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楔子结束和开始

    华山下。

    清泉镇。

    正午阳光和煦,秋天的风萧瑟的吹起一阵阵风尘。今天唐员外家里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唐家的仆役一个个在酒肆和布装进进出出。镇上的两家医馆的大夫也大多都不见,估计也被请走。

    “莫非是唐员外的家里又要添丁?”有好事者猜测到。却不知他竟然一语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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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唐府之中,一个幽清别致的小院子里,一名富态的中年人正焦急的踱来踱去。几名下人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没一个敢上去劝他停下歇息一会。

    房间里不时的传来一阵仿佛无法压抑的痛呼声,让中年人显得更加急躁。转的步子也是越来越快。

    “怎么还没出来?怎地会这么久?”这么一会的急躁和无措,竟让这位平时养尊处优的员外出了一脸的大汗。渐渐的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他也并非没有见过女人生孩子,可是从来没有等这么久。况且他年近五十,生了七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心中早已焦急,自从三太太再次怀上之后,全家人都把她当成了宝贝,生怕怠慢了她,心里盼望的,就是能有一个儿子。

    三太太久久生不出来,唐员外急得不仅仅是母子平安的问题。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对儿子的渴望,以及那种等待命运审判的焦急和无助。

    天知道这次一定是个儿子……

    要知道,他可是连续生了七个女儿了,而且,以他的年纪,要想再创造条件,却也是渐渐的力不从心。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想起。

    “生了生了……唐老爷!太太生了,是位公子!……母子平安!”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婆子打开门,兴奋的叫着跑出来。

    唐员外听到“是位公子”的时候,大脑一片混沌,只剩下喜悦之情在脑中,身体里荡漾。“儿子,我有儿子了……”至于什么“母子平安”之类,他确是一句也没有听到了。

    “恭喜老爷,恭喜老爷。”旁边站着的下人这时候跑过来恭贺,顺便希望老爷心情好打个赏。

    唐员外略微清醒过来,也没有让众家丁失望,大声笑道:“今日摆长宴,请父老乡亲们同喜。来福,去支二十两银子,五两给张婆婆,其余的给家里的佣人们分了。”

    来福应了一声,喜滋滋的去了。出来报喜的婆子更是脸上要笑出一朵花儿来。

    唐员外又叫住来福道:“先去告诉厨房的一声,晚上老爷我要吃全素宴,本员外要斋戒三日,以谢菩萨大德。”

    吩咐完毕,唐员外整理了一下衣襟,平舒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这才向里屋走去。

    唐员外一共三房夫人,此时另两位夫人却都坐在屋中,一个握着三姨太的手说着话,一个正在削着苹果。

    看见唐员外走进来,两人站起身来,大夫人手中抱着婴儿,道:“老爷,是个男孩。”

    “好,好,好……”

    唐员外已经听稳婆说过,现在听夫人提起,仍是说不出的高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像床上看去,只见三夫人郑氏已经睡着。

    二夫人宁氏小声说道:“妹妹累了。”

    唐员外点点头:“我看看孩子。”

    大夫人连忙将孩子报道员外身边,唐员外虽然有了七个女儿,可是抱孩子的经验却浅得很。他抱着孩子,不仅自己觉得别扭,那刚刚出生的孩子竟然似乎也很别扭,睁开闭着的双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把唐员外吓了好大一跳。

    仔细看时,却见那孩子仍是闭着眼睛睡觉,让他以为刚刚是自己气血不调,看花了眼。

    郑氏笑道:“老爷,就等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呢。”

    唐员外向孩子看去,只见他可爱至极,至于可爱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只是孩子虽然幼小,眉宇之间竟然已经能看出自己几分影子,心里更加高兴。

    “孩子的名字我早已准备了,前些日子还像郑先生请教过。”唐员外说道。郑先生是个举人,在这个小镇上,不论是功名还是名望都是郑先生最大。

    唐员外越看越爱,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着孩子的脸。大夫人连忙过来帮忙把孩子抱住。“云德近霖,这孩子是近字辈,就叫他近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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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近楼十岁之前活得还是好好的,很聪明的一个孩子,平时在镇上与人相处也十分不错,而且聪敏好学,郑先生多次向唐员外讲起,都说这孩子将来肯定金榜题名。

