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健康。”

    程世腾转过脸迎了他的目光:“对,我很健康,但是我随爸爸,并且比他更甚。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小鹿迟疑着一点头。

    程世腾转向前方,自嘲似的笑了:“我对女人一点儿都不——据说像我这种程度的,也是少有。”

    小鹿不言语了,因为感觉顺着程世腾的话题再说下去,很可能会直接谈到两人的养老问题,谈来谈去,又成了一家人,总之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怎么说都有理。

    一夜过后,程世腾启程回了天津。这一趟来得很好,他想,虽然挨了一顿鞭子,但也只是一顿而已,况且看小鹿的意思,将来想必是不会再对自己轻易动武。和小鹿在一起,他会感觉自己是又有了家庭——家庭这个东西,自然是有的好一点,有的坏一点,可无论好坏,总强过他一个人在空旷的大公馆里孤独踱步。

    程世腾一走,小鹿也恢复了他的生活秩序,李国明也闻讯又回了来。偷眼观察着小鹿的神情举止,他很快松了一口气——小鹿此刻瞧着心平气和的,眉宇之间几乎有几分恬淡颜色,这样的小鹿不会往死里揉搓他,在床上伺候这样的小鹿,就只有好。他最怕看见小鹿面红耳赤双眼放光,因为那样的小鹿十分狂暴难缠,非得把他折磨成哭爹喊娘才罢休。

    小鹿不理会李国明的小心眼,只继续拿他当只小狗养着,他乐意蹦蹦跳跳,乐意说说笑笑,也全由着他,李国明将小全收为自己的喽啰,天天对着小全吆五喝六,小鹿看在眼里,也只是感觉有趣。

    好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了去,转眼之间便入了冬。天气一冷,李国明自然也就不便再四处乱窜。赶到小鹿在家的时候,他笑眯眯的走到小鹿身边,拧起二郎腿向下一坐,手里攥着一把瓜子不敢吃,因为小鹿爱干净,很看不上他边磕瓜子边啐皮的邋遢德行。他坐着,小全站着,站得低头弯腰耸肩膀,膝盖打了弯,嘴里含着一大块硬糖,顶得腮帮子鼓起了一大块。

    守着这么两位好脾气的活宝,小鹿就感觉自己在这屋子里要坐不住。一声不吭的起身走到书房里,他怕李国明再跟过来,所以干脆锁了门。而李国明见小鹿走了,开始咔咔的嗑瓜子。大拇指与食指中指合了作,捏住瓜子送到齿间一磕,随即他扭头吐出瓜子皮,同时用小拇指一指地面,派头不小的说道:“一会儿都给我扫干净了,听见没有?”

    小全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

    李国明磕了一顿瓜子,又看着小全把地面收拾干净了,便起身回了跨院,进入自己的屋子里算账。他所算的账,无非就是对他的全部积蓄做一番加减乘除,加减乘除之后,那积蓄的数目也不会有所增长,但他很是享受这个拨算盘的过程。最后望着算盘珠子组合出的总数目,他心中得意至极,认为卖屁股卖到自己这般身家,真堪称是兔中之王。尤其这钱全是他从小鹿手里得来的,而他到小鹿身边之时,平心而论,真已经和残花败柳差不许多了。

    算盘旁边摆着一面小圆镜,他对着镜子呲牙一笑,然后探头凑近镜面,摸着眼角面颊自言自语道:“哎呀,好像都有褶子了。”

    有了褶子自然不是好事情,但是他也无需怕。横竖他手里已经有了一笔小财,在小鹿这里失宠了,他就脱离这行,回天津或者北平买所小房,过太平日子去。

    一嗓子把小全叫到了面前,他爱答不理的发了问:“五十块,我说等将来我要是离了这儿了,你跟不跟我走啊?”

    小全低头眨巴眨巴眼睛,又抬手抓了抓脑袋,然后答道:“听你的。”

    李国明看他一副傻相,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跟我,我还不要你呢!你他娘的成天就知道吃,我可养不起你!滚出去吧,看你那死样儿!”

    李国明与小全不问世事,一个攒钱一个吃;张春生每天黑着一张脸管家,乍一看倒是忧心忡忡的,可事实上,他心情平静,这一阵子还真是不忧郁。

    小鹿的情绪也很不错,上半年战争的空气很浓厚,可浓厚到了如今,大规模的战争始终是没有爆发,小鹿这里则是尤其太平,甚至连土匪都不大闹。元旦过后,他照例又去了一趟北平拜访赵将军。

    赵将军的气派,本来就已经是很不小,如今随着他权势的暴涨,他越发尊贵得要成仙一般,人高马大的在小鹿面前一坐,他像座赶工完成的高大牌坊——气势上的确是很不凡了,然而粗制滥造,越看越是不怎么样。

    赵将军傲然到了这般地步,而小鹿坐拥数万雄兵,也不再是当初第一次见他时的小军头了。所以这回两人见了面,处处都是发乎情止乎礼,非常的有分寸。直到最后小鹿要告退时,赵将军才像牌坊成精一般,巍巍然的起身拉住了小鹿的手,仿佛是恋恋不舍,但末了也只抬手又摸了摸小鹿的脸蛋,并没有当着小鹿的面脱裤子——他倒是很希望小鹿对自己先下手,到时自己就坡下驴,正好和这美人快活一场;可小鹿这一回也成了个君子模样,并没有对着他动手动脚。

    于是等小鹿离去之后,赵将军暗暗的就很怅然,怀疑自己是装老装得过了分,以至于让年轻的鹿师长误以为自己是年老色衰,失去诱惑力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小鹿离了赵将军的公馆,年前这一关就算是过了去。接下来,按理来讲,就该直接回东河子,可是人在北平犹犹豫豫的,他心里又想起了程世腾。

    程世腾在去年的西历十一月,是彻底的解甲归田了。这当然是非他所愿,甚至也非老白所愿,因为老白没能坐住那个省主席的位子,新近被人顶了下来。既然他做不成了省主席,那么能够保留一位禁烟局长的挂名女婿也好,然而程廷礼已经死了半年多,从“人走茶凉”四个字论,一杯茶凉了半年才凉透,也算是给足死人的面子了。

    程世腾没敢垂死挣扎,怕自己太不识相,会招来杀身之祸。横竖凭着程廷礼一生积蓄下来的财富,他就算回了家躺着花,一花花他三辈子,也有富余。所以正如先前所预料的那样,他向新局长交了差事,新局长也没痛打落水狗、细查他在任时的账目。然后离开张家口回了天津,他往意租界里一钻,在那所大公馆中当起了富贵闲人。

    他虽然下了禁烟局的台,但手中还攥着一支程字号的商队。这支队伍在西北与华北之间来回穿梭,用骆驼和大骡子车贩运烟土,每一趟所运烟土的价值,少则四五十万,多则一二百万,及至烟土进了天津,他自然也有门路让烟土进入租界,变成巨款。至于租界内的诸位大佬们,和他之间也都有交情,并且是有年头的交情——他打着他父亲的旗号抛头露面交朋友的时候,只不过是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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