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这你还不懂?枉费我前些日子还对你讲了那么多三国故事。这两个官员,分明jiù shì 街亭的马谡王平么。他们将帅不合,一个不学无术,一个刚愎自用。剩下的是个没本事的阉货,还怕他何来?今天一jiàn miàn ,便如此争吵,要不了几日,必然是内变自生。míng rì 里,咱寻个机会出府,把这事告诉齐长老知道,让他们早做zhǔn bèi ,趁早发动才是。只可惜了,那海老贼不知道住在哪里。若是听到他下来说些什么,那倒有趣。”

    这几个丫鬟都是白莲教作为圣女仙姬培养,学过房中内媚之术,于武道却无修行,混不知在房上,早有一人把她们的言语听了个清楚,待她们去远,急忙转身lí qù 。

    她们虽有机关作为窃听工具,却无穿墙透壁的千里眼,自然更不知道中间内情。原来自海瑞进了严鸿的书房,严鸿就把事先写好的纸条递给他看。那字条上写明,此地有蹊跷,墙内有窥听机关。另一行却写,我俩gù yì 争吵,你斥我行事荒唐,然后拂袖而去。

    海瑞纵然见多识广,这等场面也是平生仅见。但他倒也聪明,到此便不再多说,只依着纸条上所写,与严鸿gù yì 大吵。最有一般妙处,他原本打听得严鸿在济南行事荒唐,便有诸多不满,此刻借机滔滔不绝的数落,真是义正词严,慷慨激昂,听得严鸿想要以头抢地。末了,海瑞大骂了几句,拂袖而去。这出戏才算完结。却把几个听了几天故事。就自以为是的丫鬟哄住。在厨房里白白gāo xìng。

    到了当天下午,果然布政使衙门由照磨官指挥几个小吏,将一大摞历年济南藩库的入支帐册,搬到了钦差行辕。那海瑞见了帐本,如同见了什么金银财宝一般,赶紧吩咐人先把账本搬到自家的房间内,又取来算盘,及文房四宝放在手头。接着便自把自己锁在屋中。点起灯烛观看帐册。

    掌灯时候严鸿叫人去送饭,敲门却怎么也敲不开,只得由他。那海瑞房间的算盘珠子声,噼里啪啦,响到打五更。灯火亮了将近一夜,到破晓前才熄灭。也不知是海瑞自己吹灯休息,还是先前早已睡着,任油尽灯枯。

    第二天早上,海瑞出门来,双眼熬得通红。脸上却还是神采奕奕。洗了把脸,吃了碗面。居然又一头扎回房间去,让人续油点灯。紧跟着算盘珠子声又响起来。这一回,又是到快吃午饭时候才出来。狼吞虎咽,吃了三个馒头,又要往屋里走。

    严鸿不忍,叫道:“海刚峰,你消停些罢。这官职是天家给的,这命可是你自家的。”

    海瑞回头道:“严户侯,海某熬了一夜,你连睡个午觉都不许么?”严鸿才知误会,哑然失笑,看着海瑞进了屋子,关上门。须臾,隐隐的鼾声阵阵传来。

    直到李鲲鹏敲门提醒,该去赴刘巡抚的宴席,海瑞才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发觉已经日落西山。

    等海瑞到了巡抚衙门,见严鸿已经先到了。二人彼此对视一眼,谁也不曾理谁,就差在脸上写上“我们是仇人”了。等到落座之后,但见席间除了本地官刘才、钱凤,还有十余人。

    钦差刘才一一介绍,那王玄是严鸿曾见过的,自不必说。另外几个,则是济南的几家大户乡绅,其中又以郭、李、洪、刘四大户为主。这几个大户,身材有长有短,mó yàng 丑俊不一,不过全都是富态白净,举止间颇有大户人家当家员外的气派,与王玄那等土鳖不可同日而语。其时的山东米市,也大多是这些富绅地主从中把持,外地商人难以进入。若想要平抑粮价,收买米粮,离不开他们从中协力。

    两边宾主见礼,寒暄一番,酒宴开始。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海瑞道:“几位员外,今日酒席之间,海某实是有一事相求。”

    那几个仕绅听海瑞这话,却是一齐看向王玄。只见王玄笑道:“海大老爷不知有什么话吩咐下来,我等定当全力协助。大老爷下山东,路断多桩无头案的事,我等可是听说了,佩服的很,佩服的很啊。王某生平听戏文,最爱听的jiù shì 大宋包龙图,没想到如今出了你这黄面包公,正要多亲近亲近。”

