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嘉靖皇爷一气发令,倒全是围绕着严鸿在做文章。陆炳见天家主意已定,又想山东局势虽然混乱,但锦衣卫山东千户所也没有什么白莲教众意图谋反的严重消息传来,料来没有大碍。权衡之下,他也就不再分说了。

    到了晚间,严嵩特意与严世蕃提前回家,将zhè gè 消息告诉严鸿。见严鸿那兴高采烈的mó yàng ,严世蕃不由哼了一声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你当这钦差是这么好做的?你没做过地方亲民官,如何知道民情?放赈之时,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平,难免有多有少,到时候要是有人趁机鼓噪,聚众闹事,你又当如何?如今这京师养济院里,便收了不少山东来的流民乞丐,而散居的则更多。所谓故土难离,可是北京城都来了这么多的流民,这般算计来,山东的局面,怕是已经赤地千里,难以维持。那里如今jiù shì 个一等一的险地,别人避都避不开,你倒好,自己往那里凑!真真岂有此理。”

    严醳uán gù 窍缘钠定神闲:“慌什么?山东巡抚刘才既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义子,论起来,鸿儿还该喊他一声世伯。布政使钱凤、济南知府硋孝都是咱的人,有他们在还怕什么?再说不是还有钦差副使呢么?有事交给副使去做,有了功劳自然是孙儿的,万一有了错处,推到那副使身上就好。?br />

    严鸿心中着急,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山东,便道:“祖父,不知这圣旨几时能发下来?”

    严嵩笑骂道:“你这小子恁的心急。哪有这般快法?单是为了配你zhè gè bǎo bèi 钦差。要找个hé shì 的副使出来。也不是那么便当的事情。你且安下心去等两天,爷爷也要给你选几个得力的人带在身边。”

    严世蕃则嘱咐道:“你这一去,记着自己的本分。你是放赈的钦差,虽说给了你察纠官员便宜行事之权,但你切记决不可用。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问,只管发赈放粮。你想去讨个什么拳师之女这种破事,为父也懒得管你。你便是天天搂着美人胡天胡地也没关系,有银子也只管去收,只是切记,不可多管闲事!这次要是再敢自作主张,为父可放你不过!”

    严鸿不知道为什么严世蕃这么大动干戈,说的如此严重。但是自己本来也没想要在山东搞什么风雨,也自点头称是。

    严嵩又道:“不过,山东局势如此乱法,估摸着万岁爷嘴上不说,心里也有不快。你此去若真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倒也不妨收拾一两个出头鸟。前面说了,巡抚刘才是你世伯。布政使钱凤和咱严府关系也较近,他们就算有些风流过错,你也睁只眼闭只眼得了。那巡按御史方用贤是徐阶的得意门生,若真是发现他有弥天大罪,拿下也无妨,只是我看多半没那么严重,那也就犯不着得罪。便把那不干紧要的小官拿几个定罪也jiù shì 了。实在不成,济南知府常知孝也是个可以舍得的。那厮贼眉鼠眼,老夫一看,便知他底下干的勾当甚多。他纵有什么手段,你直接找刘才、钱凤,灭他,如杀一犬耳。”

    严鸿赶紧称是,心想,姓常的,这回可得靠你的造化了。要是你干的坏事一般般,再对我恭顺点,说不定我放你一条生路,不然么……嘿嘿,老子搞掉一个举人,再搞掉一个县令,这次可要收拾一个知府了。

    与此同时,在泰山胡同的徐宅,也是古井微波。

    徐阶的密室之内,徐阶正与自己的长子徐璠对坐弈棋。这位内阁次辅有三个儿子,却皆不成大器,无论才学见识,与zhè gè 老爹相比,逊色何止一筹?不过终究是自家儿子,只好慢慢点拨,希望他早日开窍。

    徐璠不但才略不及,棋力也比老爹要差,往日下棋终究输多赢少。今天眼见老爹行棋心不在焉,自己白子一条大龙将成,不由暗自得意,口中则说道:

    “父亲,如今山东局势别人不知,您还不知么?怕是已经糜烂到了极处。即便是一等一的精干吏员,到了那里也难以招架,稍不留神,只怕就会激发民变。而严鸿又是个纨绔子弟,他到了地方上,便是无事也会变成有事,恐怕他一去,这灾民不反也要反了。还请父亲三思,尽早劝谏天家,另换他人吧。”

    徐阶脸上神色不动,手中一子落下,说道:“正如你所说,山东局势糜烂,便是精干吏员也难以挽救,若是不派严鸿,改派他人,则一样是难以挽回。shí jì 上严鸿去也好,谁去也罢,民变都不可能遏止,不管举荐谁都难免落个失察之过。依为父想来,严鸿此去,必然激发民变,则所有的罪过都可以推到严鸿身上,到时候严鸿不死在乱民之手,陛下也不会饶他。”

