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身子好转了一些,便开始泡在了研究室了。
    在养病的日子里。
    他绘画了许多炮弹的弹道图纸。
    或是躺在床上,拿着一部关于算数的书,瞎琢磨。
    数学的妙用,已让朱厚照越来越意识到,这才是一切的基础。
    就如文字一般,当能熟练的运用文字,方才能写出各种妙笔生花的文章。
    而对于其他学科,只有能够熟练的运用运算,方才可以继续深入研究,这是一个门槛,迈不过去,想要深入这至深的道理,便如空手进入了巨大的宝藏里,靠两只手,能取多少的宝藏呢?
    得带着车啊。
    数学就是车。
    算学院里,已经对数学的研究更加深入了,一方面,是地理的发现,大量的佛朗机人,大食人,汇聚于此,交流的频繁,以至彼此吸收各自的营养,当然,主要是生员们吸收他们的营养。
    而后,不少出类拔萃之人,发表了许多运算的论文,朱厚照本就对数学有极大的理解能力,当初蒸汽研究所,对于数学的要求很高。
    而如今,当他意识到,数学竟和军事也是息息相关时,这兴趣就更加的浓厚了。
    躺在病床的两个月,他废寝忘食,等能走动了,就开始精神奕奕的出现在了研究所。
    朱载墨也只能跟着去。
    事实上,朱载墨已在研究所里泡了很多天了。
    是方继藩带去的。
    方继藩在朱厚照不在时,主持了‘悬壶济世’项目的大局。
    而如今,朱厚照抵达,这研究所上上下下,许多研究人员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朱载墨就沉浸在这氛围之中,这些日复一日,拿着各种试管还有器皿,干着许多枯燥工作的研究员,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哪怕知道他是皇孙,也极少会像其他人一般,上前讨好,乃至于陌生人和他们说话,他们也是面带羞红。
    可当自己的爹出现的时候,他们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个个眼里放光。
    朱厚照住着拐杖一出现,人们争先恐后的拜倒。
    朱厚照大手一挥:“如何了?”
    “殿下,我们在第三实验室里,有所发现,在师公的指导之下,我们……”
    朱厚照左右张望,没见到方继藩,便不由开口追问道:“你们师公呢?”
    这人一愣,想了想:“师公日理万机,想来这个时候,理应在处置家国大事吧。”
    朱厚照看了看玻璃窗外的天色,天色还早,日头还没上三竿,他嘿嘿一笑:“是呢。”
    朱厚照看都没有看朱载墨一眼。
    这令朱载墨突然有一丁点心里凉凉的感觉。
    很复杂的滋味。
    从前他总是觉得,自己的亲爹最好别搭理自己最好,当自己是空气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可今日,看着无数对自己不太理睬的研究人员们,对自己亲爹的热诚,就仿佛自己是局外人一般。
    没有人因为自己是皇孙,或者是太子的独子,而过多的青睐自己一眼,虽然大家客客气气,可感觉上,不对。
    他就像这个集体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在里头,被恩师吩咐着,做着最简单的事……此刻,他多渴望,自己的亲爹,过问一下自己。
    可朱厚照此刻,却像凯旋的大将军,一大伙人簇拥着他。
    此刻他似乎没有空闲,去和朱载墨絮叨什么。
    朱厚照道:“去第三实验室,还有,所有的数据,统统送到本宫这儿来。”
    研究人员们,个个欢天喜地的拥簇着朱厚照,到了一处研究室。
    这个研究室的带头人,从前在研究所里,简直就是骄傲的小公鸡,可这一刻,似乎极希望得到朱厚照的认可,鞍前马后的,带着朱厚照看了成果,而后堆积如山的实验数据,送到了朱厚照的面前。
    朱厚照坐下,不理会这些研究人员的头头和朱载墨,却是专心致志的看着数不清的数据,他极认真,每一处细节,都没有放过,那些仿佛是天数的各种文字,朱厚照一目十行,却仿佛总能抓住重点,淡淡的开口说道。
    “这个方向,应该没有问题,反应很激烈,看来我们走对了。”
    下头的人,个个面带喜悦之色。
    可没过多久,朱厚照接着开始咒骂:“老杨,你这狗东西的这一处实验数据怎么和其他的数据对不上?写错了,混账,拿回去重新试一试。”
    朱厚照啪嗒一下,将一份数据摔在一个叫老杨的人面上。
    那人一脸惶恐,忙是匆匆看了一眼,大汗淋漓,迭声说道:“学生万死,万死。”
    朱厚照没理他,继续低头去看,神情专注而又认真,可没过一会他又道。
    “第二实验室是怎么回事,是人手不够吗?”
