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kǎo lǜ 到朝中夺嫡之争的高低利弊,乃至背后蕴藏的无边风险,裕王爷脸色才如此难看,以至于有些失态。这当儿,什么雪艳的妩媚芳名,包括出门前吃的保健药品,暂时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至于这位教坊司的负责人刘保,他是打死也不会想到,裕王朱载垕此时已经把争嫖妓这件事情,由男女问题上升到了国家安全和朝廷正统的问题层面了。他只当是千岁爷还在为了娇娘而发怒,当下道:

    “千岁,千岁勿忧。严鸿敢喊这价,定是不知道千岁在此。下官这就下去,与那严鸿说清楚,这雪艳娘乃是千岁看重的。想来他不过是一个宰相养孙,断不敢与千岁相争,定会让出雪艳。”说着,刘保提起衣襟,就要下楼。

    “站住。”朱载垕狠狠的说了一声,叫住了刘保。

    zhè gè 混蛋,怎么当上的正九品朝廷命官?他是嫌本王的脸还没丢够么?

    堂堂大明的裕王千岁,未来皇位继承人,居然来教坊司来嫖犯官之妾。而且嫖还嫖不上好的,还要去要求个纨绔浪荡子把姑娘让给自己。这种事说出来很光彩么?

    更别说,严嵩本就不是自己这面的。自个去找严嵩的孙子要女人,多半此事会被严嵩得知。到时候,如果严嵩心存恶念,把zhè gè 事报到父皇处,以父亲喜怒无常的脾气,还不定会怎么大发雷霆呢!

    这就等于是给景王一脉提供了天赐的良机和丰富的弹药,自个这异母xiōng dì 及其党羽,可就会全力发动攻击。虽然说自己有高师傅保护,倒未必至于因此而失位。但就算是招架起来,也会麻烦的很。万一不慎真是阴沟翻船,那就哭都来不及了。

    所以裕王打定主意,今儿这事,忍了。嫖姑娘本来jiù shì 图个乐子,犯不着为这斗气伤身。

    这边裕王在卧薪尝胆,zhǔn bèi 忍痛割爱,全当今天白走一遭。那边刘保的心里,也把自己的小九九打得溜溜转。

    他虽然不懂王爷殿下的心理在想啥,可是也知道本能的趋利避害。而且在官办妓院迎来送往呆久了,所谓的原则什么的也jiù shì 笑话了,一心只是想保住位子往上爬。

    裕王看见严鸿的跋扈,只以为是仗着了严嵩的权势。可刘保对锦衣卫却更熟悉,他已经看出,这背后必然是陆炳在支持。

    如果是裕王单与严鸿相斗,刘保可以做到两不相帮,甚至稍微多扶持着裕王一点,毕竟虽然严鸿的势力对教坊司这片地儿更有影响力,但严阁老的孙子总归比不上皇上的儿子。

    但是,如果站在那一边不仅有严鸿,还要加上陆炳,那刘保就只能对不起裕王了。毕竟你zhè gè 未来皇帝是未来的,将来你能不能当上皇帝,还在两论。而这面的锦衣都督,当朝元辅可都是眼前的。

    如果说得罪了未来的皇帝,可能在若干年后让自己灭门;那么眼前这两个爷手握实权,明天就能让自己抄家。在这种情况下,人人都得珍惜自个的nǎo dài 和家产吧,所以刘保也就不可能无条件支持裕王了。

    当然了,要是能两不得罪,或者两边圆活,那是最理想的。刘保尽力还在想把事态往zhè gè 好多方面推进。好在,严鸿想要一下包三个,裕王只要一个,这里还是有一个操作空间。

    因此刘保急忙对朱载垕道:“千岁,此事无妨。那秦泰只是在台上招呼大家竞标而已。没有下官的话,秦泰那是不敢定下来的,他总得等上片刻。下官这就下去jiāo dài ,就说有人出千两银单包雪艳。料那小阎王也不至于这般不给面子。如此千岁遂愿,也便是了。”

    裕王听他这么说,尽管方才已不抱什么希望,但脸上的神色还是好转了些。哪晓得刘保的话音未落,却听下面秦泰已经高声道:

    “喔唷,我道是哪位大爷如此慷慨,原来却是严大少来了。严大少,您原谅小的眼拙,开始没认出来。zhè gè 事啊是这样,叫价嘛,大家叫;定事嘛,我来定。既然严大少今天难得好雅兴,又有这一掷千金的豪情,那当然断断不能让您扫兴。诺诺诺,这犯官莫怀古的一家三口女眷,今晚就全归您了。众位老少爷们,对不住,刘氏、雪艳、莫清儿,今晚有主了。好在啊,我们这不只三个佳丽。您各位大可以找别的相好,要不就明天请早吧。今晚,这一家三口归严大少了。”

    混……混蛋!刘保在包厢,刚刚才稍微转圜过来的情绪,猛地又是一冲,只感觉yī zhèn 头晕目眩。若不是当着裕王,他就要恶狠狠地骂出声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秦泰zhè gè 混蛋,居然敢如此胆大。选zhè gè 节骨眼上,公然的与自己唱反调搞对立,坏自己的安排!

