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种打法颇为凶险,有攻无守之下,自身也有许多破绽可为敌人所趁。哪怕自己攻势凌厉,压得敌人只有招架之功,但这许多破绽只要被人抓住一处,便是胜败逆转。只是紫衣女郎却无此担忧,自有那青衣丽人在旁策应,手中长剑有守无攻,紧紧护住自己和紫衣女郎周身。剑光舞动,全无破绽,陶、邵二人纵能趁隙抢攻,也无从下手。更何况他们的武艺,原本就比紫衣女子相去甚远。

    这二位总旗此时才看明白,对面两个美貌女子,分明是练有一套分进合击的剑术,一个主攻,一个力守。zhè gè 道理说来没什么稀奇,但难就难在要二人配合默契,心意相通,进退相佐,威力才能如此之大。否则,守的一个疏忽不到,攻的就可能为人所趁。而眼前这二位,确实是双剑合璧,浑然一体,仿佛一个高手生就双头四臂,使人无隙可乘。

    眼看陶、邵二人抵挡不住,严鸿一使眼色,严峰、严复扬刀上前。他二人在严府家丁中也算数的着的好手,一加入战团,陶智、邵安顿时士气大振。然而严鸿在边上旁观,虽然陶、邵那边多了两人相助,局面却丝毫不见改观,仍旧是被两个美女杀得不住后退。

    紧跟着又听见后面铛铛巨响,回头看时,原来徐海已经和那两个巨人交上了手。两个巨人身高力大,兵器沉重,打在山道上,碎石、泥土四溅。徐海虽然凶悍,可一见如此威势,自知不敌,哪里敢和他们硬抗?只是依仗身法灵活,在山道上左蹿右躲,抽空劈上两刀,勉强维持着不被打成肉酱而已。

    严鸿眼见己方五人全出,对上敌方四人,全面下风,严峰等四人如今是只能招架,连回手都不能。心知再打下去,只有吃亏更大。nǎo dài 里转了几转,忽然大喝一声道:“都住手!”

    他这一声喊,倒还有些作用。两名锦衣卫总旗和两名家丁都抽身后退,而他们既退,紫青二女也不过于进逼,于是双方暂时歇手罢斗。这会儿后面duì fù 徐海的两个莽汉,却还是毫不停手,jì xù 猛打,打得徐海如同猫爪子下的耗子,翻来滚去,苦不堪言。青衣女郎道声:“二位大哥,且歇一歇。”那两个汉子这才停手。徐海赶紧退到马车旁边,身上衣衫已经到处是泥土和破损,头发散乱,满头热汗,嘴里喘着粗气。

    而在前面交手的邵安等四人心中也有数,知道对面那紫衣女郎分明是手下留情,许多次剑到身前,却又收力一寸。否则,自己这边恐怕就已经要有伤亡。饶是如此,陶、邵两人身上的飞鱼服还是被划破多处,只是不伤皮肉。

    严鸿看到自家这几个人的这般mó yàng ,长叹道:“罢了,咱们认栽吧。四位好汉武艺绝伦,讲打,我们是万万讲不过的。要杀要剐要银子,几位好汉赏下话来吧。”

    他自从当初被胭脂虎“强制募捐”过一次之后,只当江湖人都是胭脂虎这样的女贼,而且看对方手下留情,并未擅下杀手,那么也不像李文藻的人。既然明知道打下去也是个输,还不如趁着现在停手,彼此脸上还都好看些。

    说着话,严鸿已将自己腰间佩带的那把绣春刀的刀鞘解下来,连同先前已经抽出的那把怎么看也是装饰性远高过实用性的利刃,一起扔到地上。他这一带头,旁人也自知打下去也是有败无胜,只得垂头丧气的把兵器抛了。说来锦衣卫横行天下,能止婴儿啼哭,如此狼狈的时候倒着实是不多。

    那紫衣女郎恶狠狠的瞪着严鸿,依她本心,却是要刺对方几个透明窟窿方才出气。

    青衣丽人和紫衣女郎相处多时,彼此之间,言行都甚默契,见师姐这般表情,早已熟悉她的心思,急忙以传音入密之法道:“师姐,不可莽撞。这严鸿虽然是奸臣之孙,然而当初曾在永平庄破白莲教阴谋。此次白莲教的倭寇,也想要杀他。我等若是在这里动了严鸿,却是帮了白莲教的忙,师父那里可是难以jiāo dài 。”

    她姐妹二人师门与白莲教势同水火,师门对白莲教徒可谓恨之入骨。严鸿虽然与她姐妹也有家仇,但论起来,却还是公义大于私仇,只因为永平庄那一件事,反而在姐妹俩这里弄下了免死金牌。

    紫衣女郎也知其中厉害,当即强压怒火,紧咬银牙道:“呸!瞎了狗眼的小奸贼,你却把我们姐妹当做了那拦路剪径,不知廉耻的山贼!实话说,本小姐今天要杀的,是那倭酋徐海,与他人无干。你们若要命的,都滚吧!”