    有人拜下:“殿下,确实人手不够,学生正要禀告的,第二研究室主要负责化合物的催化,可人手太紧张了,实验的器皿,也总是不足……”
    “哼。”朱厚照冷哼:“本宫就知道,看看你们的进度,本宫不在,你们就这般的懒散,人手,从西山书院里调拨,银子,找你们的师公要,不要不好意思,他晓得怎么做账的,西山药业,有钱。所有的实验,要推倒重来,你们的记录,太草率了,这些将来都要存档的……”
    朱厚照开始发脾气,几乎将所有人都拎出来,痛骂一通。
    朱载墨也是垂头聆听自己父亲的责骂,他心里一阵无语。
    自己的亲爹……很粗野啊。
    可说来也奇怪。
    每一个被骂的人,非但没有不忿的样子,毕竟,朱载墨已经摸透了这个大楼里的人的性子了,他们是一群极少能掩饰自己情感的人,和外头圆滑的人不一样,若当真不忿,一眼便可看出来。
    非但不是如此,他们竟还毕恭毕敬,若是挨了骂,反而眉飞色舞,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一个主心骨。
    朱厚照一通乱骂之后,大家像是找到了感觉了。
    个个竟是精神奕奕起来,面上带着红光。
    朱厚照发完了脾气,英俊的面容里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随即便朝着众人一甩手。
    “都给本宫滚出去,一群酒囊饭袋,”
    众人纷纷行礼,大气不敢出,自是按着朱厚照的指导,重新开始忙碌起来。
    朱载墨留在此,显得惭愧。
    虽然那是自己亲爹的要求,自己不过是满足了他的合理要求而已,可无论如何,因为自己而将自己的亲爹摔伤,他还是惭愧无比。
    朱厚照这才注意到了朱载墨,抬眸瞥了他一眼,便淡淡开口说道。
    “这几日,在实验室里,给人添麻烦了吧。”
    朱厚照想通了,似乎没有追究自己受伤的事。
    朱载墨忙道:“是,儿子奉恩师之命,在此待了一些日子,只是,帮不上忙,只能做一些杂事。”
    朱厚照摇头:“你不够聪明,不适合干这个。”
    朱载墨:“……”
    朱厚照见朱载墨一副老实巴交的样,便淡淡道:“不过,来都来了,以后,就跟在为父身后吧,说不准有用的上的地方。”
    朱载墨竟突然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在研究所里,被人所冷落,极想证明自己,而跟着自己的父亲,能有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又或者是,方才朱厚照的颐指气使,那些素来眼高于顶且又冷漠的研究人员们却对他毕恭毕敬,让朱载墨意识到,自己的爹,并非是一无是处。
    朱厚照道:“知道这次悬壶济世计划的目标是什么吗?”
    朱载墨摇头:“说是研究新药,可具体研究什么新药,儿子还不知道。”
    “蠢货,都叫悬壶济世了,这新药能干点啥,你还想不明白,哎……你不聪明啊。”
    朱厚照开出感慨,他显得很无奈。
    “你去,将下头的轮椅搬上来,以后就给我推车吧。”
    “噢。”朱载墨轻轻颔首,一副任人宰割的神色。
    朱厚照便没在乎自己儿子面上什么神色,而是很快,他便开始投入了疯狂的工作之中。
    他极敏锐,似乎总能无数的实验数据里,找出错误,并且改正。同时否定掉某些错误的方向。有时,他被朱载墨推入进一个个实验室里,亲眼目睹各种实验。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极尊敬,时不时有人有了难题,拿着疑问寻上来,朱厚照总能做出解答。
    朱载墨只负责推车。
    偶尔,会在朱厚照的指导之下,也会进行一些简单的实验。
    当然,日理万机的方继藩,总会午后匆匆赶来,询问进度,或者和朱厚照根据研究的进展,讨论新的进度。
    朱厚照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人。
    他精力充沛,一旦开始投入研究,便像是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有时,他会拿出一些书来,而这些书,依旧还如天书一般,书里的文字,朱载墨每一个都认识,可是凑在一起,朱载墨便两眼一抹黑了。
    …………
    要上飞机了,总算……明天可以开始恢复更新,并且……老虎会小小的爆发一下了,真的很惭愧,人在外面,感觉对不起大家,今天还会有一章,恩,灰机上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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