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严嵩却没想到,胡宗宪胆子居然这么大,竟玩起了先斩后奏,未经朝廷批准,就先山寨招安了徐海,把徐海给弄上岸来了。更想不到的是,他手下的知县胆子更大,敢公开打胡宗宪的脸,把人捉拿下狱,还把zhè gè 事捅出来了。

    如果说胡宗宪招安徐海整体来看,虽然胆大妄为,但站在安抚东南的角度上,还不全是坏事的话,那么现在林养谦抓住徐海,则算是往胡宗宪拼命鼓吹的zhè gè 热气球上扎了一针。一不留神,就得爆炸了!

    要知道,当初严嵩自个可是为赵文华背书,向皇帝保证,东南倭寇已经被打的落花流水,元气大伤,无力入侵了。那如今,怎么这知县又汇报逮捕了徐海大匪首?

    单只这事儿吧,倒还不算为难。但现在已经有奏折上来,弹劾胡宗宪收受倭寇贿赂,包庇倭寇。zhè gè 罪名,和当初赵文华陷害张经的,倒是如出一辙。嘉靖天子对此已经有所怀疑,只是严嵩父子上下欺瞒,勉强把事情糊弄住而已。

    可如今听严鸿一说,这件事如果真闹到攻城破县的地步,那就真要压不住了。到时候,若是东南倭寇大举入侵,杀伤人民若干的噩耗传上朝廷,天子震怒,倒霉的可不是赵文华自己。

    严嵩紧锁双眉道:“文华小儿误我!当初为了他抢功,把个包袱背在身上,如今闹的不可收拾。若真是被那徐海党羽大举登陆,朝野震动,天家面前却如何jiāo dài !陆文孚这事办的也太不地道。现在东南局势何等凶险,如何能让鸿儿你去?这事就算办成了,也难脱一个包庇倭寇的嫌疑;若是稍有不妥,更是污水尽往低处走!而且东南形势复杂,连胡宗宪这等人都duì fù 不了他麾下一个小小知县,鸿儿才二十岁,又能做甚么?莫非他要置鸿儿你于火上烤么?真真岂有此理!鸿儿,我听说陆文孚对你一向不错,你却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了,要让他使出这般招数?”

    严世蕃独眼朝严鸿那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却道:“父亲且慢发怒。孩儿想来,这件事怕是多半要感谢陆大都督。”

    严嵩怒道:“什么?还要感谢他?”

    严世蕃不慌不忙道:“正是。父亲容禀,我们严家在东南那边,也有不少交道。林养谦这厮抓徐海,那可不光是给胡宗宪为难。事到如今,再后悔也迟,我们严家无论如何,是别想抽身事外。躲是当然躲不过的。要想此事平安过去,唯有主动出击。可是无论是孩儿自己,或是其他高官,若专门往东南一走,目标太大,行事也束手束脚。若要差别人,却又怕咱们的一些行迹,落入人手。鸿儿近来行事,颇有章法,又是一员福将。让他前去走一遭正好。只要能把徐海的事弄平了,这件事就还能压下去。什么受贿通倭等事,都可以转圜。就算弄得差些,鸿儿毕竟年轻嘛,大不了来个革职,却也不损我严府根本。陆文孚这一步,是帮咱严府下的好棋呢。”

    严鸿见严世蕃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闷闷一气,好你个老爹,说什么“大不了来个革职,却不损严府根本”,闹半天zhǔn bèi 抛我出去当蜥蜴断尾的尾巴啊。若非答应好了陆大特务,就冲你这话,老子撂挑子不干了!

    严嵩沉吟多时,抬头看严鸿道:“鸿儿,你说如何?此去东南,要从林养谦手中救出徐海,确实凶险。你若不愿去,那也使得,回头找陆文孚推了差使便好。大不了老夫叫赵文华这厮自己去东南把摊子收拾了。”

    严鸿听祖父这般关爱,拱手道:“爷爷,父亲说的,也是道理,就让孙儿去走这一遭吧。”

    严嵩点头道:“也好。那鸿儿你就走一趟,设法把徐海从山阴监狱里放出来。之后,最好是带回胡宗宪的衙门里,务必止住倭寇大举登岸,不然,怕是赵文华、胡宗宪都要糟糕。我严府与海上,也有些生意往来,若是发现什么底子,你自知该怎么办。”

    严鸿道:“孙儿醒得。总之jiù shì 从那姓林的手里把徐海的命保住,然后留意我严府相关的东西不要泄露jiù shì 。”

    严嵩又叮嘱道:“鸿儿你此去,小心谨慎为尚。差使砸了也不打紧,务必自己平安回来。朝堂上自有我与东楼为你撑腰。若有人害你,须先从老夫身上踏过。”