    说起来,这教坊司的事,前台竞着拍姑娘,虽然秦泰确实有权决定,但是自己zhè gè 奉銮在,他就得听自己的啊!更何况,秦泰又不是不知道裕王爷在楼上,又不是不知道刘保在陪着裕王爷。他这么招呼都不打一下就立刻拍定,是存心把裕王给晾楼上啊!

    刘保毕竟不是傻瓜。秦泰这厮,这样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jiù shì 嫌我刘保碍事啊,分明是想搭上严阁老这条线,谋个好处!

    是啊,说起来,秦泰本也不是什么科举正途出身,也不指望着能外放知县内转御史,各部部曹之类肯定是没有他的份。他的用意明白得很,分明jiù shì 惦记上教坊司奉銮zhè gè 位置。好歹是个正九品的官,提了半格,关键捞银钱的机会多,对于秦泰这种人来讲,只有钱才是真的。

    就为这,秦泰是明着叫裕王不tòng kuài ,暗地是给我刘保下烂药啊!赶走了我,他秦泰就能顺势上位了!王八蛋,好毒的手段啊你!

    刘保在这边心里咬牙切齿怒骂秦泰的阴险,可是在朱载垕、陈洪、武国栋三人眼里,可不会这么看。他们觉得,秦泰是刘保的下属啊,他敢不听刘保的?要是刘保意思明白,那秦泰敢擅自把三个女人都给严鸿?

    所以,分明是刘保授意秦泰这么干的!他俩一个在二楼装好人,一个在台上扮鬼,生生拿裕王当猴耍了啊!

    裕王爷毕竟是天子贵胄,好歹有些涵养。另外二位可实在忍不住了。君忧臣辱,君辱臣死,戏耍裕王,也就更没把咱们放眼里了!

    武国栋拳头攥的紧紧的,牙齿咬的咯吱吱响,额头上青筋根根暴突出来。要不是碍着刘保是朝廷命官,怕不早就一拳打杀了他!

    而陈洪则是骈指指着刘保,尖声尖气地冷笑道:“刘大人,好!好!咱家今天算认得了你,咱们日后有的往来。”

    刘保正骂着秦泰呢,忽见这二位的样子,心知起了误会。他急忙跪下来,不住的磕头行礼,对裕王道:“千岁息怒,千岁息怒!其实……其实下官这里,除了这三个犯官家眷,还是有不少佳丽的。要不,我给您介绍几个?”

    朱载垕双眼盯着刘保,仿佛在诧异这厮怎么能如此龌龊。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一声滚,刘保呆若木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真的在地上滚几圈。可是喊完zhè gè 滚字后,裕王千岁自个倒先起身,与陈洪、武国栋二人拂袖而去。

    看着这三人下楼出去,刘保这才从刚才那种吓死人的窒闷重压下脱身而出,低头啐了口唾沫:“呸!一个没权没位的空心王爷,真当你家刘大老爷怕了你们?实话跟你说,只要老爷搭上了严阁老这条线,才不怕你个空心王爷能把老爷如何呢!哼哼,到时候连那秦泰,也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吧!”

    刘保正在yy,忽然想到,今晚秦泰一锤定音,终究是先跟严鸿那儿立了功劳。这严鸿一夜风流之后,准把秦泰当功臣看待。这下刘保又慌乱了。这怎么行啊,讨好严大少爷这种事儿,自己岂能居于人后!

    可是,秦泰的功劳已经立下了,刘保刚才一直在二楼包房里陪着裕王,又怎么能让严鸿记的自己的好处呢?刘保思索着,一张老脸上,皱纹更多三分。

    苦着想了一忽儿,刘保忽然眼前一亮:“对了,就这么办!”他急忙喊来两个自己的心腹,吩咐了几句。那两人点头lí qù 。

    等那两个心腹下去zhǔn bèi ,刘保这才展眼舒眉,坐在刚才裕王坐的那张大椅上,轻轻喝了口茶,摇头晃脑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秦泰会走门路,我刘保便不会?走着瞧吧,兔崽子。今晚严大少连中三元,且看他老人家明天记得的,是你的好处,还是我的好处?”

    再说大堂之中,严鸿八百两银子包下了母女三人,引得其他人各个侧目而视,心里的想法各自不一,嘴上唧唧咋咋,都在交头接耳没完。

    不管怎么样,这下子,“小阎王夜收母女,严相公连中三元”的故事,可算是在坊间传开了。严鸿再度刷新了自个在北京市井民间传说中的荒淫程度。

    甚至,相当长时间后,北京城的老少爷们,一提起严鸿,先想到的都是那个教坊司母女同收的变态yin魔小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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