上一逗。

    “那什么大妮公主、二妮公主她们,这次会怎么样啊?”

    严鸿摇了摇头,“人作死,就会死啊。”

    “啊?你说什么?”

    “没事,zhè gè 你没听过。那张才僭号称孤,就已经注定是这般下场了,我终不过是一介膏粱纨绔,救所有人?我哪有那个力量。她们啊,最好的结局jiù shì 没入教坊,归入乐籍。”

    “什么教坊?”孙月蓉实在不熟悉这些官家的名词。

    “教坊,jiù shì 朝廷办的妓院。”

    “啊!那岂不……要是我,宁可被杀了,也不去那种地方!”

    孙月蓉虽然是江湖女儿,杀兴起了性命也不顾,但毕竟是在几百年前的封建社会,而且还是冰清玉洁。妓院这种存在,在她脑海里jiù shì 一个魔窟般的符号。

    严鸿看胭脂虎这一刻有点惊恐的mó yàng ,反倒坏笑起来:

    “第一,真到了那时候,哪容得你选啊。第二,我看那二妮公主进了教坊,说不定还如鱼得水呢。说起来,在正德年间倒是有个王满堂,本是伪帝之妻,后来入了浣衣局,结果被皇帝宠幸,差点成了真皇后。”

    “啊?”这段前朝掌故,孙月蓉倒是不知,当下大惊道:“要是那什么二妮公主或是那个王李氏做了皇后,她们怎么会放过你?这可糟了,要不我追上去,给她们一人一刀,来个斩草除根?”

    严鸿hā hā一笑,在美人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道:“又说傻话。这种事万中无一,她们,没希望的。当今天子嘉靖皇爷,爱好修道成仙,可不会如正德先帝一样贪色。再说,就算有威胁,这两个女人又岂是你能杀掉的?张才熟知白莲教之事,陆世伯还要从他口中问出许多信息,难道任你过去杀掉人犯?便你武功再高十倍,也是万万不能。月蓉,我祖母寿诞将至,我后面这几天怕是出不来了。不过我会抽个空,把请贴给你送去。”

    “给我请贴?干什么?”

    “瞧你这话说的,当然是让祖母大人看看你,讨了她老人家欢喜,来日你进门后才方便,也没人敢欺负你。”

    孙月蓉看了看身后一路跟着的柳叶,咬了咬银牙,道:“今天有些话说着不方便,明天早上,还是在那大兴山树林之内,我等你,有要紧的话说,千万莫要失约。”

    说完,不待严鸿发话,拨转马头,招呼了柳叶飞马lí qù 。

    严家的家丁们离的较远,听不到二人说什么。只见自家少爷对zhè gè 丑女又搂又抱,又是窃窃私语,然后那个丑女招呼那俏丫鬟打马就走,心中暗想:凭自己少爷的相貌财势,这丑女断无不从之理,莫非少爷得陇望蜀,想要来个二女同收?zhè gè 丑姑娘抹不开脸?心中展开了各种不健康联想。

    牛千斤教师爷却暗自得意,自家果然有先见之明。可惜大少爷还是脸嫩了些,若是请教俺老牛,断无叫他两头落空之理。

    严鸿顾不上他们。他感觉到,孙月蓉可能有什么大事瞒着自己,但她既然现在不想说,那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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