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济南官场高层被一网打尽,前来赴宴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片刻,有十几个商贾起身拱手道:“钦差大老爷,我等只是些个商人,来此扰您一杯酒喝。此间之事,却与我们无关,我等还是告辞了。”

    严鸿扫了一眼,然后道:“怎么,几位就这么急着去给王玄报信么?但不知你们在白莲教担任何职,是香主、还是舵主?还是普通的师兄?”

    那几个商人面色微变,一个道:“大老爷,莫要开这等要命的玩笑,我们可担不起。”

    严鸿哼了一声道:“玩笑?未必吧。你们这几位,都是王玄来了济南以后,才逐渐发财的商人,且所做的生意都和王玄有关。若说不是他的手下,未免也太小看本官的见识了。就算本官真是个纨绔,那边还有海青天呢。就你们白莲教这点手段,在他老人家面前玩弄,太简单了,太简单了啊!”

    那几人眼看被看出了破绽,身边更有锦衣官校围拢过来,不惊反笑。一个为首的口中说道:“狗官,今日且让你嚣张片刻,少时就让你连哭都找不到门。白莲盛世就在今朝!”说罢,猛地甩了外衣,自贴身处抽出短兵。其他人也都纷纷抽出兵器,有几个直扑严鸿,另有几人扑向海瑞,其他的则杀向那四大家的家主。

    然而严鸿这边众人,也是早有防备,岂能容他们得手?孙月蓉跨前一步,鬼头刀摆动之间,已经接住那几个扑向严鸿的白莲教徒。她单刀挥舞。力大势沉。眨眼之间。已将一个教徒劈倒。

    梁如飞赞了声:“太太好本事!”抬手先射出几只钱镖,也打倒一人,接着抽刀杀出。梁如飞武艺远在孙月蓉之上,他出刀不似孙月蓉那般大开大阖,然而招数诡异,出手狠辣,兼之刀里夹镖。顷刻间,又有数名教众接连伤于他手。最后一人做困兽之斗。却被孙月蓉一刀砍死。

    奚童倒是始终未曾动手,只是把身子挡在严鸿身前,手中未拿兵器,双目四下环视,握紧双拳,时刻戒备。

    几个扑向海瑞的白莲教徒,已被李鲲鹏接下。这一番,李鲲鹏动手之间,全无当初在飞虎山上的那般平和稳重,一派名门高第风范。反倒是剑出如风。出手狠辣,招招皆是夺命追魂的狠招。杀人效率比梁如飞与孙月蓉还要高。不多时,向海瑞过去的几个白莲教徒,皆是透心雪亮,倒在血泊之中。

    几个扑向商贾的白莲教匪最倒霉。那些锦衣卫手中持刀向他们逼来,他们只如未见,一心亡命冲上,要砍掉四大家族的商人垫背。不料只听yī zhèn 机括之声,这些人只觉头上、身上剧痛,纷纷倒地毙命。原来这帮随行随行锦衣,都配发了梅花袖弩,而他们身为国家公务员,又没有什么单打独斗,光明正大分胜负的江湖节操,自然是什么好用用什么。当下机括发动,几个白莲教徒,顿时魂赴真空家乡。只是弩箭不长眼,混乱中却也有两个商人被箭射中大腿和肩膀,痛的惨叫连连,好在性命无忧。

    眼看这一番激斗,白莲教徒大部就歼。就在此时,竟从外面杀进来一标人马。外围虽有四大家族的家丁、健仆包围着,却不防这些人勇猛冲来,刀光闪烁,而且人人奋不顾身。那些家丁毕竟只是护院的,没什么亡命精神,片刻间,被杀的波分浪裂,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

    外面的亡命徒趁机冲进大厅来,为首一人手中胡乱挥舞着一口钢刀,高声喊道:“爹,快走!”

    严鸿心中咯噔一下,自己这张网里怎么出了这么个怪鱼。定睛观看,竟是那常知孝之子常守业。严鸿不禁大为诧异,这位赏春阁的东家,前番扮演了彻头彻尾的打脸二世祖,后来更是给自己当龟孙子,伺候自己搞他妹妹。想不到,居然他还能闹这么一出!

    原来常知孝今日来赴这喜宴,虽然志得意满,然而他是在鬼门关上滚过一遭的,毕竟不敢完全放心,便自悄悄召集了常家的心腹打手,zhǔn bèi 危急时候自保。

    常知孝为官贪墨,又做下无数恶事,也怕遭了报应,因此平日里广撒金银,收买了一干亡命之徒以为附庸,这些人都是些nǎo dài 栓裤带子的光棍,入了常府后吃喝不愁,还经常有美女开荤,过得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烂日子,自然在常家有用时,要以命相搏。