    这话比说孩子能中状元靠谱多了,而且唐员外知道郑先生绝非说的客气话。唐近楼地的确确是个名扬十里八乡的才子。若不是年纪尚轻,而且宁愿翘家也绝不参加府城的任何一次学会,恐怕现在早就已经是……至少也是全府城有数的才子吧。

    只是唐员外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儿子才十岁,就已经明白要韬光养晦,不做出头鸟……

    事实上,他就算真的想破了脑袋,也绝不可能明白这件事情的原因。

    因为唐近楼原本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唐近楼一个人站在酒楼的二层,看着脚下的街道,集市是在固定的日子才开,清泉村是逢一四七开集,今天是初二,街道上冷冷清清,唐近楼的目光和身影渐渐显得萧瑟。明媚的风光里,他仿佛看穿了时间,回到了那些无法忘记的日子里。

    他又很好的工作,优越而宽松的生活环境,事业蒸蒸日上,就连国家,也在那一段时间里找到了曾经的大国状态。他生活在一个不断变化的时代里。

    所幸的是,他的脚步总能艰难而又幸福的向前移动。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女朋友离他而去吧。可惜,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认为女朋友的移情别恋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只是可惜了这段感情最后竟然什么也没有能够留下。不过即使女朋友能回心转意,他也无法想象两人能够再次开始,在他看来,感情是一种承诺,而不是喜欢和不喜欢的游戏。

    生活还在继续,而他也碰到了另一个让她心动的女孩,只是可惜,他和她之间还没有发生任何故事,那个故事就结束了。

    那天,他从银行门口路过,被里面突然想起的枪声吓呆了。**,劫匪……几个名词在他脑海中无意识的乱窜。结果就在那一瞬间的无意识状态中,一颗不知什么枪的子弹穿过了他的身体。

    ……在短暂而不可记忆的强烈痛楚后,他感到了自己像天空的白云一样飘渺而且……虚幻。

    只在颜色不断变换,最终黑暗吞噬了他的那一段时间,他才觉得记忆和灵魂真正能够接受他自己的掌控。那些声音,遥远而清晰,像在梦里一样,让他和整个世界隔离。

    “歹徒杀了一名人质……”

    “开枪!开枪!”

    “不行,里面全是人质!”

    “来啊,来啊,我手里有炸弹……我身上也有……你们进来,他们就陪葬!”

    “怎么办……先把伤员抢回来,他还在动!”

    “不行……太危险了!”

    “给我车,我要车!!!……听见了吗,女人开车,不准带东西。把衣服脱了!”

    “安排一辆车!……狙击手准备!”

    “准备开枪,不能让他跑了!”

    “是!”

    “别动……别动,谁动我打死他,我手里有人质,哈哈哈哈,我有人质……不许动!我打死他!”

    歹徒声嘶力竭,他一个人就敢来抢银行,这样的声音也符合大家的想象。他拖着一名人质,**们便再不敢开枪,他一直保持警醒,用人质完全挡住自己。他以为他能活着走进车里。

    “砰!”

    歹徒缓缓倒下,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一阵眩晕。

    狙击手收好了枪,另一名狙击手同伴向他竖起大拇指,夸他反应迅速。可其实他心里也有疑惑,在那一瞬间,歹徒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是的,他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否则他枪术再好又怎么敢开枪。虽然这并不妨碍他得到表彰。

    第二章偶遇

    狙击手收好了枪,另一名狙击手同伴向他竖起大拇指,夸他反应迅速。可其实他心里也有疑惑,在那一瞬间,歹徒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是的,他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否则他枪术再好又怎么敢开枪。虽然这并不妨碍他得到表彰。

    唐近楼本来以为人死万物销,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又迎来了第二次人生。而且是在一个不同的世界里。

    通过对唐家藏书的偷偷查阅,他确定这是在大明朝的某个年代。至于皇帝,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这已经够了。唐近楼对自己的脑子很有信心,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在他粗浅的人生计划里——他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人生有个粗略的计划,却不要太细致了——金榜题名,然后外放当个小官,在他能够管到的那个地方“作威作福”,当真是既轻松且惬意。

    而且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或者说在他十岁以前,他一直是朝着这个目标在努力。可是在他十岁的那年,事情发生了变化。很严重的变化。

    “少爷,少爷。”唐近楼正在看风景,听到喊声,向楼下看去,原来是家中的仆役张二牛。

    “什么事?”

