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胡夫子眼见这帮学生越说越不成话,咳嗽了两声,然后对严鸿道:“公子,您就坐那好了。”严鸿刚一坐过去,围这张桌子附近就坐的几个人,就像躲瘟疫一样纷纷躲开,挪到别处去坐。

    那胡夫子只当没看见,等到众人都坐定,他就也走到自己的位子那,坐下授课。

    其实国子监设立之初,对于课程的安排还是费了番心思的,选择的既有儒学经典,也有工作针对性比较强的专业课。国子监课程包括但不限于五经、四书、性理大全,另有说苑、律令、大诰等内容,还有《为善阴骘》、《孝顺事实》、《通鉴》等书。真要是认认真真的学下来,对于一个人无论从修身养性、从文言底子,还是从封建社会的实务能力上,都能受益颇深。

    授课的方式,有会讲、复讲、背书等。会讲本来是要把学生集中到一个宽敞的地方,跪下听讲,由某一课程方面的专家进行传授,类似于后世大学里的院士课。不过如今么,国子监生固然是没心思听讲,也没几个人有是心思主讲,所以会讲基本已经流于形式,无人真去搞。也jiù shì 博士、学正们在自己的班内讲讲就完了。

    复讲则是由上学的监生在班内讲课,讲的jiù shì 会讲的内容,也jiù shì 审查你听课的认真程度。如果没认真听讲,看你讲些什么?这既能够促使监生们认真听会讲,也可以让监生们站在主讲人的角度,把课程的内容真正理顺形成自己的体系,倒是有些符合现代教育学的道理。

    至于背书,自然不用多说,jiù shì 背诵你该学习的内容。按说,背诵不出的人,是要被送到绳愆厅去领一顿竹蓖炒肉的。不过如今国子监已然沦落,这帮国子监生多数知道指望zhè gè 身份做官没太大指望了,也就不再拿监规当回事。家里又不是有钱jiù shì 有势,那监丞又敢去打谁?所以背不出也就背不出。

    除了以上三条之外,自然jiù shì 做作业,即所谓作课。按规定,每月作课六道,本经义二道、四书义二道、诏、诰、表、策、论、判语内科二道。另外率性堂的学生还要实行积分制:每季的第一个月,考所习经书的大义一道;第二个月考论一道;第四个月考策问一道、判语二条。每次考试,文理俱优的,记1分;理优文劣的,记0.5分;文理都差的,无分。每年积满8分的为及格;不及格的,照旧学习。

    严鸿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大学岁月,唯一的区别jiù shì 如今的课堂,比起大学的时候,无聊多了。博士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却全不知道讲些什么。下面的学生,严鸿看过去,只见七倒八歪,躺倒了一片。看来我道不孤啊。

    严鸿眼前看到的,jiù shì 如今国子监的真实一幕。饶是校长高拱为人铁腕,但大势如此,他也只能徒唤奈何。要把这群酒囊饭袋全部都整理得焕然一新,那是不大可能的。高拱能做的,一是让那部分相对好学一点的人有个更好的环境,再jiù shì 不管学生最后学不学的出来,对他们的学习状况要有个真实的记录,此外让那帮不学无术的不要闹腾得太厉害,什么事情hé shì 点。

    为了zhè gè ,高拱在各个年级里面其实暗中分了下班。比如同样是率性堂,相对好学的,和那些根本不学的纨绔,待的jiù shì 不同教室,免得那堆老鼠屎把仅有的几勺汤给吸收没了。而严鸿分到的班,不用说,当然是最垃圾的一班了。这倒不是高拱存心整严鸿,而是一则让严鸿进好班他也无趣,二则实在是怕严鸿把好班的那些苗子给毁了。

    目睹同窗们的尊荣,原本严鸿心中对国子监的敬畏之心,瞬间去了一大半,而厌烦之心则更甚了。他甚至想喊一声:“逃课去刀塔,有走的没有?”然后想起这是他喵的在明朝,只能喊逃课去赌场了,青楼这时候都还没到营业时间。不过说来就自己这名声,估计想叫也要有人敢去才行。

    也许是昨天晚上和晚娘折腾的有点累,严鸿很快也加入了睡觉大军的行列。朦胧中,他似乎又回到了昨天晚上的闺房之内。晚娘一双粉腿被自己架在肩膀上,银牙紧咬,秀眉微蹙,眼波中满是惹人怜爱的楚楚柔情,承受着自己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击,还不住地呻吟哀告着:“啊哟、相、相公,轻、啊、轻点……”