    严鸿心头yī zhèn 感激,笑道:“爷爷放心,孙儿虽然没什么能耐,却也不是白痴,自会见机行事。”

    严世蕃也插口道:“爹,此去江南,非同小可。不光要斗林养谦,说不得还有其他三教九流的势力。鸿儿手下就算有些锦衣卫高手,恐也难保万一。孩儿想,说不得要惊动梁如飞走上这一遭了。”

    严嵩捻须道:“不错,有梁如飞随行,至少可以保证鸿儿遇事全身而退,不至于出了什么危险。其他的,就看赵文华、胡宗宪的造化了。还是东楼你想的周全。严大,去唤梁先生来。”

    严大应声出门。严世蕃又道:“鸿儿,你这一去,凶险万分,祖父和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你切不可任性胡为。要知通倭之事,非同小可,天子断不肯容。所以无论如何,你不能落下通倭的名声,其他的一切都好办。山阴县的林养谦,不过是个老虎班县令,沽名钓誉,他纵然有吴老狗做后台,为父却不把他放在眼里。但你要小心的,却是绍兴知府李文藻。这厮家族乃是江南富商,平素使银钱如流水。我严家是等人孝敬银子,他却是拿出白花花的银子送给同僚和下属官员们使,故有江南及时雨之称,据说也有海上的路子,在江浙一带,可谓是神通广大。”

    严鸿心想,这是个加强版的宋江啊。便问道:“不知这李文藻,平素与咱严府关系如何,是友还是敌?”

    严世蕃道:“非友非敌,为父也看不透他。按赵文华的意思,平素里相互还行个方便,当初赵文华扳倒张经时,这厮也助了两把邪火。可是传言他与徐阶、吴老狗,乃至前番罢官的老郑,也都有往来,实在是八面玲珑。至于今日徐海之事,若不是他李文藻点头,这区区一个林养谦,哪敢这么猖狂?事后赵文华去了几封书信询问,都是石沉大海。反而绍兴府各县,严整军备,一副如临大敌的mó yàng 。此人极不简单,我看在徐海案中,他实在是一尊大神。你既下江南,务必对他多多提防。”

    严鸿听老爹这么说,心头也不禁微微一沉。看来这是个相当不好duì fù 的人物,自个这趟要去和他打交道,那可有得麻烦。

    这时,却看大总管严年回禀:“老太爷,太爷。梁如飞先生到。”严嵩道:“请进来。”

    须臾,一个身材瘦削,后背微驼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此人一身衣衫,作文人打扮,然而举止龙行虎步,目光中精光四射。进得屋来,依次对老太爷、老爷见礼,又给大少爷打拱,然后垂手侍立在一边。

    严鸿的本体记忆,对这位梁先生虽然有记得的,却是不清楚来历。只知道他叫梁如飞,几年qián jìn 了严府。虽然看上去像个文人幕僚,但shí jì 上却不见他做过什么文章,也不见他管理过严家帐册。据说,严嵩、严世蕃父子对其颇为看重,月俸甚厚。又听说此人出身江湖,一身武功极为了得,乃是被当做秘密保镖供养。

    至于这梁如飞武功如何,严鸿自己也不清楚。上次严府行刺时,梁如飞在前厅,用暗器打倒刺客,之后力战洪吉,仿佛猫耍耗子一般,严鸿那时却在后院,也未能亲见。后来虽然听严侠、严洛等人说得天花乱坠,但毕竟只是耳闻,也不知里面有几分靠谱的。

    严世蕃此时说道:“梁先生,鸿儿这次,要去一趟浙江绍兴山阴县,办一件要紧事情,却是有些风险。便辛苦你陪伴一趟,从旁协助,务要成功。”

    严嵩加上一句:“如飞,你与老夫记住,无论如何,以保住鸿儿安全为第一要责。这严府上下好手过百,以你武艺第一,可万万出不得岔子。”

    梁如飞控背躬身道:“在下明白,一切全听阁老、小阁老安排。江湖上,万全之策是没有的。但凡大少爷有yì ;,梁如飞决不独活。”

    严世蕃点头道:“甚好。那你也自去zhǔn bèi 。出发之期定了,我会亲自与你说。路上盘缠你都不用操心。”

    严鸿这时却道:“爷爷,爹爹,梁先生既然武艺第一,还是留他在咱相府内守御为好,不然万一有上次莫怀古、洪吉一类的歹徒趁虚而入怎么办?孩儿我去江南,有锦衣卫护卫,再从府中另调几名好手随同即可。”

    严嵩hē hē 笑道:“好孩子,这你却不必操心。相府护卫虽以如飞第一,但他之下的好手也不少,外来的歹人没那么容易得手。上次若非你祖母大寿,庆云班一帮小贼哪能这么容易进来?你出门在外,倒要多加小心。除梁先生外,你再把严峰、严复也带去,免得路上势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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