    前者严鸿大闹赏春阁,常知孝之所以未动用这支人马救儿子,一则是因为人数太少,正面对上锦衣卫难以济事,二则他也不敢公然和朝廷钦差作对,还是先和平解决为好。

    如今却是不同。若是严鸿顾念翁婿之情倒好,万一严鸿翻脸,或者高延宗、钱凤拼命,那是身家性命相关,再也顾不得许多。因此借着送亲为命,由常守业带着这全部心腹四十余人,扮作搬运嫁妆的力夫,混进了行辕之中,以防万一。就连小衙内常守业,都涂黑了脸扮作一个青年力夫。这番演技,也是难得。

    这些人兵器都藏在陪嫁箱笼里,他们作为下人,也没有被和诸位高/////官的护卫安排在一起,接受叶正飞的火枪洗礼,反而被带到了后院吃酒饭,监视他们的锦衣卫人数也少得多。

    待听的大厅情形不对,又有火枪响,常守业顾不的其他,带上这干亡命徒,操起兵器,直接冲了进来,这帮人身手剽悍,身上多半还暗中穿了甲,两三个监视的锦衣卫哪里拦得住。大厅外面包围的那些健仆,也自不是他们对手。因而被这些人一举冲了出来。

    严鸿也没想到这一出。他的警戒哨探,都布在了外围,监视刘才的抚标营和高延宗的济南右卫,不想自己行辕内出了闪失。一下猝不及防,竟然被这伙人夺了常知孝就往外奔。严鸿怒道:“与我追!”

    当即梁如飞、孙月蓉和几名锦衣卫拔腿便追。却不料有十余名死士据守房门断后,死战不退,掩护常知孝父子离开。这些人武艺虽然敌不得梁如飞等人,但一夫拼命,万夫难敌,况且身上竟然还有铁甲护身,一时不得就死。大明律私藏铁甲两副斩监候,私藏五副斩立决,这常家私藏铁甲十余副,单这一条也够的上抄家灭门。

    也正因为没想到,一个知府敢如此作死,私藏这许多甲兵,还蓄养死士,因此严鸿也算是被打了个冷不防,待等梁如飞和众锦衣卫将这些亡命徒斩杀一空后,再去追人,已是来不及了。

    严鸿见此情景,不由跌足道:“便宜了这对狗父子!”

    郭守成看钦差不悦,忙在一旁劝慰道:“钦差大老爷好本事,谈笑间贼人灰飞烟灭,真比得三国年间赤壁鏖兵美周郎啊。一二漏网之鱼,算的了什么东西?翻不起风浪了。”

    一旁洪家家主洪声远也附和道:“是啊,单看这位太太,武艺高强,愧煞无数须眉,比起当年那位小乔夫人,强上不知多少?”

    几人的马屁虽然拍的好,严鸿却无半点喜悦之色。先不说走脱了常家父子,是否带来后患,单说这帮白莲教徒参加婚宴,身上带刀,这为的是什么?而那白莲盛世就在今朝,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忽然王霆从外面走了进来,到严鸿耳边嘀咕几句,严鸿的脸色瞬间一变。

    片刻之间,却见有一位标营军官进来,不顾刘才的怒视,向严鸿、海瑞行了个军礼:“下官抚标营,坐营官卫国梁,参见钦差老大人!”说话之间,气喘吁吁,看来是刚疾奔过来的mó yàng 。

    严鸿跟着他走到外间,问道:“卫将军此来,有何要事?”

    卫国梁不顾劳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钦差老大人,标营哗变,贼将沈羽带兵掩杀过来,老大人速速躲避!”

    严鸿听得此话,心头咯噔一声。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要发生了。

    就在严鸿这厢耍派头,抖威风的时候,济南抚标营内,已经集合起近二千名兵丁。坐营参将沈羽披挂整齐,手中提了双刀,望着廊檐下的兵丁,高声道:“儿郎们,那钦差严鸿,本是个纨绔子弟,他胆大包天,不顾朝廷法令,勾结狗官海瑞,擅捕刘老军门。我等身为抚标兵丁,多年来受老军门的大恩,岂能坐看老军门受此大辱?今夜随我前去,救出老军门,若有阻拦者,格杀勿论!向前者,有赏,退后者,必斩!”

    那些兵丁纷纷应道:“遵令!”他们多数人对朝廷的官制并不是特别清楚,只听说是救老军门,便纷纷热血上来。再加上混迹其中的白莲教徒鼓噪壮声势,剩下那些人便是心中有yí huò ,也给扫尽了。

    沈羽见部下士气如虹,扬声长啸,拍马而出。一千八百标营人马大步出营,往行辕方向赶去。这沈羽本是白莲教的香主,隐藏在官军中,做到标营参将。他上次在难民围攻行辕时,便有意促成民变,却被严鸿、海瑞喝止。那时他带的兵马,原是想用来给激怒难民后,葬送在难民棍棒下的牺牲,所以绝大多数都不是白莲教徒。如今这次去,则是存心要杀掉严鸿,一千八百人中,白莲教徒约占半数。至于卫国梁趁乱离了队伍去给严鸿报信,他倒没有留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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