    严鸿忍不住色迷迷地笑着说:“娘子,你且留意着,为夫我的威风,这才施展出一半呢!”等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眼前景色全变,却原来是南柯一梦。睁眼一看,自个趴在桌上,袖子被口水打湿了一大片。眼神稍定,却见授课博士胡夫子,以及一众同窗,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有几个还在坏笑。想必是自己刚才说的梦话,被这帮人都听见了。

    虽然说严鸿脸皮不薄,不过这种情势下,也是感觉无比尴尬。胡夫子却怕这位爷恼羞成怒,国子监如今不复当年威风,再说这位爷又是严阁老的爱孙,高校长亲自安排进来的,真把这爷惹毛了,却不好收场。于是咳嗽几声,招呼大家坐好,装模作样的开始jì xù 讲书。

    不过,这位夫子年过四旬,丧妻未续,方才被严鸿这几声梦话,只喊得心旌荡漾,琢磨小阎王的梦里是何等春意盎然。想到这头,讲课也不由得心不在焉,讲的不知道错谬了多少。若是放在那几个稍微像样的班,只怕早就让下面的学生哗然了。好在zhè gè 班,大家以烂为烂,下面也没人真听,真听也未必听的懂。所以教的稀松,学的糊涂,大家彼此糊弄着,一直到了中午。

    按规矩说,国子监的饮食是由国家负责的。掌馔厅负责统一提供饮食,包括食谱食量,都由国子监安排。不许学生挑肥拣瘦,不许自己出去吃,更不许回家吃。洪武初年,甚至有悲剧的监生被活活饿死。

    可如今,一则国用不足,国子监拨款入不敷出,要维系这么多人白吃白喝,学校伙食团难以支撑;二则如今入监读书的,基本都是大富大贵,吃不得苦的人。若是让他们吃这监中的伙食,怕是早就要一哄而散了。既然连坐监都不用,吃饭更是不用死待在监里,大家要么回家就食,要么就找个饭馆酒楼打发了。而那本来就七扣八扣的食堂经费,自然又可以中饱相关人员的私囊,可谓皆大欢喜。

    严鸿本还想请班上这帮同学们下个馆子,增进点感情。但这帮人听说郑国器的事后,早就把他这小阎王直接等同于活阎王,谁敢没事和他凑合?现在和你关系好,回头我的姘头被你看上,那不也要跟着掉nǎo dài ?于是跑的一个个比兔子都快。严鸿只得;的摇摇头,走出监去。正dǎ suàn 着在附近哪找个馆子吃点东西,忽然听人高喊:“大少,大少!”

    严鸿寻声望去,却正是自家的车夫。再一看,只见自己那辆驷马曲辕车,正停在街对面。今早我是骑马来的啊,这车来干嘛?他以为是家中出了什么事。结果走过去之后才发现,丫鬟坠儿已经从马车厢里钻了出来。小丫头已经梳洗打扮了一番,不像早晨那么狼狈,手中还拿着个食盒。

    严鸿不禁问道:“坠儿,你怎么来了?难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么?”

    坠儿道:“回姑爷的话,家里好的很,只是想来您在家里吃东西都那么挑剔,国子监里的伙食您是吃不习惯的。坠儿特意给您做了些点心带来。”

    说着,小丫头打开食盒。大盒子里又分四格,却是一格虾饺,一格盐水鸭块,一格油炸糕,一格米粉蒸牛肉。

    说实在的,过去的小阎王严鸿,饮食确实是挑剔的。自从穿越附体之后,这位冒牌严鸿前世吃过苦头,倒这不是很在意。不过,能有精致些的食物吃毕竟不坏啊。揭开盒盖,就闻到一股子香味。这点心做得色香味俱全,让人不禁口水如泉涌。看得出,是精心制作的。

    严鸿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左右看看,往车里一钻,在座位上大喇喇一坐。一边闻道:“怎么,是夫人让你来的么?”他只道今早上晚娘不知抽什么风,给自己甩了个脸子,这会儿良心发现,特意关心自己,来这么一手。

    坠儿回答:“不是,这是奴婢自己的意思。不过,这些小事也不用惊动夫人。姑爷,您且尝尝坠儿的手艺如何?”坠儿心说:我家小姐不知怎么回事,一上午闷闷不乐,连原因都不给我说,哪里还会关心你的死活!

    严鸿往嘴里填了个虾饺,一边大嚼,一边含糊不清说道:“还是咱坠儿知道心疼人啊。将来也不知道哪个小子有fú qì ,能把你讨去做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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