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督公。你再犹豫下去,可就剩了死路一条了。”东缉事厂内,看着如同热锅蚂蚁一般走来走去的张鲸,龙骧再次催促道:“万历是真醒也好,还是假醒也罢。郑国宝进宫后,并未传出他被斩或被移交三法司的消息。太后那边,也对你不闻不问,求见也不予放过。内宫警备加强,分明是他们要动手了。 现在你还在这算计,又有什么用?依我看,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只要打进紫禁城,逼着万历写退位诏书,咱们一切还都有救,否则就等着死吧。”

    自从国舅府回来,张鲸就往来踱步,仿佛一头困在笼里的野兽般躁动不安。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是走了一步臭棋。若是随骆思恭进宫,在万岁面前痛哭一番,大不了,jiù shì 发配到南京,去种一辈子的菜,总不至于拉出去砍了。若是天家没醒,除非郑娘娘想要彻底抓破脸,大家也完全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彼此各退一步,也未必没有个解决的bàn fǎ 。偏生自己选了最差的一条路,郑家不会和自己谈,天家若是真醒了,也会认定自己抗旨不遵,一心谋反,小命能不能保住,都在两说。

    太后对自己的态度巨变,也让张鲸心惊肉跳,总感觉这是个非常不好的兆头。前往卫辉府秘密与潞王联络的太监,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回。就在方才,总算有几个探路的人逃回来禀报,说是潞王府四周已经驻满了兵。既有卫辉府的两营新军。也有洛阳金刀门的忠字营。还有许多身份不明的江湖人,也把那围个严实,自己的人总算是机灵,才没搭进去。同时河南方面,还有几支神秘武装力量活动的迹象,原本想要调嵩山左家进京的,结果左冷禅及门下十二太保以及二十八宿,全都被人杀了个干净。一头一字排开,用长矛挑着挂在了左家门口。听说左家现在忙着办丧事,一营人马人心涣散。士气低落。已经不堪使用。女直那边,则是一来路远,二来这几年边军战力大增,女直跟边军打仗打十次输九次。想要他们进关帮忙也不大现实。

    张鲸既想lì yòng手头实力负隅顽抗。又想要向天子请罪。乞求免死。zuǒ yòu 为难中,他自己都拿不定主意,哪条路才是正确选择。最后只是坐在那长吁短叹,什么事都没做。把个龙驸马气的两眼翻白,只是总不能越俎代庖替张鲸去做主。

    “龙驸马,你不明白,事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咱们手里是掌握了一批人,可是这些人里,掌兵的没几个。咱们手头的本钱,实在是太小了。京师里三大营不算,光是锦衣卫就足有上万人。还有各勋贵府上的家丁、佃户。算上这些人,咱们拿什么打?”

    龙骧却不信服“这些人多不假,可是他们一时间,也根本调动不起来。咱们只要先下手为强,直取紫禁城,就相当于万马军中,取了敌人主帅的首级。jiù shì 大明的兵马再多,也无用处。 到时候只要把诏书拿到了手,还怕不能稳定局势?你这样在这耽误时间,不是白费lì qì 么?”

    “我这东厂地方大,军备足。还有高墙厚壁,易守难攻。若是官军真来攻打,靠这高墙,也能抵挡yī zhèn 。只要……只要天家想起我昔日的好处,或是太后能想明白,离了我,就没人能制衡郑家兄妹,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吧。要不然,龙驸马,你就带着我们离开京师,我去投奔新君。我熟知大明内情,典章制度,最重要的是如何约束臣下,我全都清楚。你们播州自立一国,缺少的jiù shì 我这样的人物。像是怎么训练密探,访查百官,扫除内奸,这些都是我所擅长之事,你们播州有谁能干?你们播州选秀女了么?我告诉你,后宫三千粉黛,这是规矩,连这都没有,还算哪家天子?离了我,你们什么都不成。单说一个阉割,这也是技术活,不懂的人,非闹出人命来不可。”

    龙骧心道:若真要逃走,我也会带上李世达等几个部堂,好歹他们是文官,还能有点用。“我们播州行的是皿煮制,没有天子,只有总捅。只不过是因为情势特殊,才暂时实行终身制,将来,早晚要换成选举制。”

    “没有天子?没有天子那天下不乱了套,大家听谁的?国不可无君,天不可无日。你们播州愿意叫什么没guān xì ,shí jì 都是一样的。就像蒙古人叫大汗一样,其实都是一回事。若说没有皇帝,你这驸马又是怎么来的?我告诉你龙驸马,名不正,言不顺。万事都要有规矩,没了规矩,不就翻了天去?而对万岁来说,最可怕的敌人,不来自于外,而来自于内。没有东厂访查百官,刑讯侦破,万一下面有人想要造反,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龙骧听到造反二字,心思一动。忽又觉得,这老太监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自己虽然有着bsp;yuè 了zhè gè 时代土著人的知识和见识,也在播州设立了社会保障局,军情tǒng jì 科等单位。可是办事人员,都是播州本地土人,连字都不大认得,脑筋也不灵光。与东厂这些人比,倒是差了几分火候,或许这老太监,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一无是处?

    他问道:“若是想走。也要想个如何走法。这么多人,想要跋山涉水一路返回播州,根本就做不到。咱们怎么跑,也跑不过朝廷的大军。”

    “zhè gè 老奴也想过了。”此时张鲸已经完全把这驸马当做了新主,口中也自称起老奴来。“咱们这些儿郎,依托东厂,掘壕而守。我在东厂内,存了大批弹药钱粮,凭着这些东西,坚守,怎么也能守他十天半个月。有这时间,咱们就可以跑出老远了。老奴在地方上,还有些guān xì 可用,只要出了京师,我保证沿途畅通无阻,能顺利的抵达播州。至于那些财产……只带些要紧的jiù shì , 其他的只好用来犒劳这些留守的部下了。”

    龙骧听他这壁虎断尾的主意,虽然不如直取紫禁城高明,不过其中,却有可以拿来供自己使用之处。当下道:“既然如此,那还请张督公派人,将李世达,于慎行等几位老大人请来,要走,得带上他们一起。”

    张鲸道:“那怕是不成。这几位老大人拖家带口,哪里走的脱啊。再说他们还有宗族子弟,累赘太多了,我看还是咱们几个人走,更方便一些。”

    “张督公放心,这些人都已经被我说动,明白君主立先,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为了实现大业,区区宗族家小,有什么不能牺牲的?你只管放心,到时候各位老大人,都能放弃那些外物,跟着咱们到播州,去干出一番大事业。”

    张鲸见他坚持,正要派人去请。忽然外面传来阵阵喧哗声,有人飞奔进来“督公,大事不好,有一支人马,把咱东厂的衙门堵了。”

    张鲸色厉内荏道:“堵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堵咱东厂的大门,难道忘了死字怎么写么?去扫听扫听,是谁家的人马,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们打听过了,是辽东宁远伯家的家丁,带队的是宁远伯的几位公子,说是奉了圣旨,要来拿您。”

    “一派胡言。他一群辽东的边军,无旨进京,jiù shì 谋反。还要拿我?这分明是郑贵妃兄妹谋逆,要行篡逆之举,吩咐下去,全军上墙,给我守住,不许放一个人进来。咱们要跟这群反贼,斗到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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