    “老爷唤你回家用饭了。”

    “哦,知道了。”唐近楼挥挥手,酒楼其实是唐员外自家的产业,但是唐近楼很少在这里吃上东西,都是回家吃饭。倒是看风景的时候常来。

    唐近楼伸了个懒腰,像楼下走去。掌柜的正在柜台前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也不知在算写什么,看见唐近楼下来,点点头笑道:“少爷慢走。”

    唐近楼点头算是回应。这时候门口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店家,还有房间没有?”唐近楼循声望去,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一个面容儒雅的男子移步走进客栈,身后跟着一个看上去像是仆人一样的青年,这人看上去年龄也不很大,但是却衰老的很,亦步亦趋的跟在一身儒者气的男子后面。两人看上去就像是才华卓越的文人带着书童游历一般,可惜,那名儒雅男子的剑显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难道是那种传说中的人物?唐近楼心里想到。“从小”他就知道这个世界里有着那种传说中高来高去的大侠,可惜小镇上的人消息实在太过闭塞,连江湖上那些有名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唐近楼曾经问过掌柜的江湖中都有哪些高手,结果他竟然一个都不知道。倒是出名的门派他还记得几个。武当,少林,魔教……还有就是离他们近的就是华山上的华山剑派,不过前些年就衰落了。

    唐近楼郁闷之极……这跟没说有多大区别。好在他心里对科举很有几分热情,加上十年来从未见过几个正经的武林人士,所以对于高手的执着也渐渐的淡了下来。可是如今见到一个气质很像是高手的人物,不由地让他兴趣大增。

    掌柜的迎上前去,道:“有,有,两位准备住几天。”

    “一天。”男子说道。

    “小六子,带二位客官去看房。”

    “多谢。”男子道,店小二已经走上了楼梯,嘴里说道“客官这边请”。那仆役一样的人欠了欠身,对男子说道:“师父请。”

    男子点点头,突然转过头看了唐近楼一眼,显然是早就发现唐近楼在看他,他眼含笑意的点了点头,上楼去了。唐近楼愣了一会,二牛在门外催促,唐近楼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跟他回家去了。

    出了客栈,唐近楼才发现,天色竟已暗了下来。回到家中,唐近楼惊奇的看到仆人们行色匆匆,有的还拿着包袱。

    “爹爹,出什么事了?”唐近楼看到父亲连忙问道。

    “没出什么事,我叫仆人们都回家住几天。”唐员外一边喝茶一边说道。唐近楼两步跑到唐员外身边,一只手去揪他的胡子,“没事干嘛把家里的仆役赶走,没有仆人,家里的活都有谁来做……”

    “好了好了,”唐员外向后仰着,努力的保护着自己的胡子,“我们也要离开几天,这些天不在家里呆。”

    唐近楼松开了恶作剧的手,认真的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唐员外看着儿子一本正经的脸,慈爱的伸出右手,摸了摸他的头,直到唐近楼作出严重抗议才收回手,大笑着说道:“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西隆山上的响马前天洗劫了刘凤镇,逃出来报信的人说那群贼人没有回山,又往清河镇的方向去了,所以我叫仆人们先避避,以防万一而已……”

    唐近楼皱着眉头说道:“清河镇离我们清泉镇才几十里,山贼们去了清河,顺道也极有可能来我们这里。爹……万一我们没有来得及走……”

    唐员外没有想到自己才十岁的儿子能说出这些话来,愣了一愣才说道:“放心吧孩子,你还小,马贼的习惯你不清楚……他们虽然是山匪强盗,可是他们下了自己的山却是逢山不进,我已经吩咐来福带了几个人在镇外的山上守着,看见马贼来了,就点燃篝火,到时候我们骑马,那帮子贼人也决计追不上我们。”