    严鸿知道对方是奔着徐海来的,这倒不算yì ;,毕竟这一趟下江南,遇见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冲着徐海来的。看对方这情形,多半不是李文藻的党羽,而是民间正义感泛滥的武林人物吧。想到此,心头稍定。首先不管来的是谁,都比来的是李文藻爪牙给严鸿的厌恶感要弱。其次zhè gè 时代,还是官府占据优势,所谓江湖侠义,跟盗贼也仅一线之差。武林人一般是不敢公开和官府为敌的,尤其是锦衣卫这种强大组织,寻常江湖人自然有多远躲多远,万不敢招惹。

    意识到这一点,严鸿不慌不忙,开口道:“这杀不杀徐海的事,暂且不说。倒要先请教姑娘,在下这分瓣梅花计,自以为高明的很,却不知是如何被你识破?”

    这也是文艺作品中惯用的套路。那些电影、小说中的反派,往往fèi huà 特别多,最喜欢把自个如何取得优势,有什么牛逼之处,絮絮叨叨给正派从头显摆一遍,然后被随后赶来的正义力量消灭。

    如今,严鸿虽然也不清楚到底他和这紫衣美女谁是正派谁是反派,也没啥可以指望的援军,但不管如何,引导紫衣女子犯同样的错误总是不会吃亏的,哪怕拖延得徐海晚几分钟死,也多万分之一的希望。

    果然,严鸿这一计取得了初步成功,那紫衣女子轻轻一哼道:“分瓣梅花计?这等下三滥的伎俩,也只好哄赚李文藻那等蠢材。你把那两个次一等的海盗放在往东的路上,却要引我们误解这是徐海。然而人再能易容换装,你向东那一路的马夫,却把马车赶得飞快,这哪里像是坐了个怀孕妇人的mó yàng ?其他几路,也是一般。唯有你这东北一路,马车压着速度行驶,徐海的婆娘自然在这车中了。只要盯住了这辆马车,自然就能抓住徐海,这又算的了什么?”

    紫衣女郎性好争强,万事都要去争那魁首头名。听严鸿夸耀分瓣梅花计了得,便也毫不客气,直直说出对方破绽。只是,她选择性遗忘了,其实这破绽是自己师妹发现并提出的。

    严鸿这才恍然,原来对方是从王翠翘身上看出了弊端。想来也是自己用计不周,应该嘱咐其他几路疑兵,都把车赶慢一点的。但事到如今,懊悔无用,他只得道:“不想姑娘不但貌美无双,连心思也是如此缜密,在下能败在佳人手中,倒也不冤。”

    闫东来在前世销售的经验jiù shì ,首先赞美是溶解坚冰的无二法门,万能道具,无本神器。其次,永远不要吝惜赞美一个女性的美貌。不管是什么样的女性,都乐意听到别人夸奖自己年轻、漂亮。zhè gè 与身份地位无关,而是与天性有关。严鸿先前请紫衣女郎指出自己计策中的破绽,本来jiù shì 给她一个炫耀的机会,满足其内心虚荣。现在就势再捧她几句,指望让她芳心大悦,待会儿看能否手下留情。

    那紫衣女郎听到对方夸奖自己貌美无双,心中自然不会因此生气。只是这种恭维听的多了,不觉新鲜。可这厮是个什么货色,自己是清楚的很,如今死到临头,还称赞自己漂亮,莫非也存了什么下流心思?

    想到此,紫衣姑娘俏面越发生寒。若不是顾忌师门立场,师父态度,怕真要动手过去宰人了。她按捺心中愤怒,冷声道:“狗贼,你少说fèi huà ,速速让徐海滚过来受死,替那万千枉死黎民报仇血恨!再要多言,当心我一剑把你也杀了。”

    严鸿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这百试百灵的拍马功,在zhè gè 美女面前全无作用?又见对方说的全无转圜余地,不由有些焦虑。正在想bàn fǎ 时,那徐海在一边喘息稍定,眼看今日这情形,自己必然无幸,却又何必再连累余人?当即高叫:“徐海在此!要杀便杀!”

    严鸿忙伸手拦住:“姐丈,你不可如此。你这条命过去没什么值钱,杀了也就杀了,如今可关系着大明东南的安宁,切不能这样轻易送掉。”

    紫衣女郎冷笑一声:“小奸贼,你居然做了这万恶倭寇的小舅子,看来严门一党,果然尽是衣冠败类!你若拦我,便是包庇倭寇,本姑娘取你项上首级,也不违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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