    徐璠万没想到,一向以忠心辅政为生平第一宏愿的老父,这一次居然要拿国家大事作为duì fù 严家的手段,不由身形微微一震。山东局势险恶,徐家可说是如今北京城中了解的最为透彻的一家,消息远比锦衣卫掌握的还多。

    若是旁人此言,他怕不早就拂袖而起了,只是面对老父,他只好试探着规劝:“父亲,民变可不是等闲的小事。一旦民变发生,兵戈四起,朝廷动摇,当年刘六、刘七白衣匪之乱,殷鉴未远,孩儿只怕,到时候大祸起处,亡的不只是严家。”一边说,一边落了一子。

    徐阶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暗自摇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糊涂。只得耐心分说:“璠儿可知,为父为何不敢去与严贼争斗,如今有人称我为小妾阁老,你当老夫不知?”

    徐璠见老父语调虽然平和,但内容却明显上火,急忙说道:“一二无知小人,徒逞口舌之快,父亲何必与这等人置气。”

    “他们说的,却也不算错。”徐阶叹了口气,语气中颇为消沉:“严嵩一党把持朝政,门下走卒不计其数,把朝廷弄的乌烟瘴气。一味媚上,全无风骨,将文臣的气节抛弃一空,更谗害忠良,祸乱朝纲,老夫却连与之斗上一斗的胆色都没有,zhè gè 次辅自然是不够格。只是老夫想到,我的恩师夏贵溪刚直清正,也落个那般下场,却又如何能轻易舍去这有用之身?如今朝中六部,严党就占了吏、刑、工这三部正堂。而吴筠泉、方砺庵等辈又崖岸自高,与我不通往来,至于余下的官吏更是大多依附严门,时局如此,老夫又如何能硬斗严嵩?”

    徐璠听老父这般说,只得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徐阶又道:“严嵩老奸巨猾,严世蕃足智多谋,倒也罢了。严府第三代zhè gè 严鸿,外托膏粱之名,其实手段颇为厉害。你只知他是个纨绔子弟,嘿嘿,张叔大识人的本领,却比你们xiōng dì 厉害了百倍。且不说安定门杀人案的计谋,单是这一趟下江南做出的事,岂能以纨绔目之!据宫中消息,天子对严鸿也是青眼有加,有意提拔重用,若真让他做成了开海通商的事,还怎么扳倒严贼?”

    徐璠只不做声。徐阶又道:“至于说到山东放赈之事,璠儿你可知,陛下既已委派严鸿,为父就算极力劝阻,也未必劝阻得住,此其一也。就算劝阻住了,徒惹天子不喜,此其二也;再则山东本已糜烂,以严鸿的手段若是不能平息,那即使另换一人,依旧出了大事,到时候严嵩趁机反咬一口,于是诸般不是,都推到老夫头上,这样的麻烦,怎可自行招惹?与其这样,不如顺势而为,趁zhè gè 机会,先在那火坑中断送了严鸿,借机让严嵩也受株连。别忘了,刘才等辈可都是严嵩的人!”

    徐璠忍不住道:“可是还有李守真、方用贤,他们都是父亲的门生。而且白莲教真在山东一乱,恐京师震荡,大局危险啊。”

    徐阶怒道:“李守真、方用贤那两个混帐东西,在山东勾结严党,横行不法,荼毒bǎi xìng ,老夫耻为其师!这番也只有借民变,趁机除了他们,免得牵连自家。至于说到白衣匪之乱,璠儿你却不必过虑。今时不同前朝,山东如今没这么大的lì qì 造反。就算白莲教匪真能煽动起十万之众,我以国朝之力于山东,终究是全局对一隅,便是闹的动静再大,也不足为害。不瞒你说,为父也非没有zhǔn bèi 。我已经修下一封书信,派亲信人送到王督宪王思质处,让他时刻警惕,谨防有变。蓟辽边军那数万貔貅,足以消灭山东乱民。更何况京营尚有十万官健,届时征发数万健卒,以五十万银为军饷,克期数月,平息叛贼,不在话下。”

    徐璠这才明白,老爹的观点是,反正山东的民变已经是蓄势待发,换谁也难平息,不如干脆让他起来,起来之后,再直接武力镇压,把原本隐藏的牛鬼蛇神一起扫荡干净。虽然zhè gè 计划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徐璠还是总觉得有一丁点不对头。

    徐阶又道:“山东民变,终是局部之患,事后尚可弥补。而严贼于国家之害,则十倍于此。如今这事,虽是国朝之祸。却也未尝不是个契机,或许就能借此时机将严家一举抹平!一旦严家三代得势,再难动摇,我大明怕是再无希望。”

    说到这,但见徐阶黑子落下,却成屠龙之态,徐璠那一条大龙,竟已入绝地,再无生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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