    唐近楼点了点头,唐员外的想法看起来就算不是万无一失,也是十分安全。但是唐近楼第一次接触马贼,强盗这样的事物,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感觉。

    “明天开始我们到客栈去住几天,那里后院可以放马,而且离出镇的路很近。”唐近楼缓缓说道,今天见到的那个男子忽然在脑海中闪过。

    唐员外想了想,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第三章客栈

    岳不群坐在床上,五心向天,面上紫气若隐若现,飘飘然有出尘脱俗之意。运功一个时辰之后,他缓缓收功。气沉丹田,紫气一现乍隐,岳不群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紫霞功又有了一丝进境!

    “叩”,“叩”,“叩”。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岳不群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又瞬间将其隐去,温声道:“进来。”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来人又小心的将门关好后,就站在门边喊了一声:“师父。”

    岳不群点点头:“德诺,这么晚还不休息,是有事么?”

    “师父,我刚刚看到客栈的掌柜的,伙计都悄悄的收拾行装,过去问了问,他们只说是近日内将要回家,不肯细说……弟子心想这偌大一个客栈,不可能人人都走,不然岂不是关门大吉了,心里怕他们有什么诡计,所以特地前来禀报师父。”劳德诺恭敬的说道。

    岳不群道:“我们明日便要启程去清河镇,他们做什么与我们又有什么干系?德诺,你晚间注意不要睡死,时时留心一些便是。”

    “是。”

    “还有什么事么?”

    “没,没了……师父,弟子告退。”

    “下去吧,好好休息。”

    “谢师傅。”劳德诺轻轻将门带好,脚步声渐渐远去。岳不群走到桌旁坐下,明暗不定的灯光映照出他一张英俊而谦和的脸庞。此刻他却是愁眉紧锁,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半晌他忽地叹了口气,长袖轻抚,熄灭了烛火。

    唐员外在这清泉镇算得上是家大业大之人,是清泉镇的“太爷”级的人物。昨日看到唐府的仆役纷纷出走就已经让众人惊奇不已,打听之下知道原来是有山贼可能会到镇上来劫掠,顿时全镇大恐,不少人收拾好细软衣物就往乡下亲戚家躲了过去。虽说仆役们都说山贼未必会过来,可毕竟“宁可信其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镇上留下来的都是些有些产业来不及走的人,或者光棍一条,山贼来后只需要藏个人就可以的一干人等。

    等到唐员外一大清早携家带口的往客栈跑的时候,赫然发现,清泉镇上竟然已经冷冷清清的见不到多少人了。

    “爹爹,你看,大家都走了,我看我们也去乡下避避算了。何必让来福每天睁着眼睛去看有没有贼人,多累啊。”唐近楼边走边说。

    唐员外也很有些意外镇上的人竟然都快跑光了,不过想想这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点点头道:“你说的对,不如午间他们叫人回来带饭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自己躲好,我们先回乡下老宅子住几天。”

    郑夫人在一旁笑道:“这样也好,免得提心吊胆的,反而伤人身体。”她说这话,一边逗弄着手上抱着的一个婴儿,原来前年已经年满五十的唐员外居然老来发威,梅开二度,又生了一个儿子。也让唐近楼添了一个弟弟。

    唐员外和三个夫人,加上唐近楼和他的弟弟以及两个还未出嫁的姐姐,唐家的队伍也算得上是浩浩荡荡的开往了自家的酒楼。

    唐员外一大家子到了镇上独一号的客栈时,岳不群和劳德诺正坐在一张桌子边吃着早餐。一盘馒头,一大碗稀粥,江湖中人总是不太讲究饮食,一方面是他们的身份所致,不在乎口腹之欲,另一方面则是他们也没有那么多闲钱来改善自己的生活。

    客栈之中,竟也还有十来个人坐着,看到还有人没有离开,唐员外微微也有些惊奇。唐近楼进得门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窗边,正悠闲而不失气度的喝着粥的岳不群。对于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唐近楼有着很深的印象。

    刚刚看到他,那人已经转过头来,目光如炬,竟刺的唐近楼有些心虚,那人认出偷看他的是昨日的那名少年,微微点头,随即不再看他,自顾自的喝起粥来。

    如果说昨天还只是有些期盼,有些怀疑,那么今天这一眼让唐近楼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当真是个武林高手。

    “老爷,我带你们去后院休息吧。”掌柜的出来,在唐员外面前轻声说到。

    “恩。”唐员外点点头,“东西准备好了吗?”