    那几个仕绅也各自赔笑,没口子的应承。海瑞见对方态度随和,又道:“诸位乡绅,今日我等在此欢饮,何等逍遥?然而城内城外,却不知有多少bǎi xìng 忍饥挨饿,等粮jiù mìng 。几位广有家财,理当造福桑梓。海某今日特为这山东的父老乡亲乞一条活路,求几位员外大开善门,平抑米价,或将米粮卖给官府,由官府主持赈济。”

    王玄听完,面露为难之色,犹豫道:“大老爷容禀,不是我们不给面子。这几年山东年成不好,我们也受了不少影响。佃户们交不上租子,你就算把他家抄了,也勒不出粮食来。而户大人多,平日里有平日里的光鲜,灾荒时候家里还有一大堆人要养,只能吃老本过活。要按着我们想啊,如今连米都不想卖。要知道银子再好,也不能当饭吃不是?偏生路上又不太平,从外省购的米粮,纷纷被强人劫夺,难以递解进来。您再让我们低价卖米,不是逼着我们去上吊?”

    海瑞见王玄开头说的随和,一到正事,居然直接把门堵死了。他略一沉吟,又道:“按朝廷体制,可预支下一年的粮税,以渡眼前之难。我看不如这样,几位员外想想bàn fǎ ,筹措些米粮,低价卖给朝廷。然后到来年纳税之时,再予以减免税额,可曾使得?”

    海瑞这番话,说的其实合情合理,也算是权衡了各方的利益。这王玄虽然是个豪富,但是无功名在身,按说是不该享受任何国家免税政策。而且他的土地也没投献到官员藩王名下逃税,应纳的赋税一分钱也不能少。当然,shí jì 上这种财主还是可以通过诡寄、飞洒等各种手段暗箱操作,把自己应交纳的税,转移到普通bǎi xìng 头上。不过这种事,属于看破别说破。从理论上,以今年的捐献抵消明年的夏粮,对王玄而言并不吃亏。更何况这还是帮了朝廷的忙,说不定还能有其他的奖赏。

    然而王玄却不买zhè gè 好。他依旧摇头道:“我的海大老爷啊,要是明年还是zhè gè 年成,我也只好典当房产田地,实在不行,也得门一锁去逃荒了。如今实话实说,粮食我是有一些,可若是说什么低价贱卖,那可万万不能。一来,这些米粮里既有我家牙缝里省下来的,还有我花高价,让手下家仆冒着从风险从外地购来的。若是低价卖,岂不是要折了老本?二来,朝廷发了赈灾银子,如果粮食随便你们买,再低价卖出去,我手中的粮食怕也会被你们买光,到时候若是这年成还不好,我难道捧着银子饿死?”

    其他几家济南士绅见王玄表态,也纷纷附和,表示家里户大人多,每天要吃的粮食不在少数,而手中存粮并不充裕,实在是有心无力。如今出于桑梓之情,每天开粥场舍粥,已经是打肿脸充胖子。若是再要我们放米平粜,简直jiù shì 逼着大家也去做难民。

    海瑞见这帮富豪纷纷装穷叫苦,嘴唇微微翕动,却在想说什么好。刘才见海瑞那尴尬mó yàng ,心中暗喜。过了半晌才道:“列位压言,海夕郎好歹也是钦差副使,你们这样讲话,把朝廷放在何处?今后且不可如此放肆。海夕郎,你也看到了,我等代天子牧守一方,且不可寒了bǎi xìng 之心,这要求富户低价出米之事,只能缓议。依老夫看,还是先点动人马负责剿匪事,只要能打通了道路,再从外地购买米粮,才能平定此次灾荒。”

    王玄这才道:“既然老军门发话了,我等就算勒紧裤腰带,也得给老军门一点面子。这样吧,huí qù 之后,我们拼凑拼凑,哪怕一天少吃一顿,怎么着也得凑出几百石粮食,来先应应急再说。”

    这区区几百石粮食,对比如今济南府内几十万的灾民,实在是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而且海瑞说时,便是一粒米都没有,到了刘才这,就可以给凑点,分明jiù shì 在打脸。海瑞的脸上倒是不见什么神色变化,他为人从不在乎虚名或者面子,只要是能筹到粮食,便是真打脸又能怎样。唯一令他在意的,只是这几百石粮食,实在太少了,就算给难民们喝一顿稀粥也是勉强。

    刘才既然发话,乡绅们也都表了态,于是再在这酒席间讨论正事就没啥意义了。正副钦差一行,回到钦差行辕。待到大门打开后,严鸿装做嬉皮笑脸的样子道:“海老大人,不知你查了一夜的帐,有啥结果?来来来,还是我与你一同查吧。”说罢,与海瑞一路走到院子宅子海瑞住的独屋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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