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涛最不怕的就是流言,尤其这种人身攻击类的流言,别人爱说啥说啥,他依旧每天到河边巡视土化肥的熬制工作。
    实在太难闻了就用几层细纱加上香料做成口罩戴着,其实香料混上尿骚味儿更难闻,时间长了细纱上都有残留,总感觉是戴着一块尿布。
    “官人,府里吹起了集合号?”这天他刚指导完煅烧石膏的火候,西边突然传来一阵铜号声。听得周一日有些纳闷,这里又不是军营上哪儿集合去?
    “这群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备马抬刀,看本王把她们一一斩于马下!”
    正看着一排铁锅傻乐的洪涛反应更大,裤腿都没放下来,捋胳膊挽袖子的就往拴马的地方走,顺手还抄起一把锄头,很有点出阵斗将的意思。
    “有官人在她们也学不好!”看到夫君的表现周一日也明白了,肯定是儿童团的孩子们回来了,除了她们确实没人敢开这种玩笑。
    可是谁造就了孩子们这种性格呢,俗话讲有其父必有其子。看看拿锄头这位的德性也就明白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官人等等奴家!周姐姐快走,估计是王二回来了,肯定带回不少稀罕物件,去晚了全要被莲姐姐拿走藏起来!”
    紫菊不去想这么多问题,她想的是礼物。这次夫君把散在外面的孩子和工匠头子都召了回来,肯定不会空手的。
    紫菊蒙对了,回来的确实是王二,但集合号不是瞎吹逗着玩的,而是船员在列队接受长公主的检阅。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十之外,所有孩子和工匠都到齐了。
    “这是温家船厂出的?”回来的不光有人还有两艘训练舰,但不是在大名府造的那两艘,洪涛一看桅杆和船体就知道是新下水的,恐怕还是第一次出航。
    “那是自然,除了温家谁还能造爹爹的新海船。这都是十妹安排的,免得再让大家车马劳顿往回赶,路上也不安全,干脆顺路全了带回来。这座宅子不错吧?十妹居功甚伟,只是她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可能要晚几天到。”
    做为大姐的王大没吱声,王二抢先张了嘴,特意强调王十没来是有原因的,还要替妹妹在父亲面前表表功。
    “嗯,忙是好事儿……他们都是温家的水手?”洪涛没去关注王十的归期,倒是对后面一排年轻人挺感兴趣。
    “哈,爹爹真是贵人多忘事!他们都是新军,孩儿去济州岛接十三妹,宸娘倒是会慷别人之慨,借花献佛把他们派上船来孝敬爹爹的。要是真孝顺的话干嘛不自己回来,守着屁大点的破岛当女王有什么可美的!”
    儿童团里每个人对宸娘都有或多或少的不满,一提起这个名字,厚道点的干脆不说话,不怎么厚道的必须怎么解恨怎么说。
    “帅司大人好!”果然,一排水手见到洪涛走过来,马上齐刷刷的右手抚胸敬了个新军军礼。
    “哎呀,稀客稀客,在岛上可还适应?辛苦大家了,看看晒的,都快成黑人啦。不会吧,这位小哥怎么连汗水都是黑的,难道说太阳把心肠也晒黑了?快快来人把他拿下,如此黑心肠的人不能留,剁了喂狗!”
    说实话,洪涛觉得很对不起这些新军士兵,不管是否自愿,从繁华的大宋跑到荒岛上度过余生,都是自己这个主帅无能的结果。
    但对其中一个人不是这么想的,伸手在他脸上抹了抹,马上就招呼特种兵过来抓人,说话都是恶狠狠的。
    “这次又是谁走漏了风声?大姐,你就不能自然点吗,干嘛似笑非笑的,故意坏了我的好事!”
    特种兵们真是听话,一拥而上就要抓人。但这个水手的动作更快,揪下帽子往地上一摔,插着腰大声谴责。听声音根本就是个女的,只是头发很短,脸上手上还摸得黑乎乎的。
    这一路上王十就没闲着,光琢磨如何打马虎眼骗过爹爹,然后再突然出现的戏码。从上到下全要听她的指派,背台词一般演绎了好几天,结果刚一照面就露馅了,还要把屎盆子扣在别人头上。
    “对,抓她剁碎了喂狗,免得见谁咬谁!爹爹不用理睬这个疯丫头,让她自己闹去吧!”王大很不屑的转头看了一眼,挽着洪涛的胳膊就往府门里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午饭就由她们俩准备。本官想吃鱼脍,味道弄不好就去村里熬尿素,那边正缺人手呢。”每次回家都和自己玩这一手,洪涛都有点腻歪了。
    这次王十的破绽出在了化妆上,她的脸是够黑,但黑的不够亮。常年在海上生活的人该是什么肤色自己都快看吐了,不用仔细观察,远远一撇就知道有问题。
    另外王二掩饰的也有点过,不等自己问就把王十摘了出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嘛。想玩好啊,让你们玩个够。从小这两孩子的厨艺课就不及格,现在王二已经成了人妇,正好看看这门手艺练得咋样。
    还真别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女儿走了一年多也得刮目相看。王二还真把厨艺课给补上了,鱼脍切得薄厚合适、半根鱼刺都没有。
    和她相比王十就差多了,刀功惨不忍睹,但态度还算端正,比以前也确实有进步,至少没把鱼片切成鱼丁,勉强及格。
    其实就算厨艺再差点也不会剩下,这次回来的还有二十多名工匠,或者叫大匠,全是个个工坊里技术最好的。
    接到王十的密信之后,这些人没一个推辞的,立刻停止了手头的工作,毫不犹豫的奔赴指定港口集合,义无反顾的重新回到了驸马身边,连为什么都不问。
    用黄怀安的话讲,在别人手下做工没有半点乐趣可言,更学不到丁点手艺。他们全让洪涛把胃口吊高了,和这个时代开始有些不合拍。
    这些工匠大多是熟面孔,有从金明池开始就跟着自己走南闯北的老人,也有在渭桥镇和甘凉路加入的中年一代,甚至还有几个战俘出身的。
    他们以前大多从事比较危险的酸碱生产行业,但只要是有心人就行行出状元。虽然还比不上高俅他们几个有比较系统的化学知识,但架不住熟能生巧,在具体生产环节上反倒更拿手。
    不过也有坏消息,彭大和秦虎已经死了,老死或者病死的。好在走得不怎么痛苦,精神上更愉悦。
    假如不遇上洪涛,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家能凭借手艺成为富人,不光在城里有房有业、在乡下还置办了不少田亩。儿孙就算啥也不干,只要别败家依旧可以不愁吃喝。
    不过他们临死前交待了,让孩子们不要忘恩负义,想把家业继续传下去,就必须跟着驸马干,最好能把手艺全学会,这才是吃饭的仪仗。
    这不,秦虎的两个儿子和彭大的女婿都来了,准备接过父辈的班,继续把手艺学精。而学手艺只能跟着驸马学,别人……至今为止还没见过谁的手艺有驸马强,听说的都没有。
    “老黄啊,本官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几年不见你可老多了。”工匠里面有个面白无须的文静中年人最特别,他原本是朝廷内官,在甘凉路发明过黄氏锯台和四锭纺车。
    大名府疏散的时候自愿放弃正六品官职,被王十安排到苏州开了一家专门修理织机的小作坊。而他本人则被算进了化肥厂爆炸的死亡名单,现在的新户籍叫安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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