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这就去!”紫菊高兴了,她一直以为自家官人是个有本事的清官,因为从来没见他去给别人送过礼,也没有别人来府上送礼,这不是清官还是啥?既然是清官就该为民做主,官人也确实要这么做了,不高兴都不合理。
    “官人要升堂总不能再穿成如此摸样,这小贱人又跑去充好人,不想着先伺候自己官人更衣!”
    莲儿对这件事儿并没不怎么热心,她满脑子都是莲夫人该如何做,由于脑容量有限,很难再分出内存兼顾其它。
    “现在官人连衙门都没有,就这么一个破院子,穿那么正式给人看耍猴吗?速速准备好纸笔记录就是,再敢多嘴小心晚上皮肉受苦!”
    按说审案是该穿上官服,这也是制度。可洪涛一看那些袍子就不由自主的冒汗,再薄的面料穿好几层也热啊。将在外君命都可以不授,谁还在意穿啥衣服。
    “待奴家见到长公主定要告上一状,哼!”莲儿觉得驸马对公主言听计从,只道是公主的能力,自己好像学不会,很是郁闷。
    “下面何人……”虽然没穿官服,但洪涛的架势很足,没胡子也得在下巴上抓挠着,一共隔着没几米远,青光眼都能看清,他却学着电视里的德性假装看不见,还得让人家自己报上名来。
    “小人周全贵、乃是长安城内宣化坊人士。状告转运司主簿孙德才贪赃枉法、强买强卖、杀人害命……”
    紫菊带进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黑脸汉子,穿的倒是不寒酸,可衣服上都是污渍,幞头也没了、头发也乱了,两眼红肿像是哭过,很是狼狈。
    “孙主簿已经被当街正法了,现在判他啥罪对你们周家也是枉然。还是说说你家的矿吧,如果所言不虚,本官倒是可以依法为你家做主。”
    洪涛没心情去听周家的冤情,因为这个周全贵太怂,都到这时候了还不敢直接告转运使,只找了个死鬼当靶子,想被救你得先自己努力嘛。
    其实就算周全贵直接状告种凯洪涛也没法管,皇帝没给这个权利咋管?只能挑有权利管的事情问,比如说矿。
    周全贵还真老实,让说啥说啥,半点不敢多言。估计换个不老实的来也得老实,上面坐着的这位大人太尼玛怪了,半点当官的样子都没有,反倒是挺像劫道的。谁见过露着大腿、光着脚丫审案的?
    如果不是见到此人真的敢和转运司衙门作对、自己家又真的走投无路了,再给周全贵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来向这位大人告状。
    听周全贵的叙述他家确实冤枉,种凯也确实有点太飞扬跋扈了,办完事都不小心擦干净屁股,还让周家拿到了当时由他亲笔签发的命令。
    假如不是种家在此地人脉广泛、家族势力庞大,随便找个衙门口把诉状递上去,他老小子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那三座矿可曾有产出?”但洪涛关心的不是谁冤枉不冤枉,也没打算真替周家伸冤,因为自己真没这个权利。
    他关心的只是铁矿石,假如周家的矿场能在短期内恢复生产且矿石品位不错的话,即便他是诬告都没关系。
    先把铁矿石供应给我保证了,顺便给其他矿主做个表率,等渭桥镇的冶炼基地运转正常之后再说对错的问题。到时候这些人就会知道疯驸马的便宜真不是好占的,欺骗的代价也是很高滴!
    “种家并不曾真正开采,他们只是为了独霸此地矿脉,再勾结漕司向朝廷瞒报。把好矿说成次矿、次矿说成废矿,这样就可以逃避课税,大发其财!“别看周全贵胆子不大,但脑子挺明白,对于种家为何要打压周家清楚的很,说的头头是道。
    “本官有从转运司查抄的历年所有账目,若是由你翻看,可能找出其它矿场隐瞒不报之处?”
    洪涛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看来后世的人真没什么长进,总结了一千多年,依旧没玩出什么花样来,还是老祖宗这一套嘛。
    “小人家里有这五年三座矿的详细出入,对照之后即可分明,其它矿场小人还不敢妄言……”果然是个胆小鬼,周全贵只想收回祖产,半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哦,是这样啊……本官还打算查抄出来的矿场也交给你周家打理呢,看来还得另想办法了。可惜本官人手不足,慢慢查下去的话恐要多等些时日。”
    胆小没关系,洪涛有的是让人胆大的办法,比如说利益,大的吓人的利益。老马不是说过嘛,资本家没一个胆小的,只看利益够不够大。现在洪涛就想验证验证,老马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瞎说。
    “……小人愿为大人效力,想来其它矿场也不是铁板一块,不敢直面大人虎威!”事实证明老马说的还真对,一听说周家能得到这么多矿,周全贵的眼仁立马就变成方的了。
    当下恶向胆边生,打算铤而走险博一回。赢了,周家马上飞黄腾达;输了,输了就输了呗,反正此时的周家也没法更惨了。
    “如此说来就有劳周掌柜了,即刻找人对账目进行梳理,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啊……”洪涛心里这个高兴,想瞌睡立马就有人来送枕头。
    本来还打算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矿石供应商就去麻烦王韶呢,那个老头不是说过他家有人在京兆府一带开矿嘛,够不够的先凑合用呗。
    现在这个人情都省了,也不用让王韶为难。既然他的亲戚也在京兆府这里开矿,肯定和中氏家族有什么勾连,自己提出要矿石的要求,他们会非常为难的。
    只要周全贵查出一家矿场有违法行为,那提点坑冶铸钱司立刻就能合理合法的剥夺承包权,把矿场收回。
    这个官司即便打到王安石和司马光面前去,他们俩也不敢说自己做错了,还得给自己一个照章办事的称赞。至于收回的矿产是由提点司自营还是继续承包,那就是提点司监司的职权了,谁也管不着!
    周全贵走出去的时候脚步都飘了,进来的时候只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官官相护不是白叫的,这位监司大人即便和种凯不对付,也不一定会帮周家伸冤。就算伸冤,周家能不能付得起好处还是问题。
    但现在事情不光全解决了,还给了周家一个更大的希望。至于说冤情嘛,只要周家能在自己手中昌盛起来,老爹老妈也算不白死,他们如果有在天之灵也会夸自己持家有方的。
    要说种凯这些年可真没少捞,老东西都快把京兆府周围的铜矿、铁矿、铅矿、锡矿给扫光了,只有金矿和石炭矿很少沾边。
    倒不是他不想沾边,只是因为这里不是产金地,金矿规模也都小得不值一提。石炭矿虽然探明了不少,可鉴于河东路石炭产量太大、质量也太好,基本满足了京畿地区的用量,京兆府这边大量开采石炭贩卖的矿户并不太多,利润自然也就不太高。种家不是不能要,而是不想要。
    “没想到周掌柜内秀的很啊……”不到三天时间,周全贵就把账目里有明显问题的二十多处大矿给找了出来,还详细写了一份报告呈了上来。
    这份报告写的挺有水平,条理分明,数据详尽,即便莲儿不翻译洪涛也能大致看懂。而且报告的字体很清秀,不像那些文人故意写得龙飞凤舞,很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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