    掌柜的点点头,说:“老爷,请跟我来。”引着众人像后院走去,穿过一道小门,一片空阔的小院出现在眼前。掌柜的道:“除了四匹好马之外,还有一驾两匹马拉的好车,老爷放心好了。”

    唐员外舒了口气,说道:“老徐,你做事就是让人放心。”

    掌柜的笑笑,又道:“等看到信号,老爷就从后门出去,马儿们就在院子里,绝不会误了事。”

    唐员外开心的笑起来。这时候唐近楼问道:“那你呢,徐伯。到时候你怎么离开?”掌柜的和唐员外相视一笑,唐员外道:“你这孩子,问的什么话,老徐自然和我们一起走,不然谁来给我们驾车?”

    掌柜的道:“少爷是一片好心,徐顺心领了。”

    唐近楼笑了笑。

    掌柜的将一家人引到小院中,说道:“老爷还没用过早餐吧,我这就吩咐厨房送来。”唐员外点点头。唐近楼跟着说道:“要清淡点。”唐近楼从五岁起,某天“偶然”听到某医者对唐员外的建议之后,就一直非常“顽皮”的代为执行,每天唐员外吃的东西,全部都要过他的眼,凡是太过油腻的,或者太过偏重于肉食,通通不让唐员外吃,也不会倒掉,全部装他自己肚子里去了。

    唐员外这几年下来,身材没见减,可是身体机能确是有所增强,他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一边苦笑一边感慨:自己这儿子从小就是个天才。

    用过早餐后,唐近楼又对唐员外说道:“爹爹,我们去外面坐坐吧。那里毕竟临近大街,有什么消息,我们也好提前知道。”

    唐员外道:“我们去了,让客人坐哪里?”唐近楼白眼一翻:“今天哪里来的客人。”说着已经伸出手去,硬拖着唐员外向外面走去。几位夫人都微笑着看着唐员外无奈的随他来到客栈的第一楼,两人随便找个桌子坐下,唐近楼眼珠一转,又有了新花样。

    第四章父子

    “爹爹,现在离中午还早着呢,这么长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来下棋吧。”唐近楼说。

    唐员外迟疑了一下,看到四周坐着不少的客人,心想让这些人看到我下棋赢不了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岂不是太过丢人。心里立刻有了拒绝的意思,可惜话还未出口,唐近楼已经向站在柜台边的掌柜的叫道:“徐伯,请你拿副象棋过来。”唐员外一句话生生憋了回去,心想:罢了罢了,丢脸也是丢到自己儿子身上。

    岳不群头微微一偏,父子二人对弈的棋局落入他的眼帘。他坐的位置离唐近楼所在的地方相隔有十多米远,但这些许距离却丝毫没有对他观看棋局造成任何影响。就仿佛他坐在两人身边一般。

    看了两局,岳不群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笑,唐员外棋风中正,这样的棋风如果棋手高明自然是大气磅礴,如水银泻地,但唐员外的水平实在是臭的可以,看上去就是庸庸碌碌,不思进取,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反而唐近楼小小年纪,棋艺却是高明太多,每一步都是随意的克制乃父的招数,但是下子之处,又显然看到了几步之外。岳不群不禁微微点头,只觉此子年纪虽小,但富有才华,显然是可造之材。

    岳不群微笑着端起茶杯,眼中余光却看见劳德诺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心无杂念的看着鼻前三寸的虚空之处,岳不群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和颜悦色的说道:“德诺,天下万物皆有共通之道,我观此子下棋,深明后发制人的道理,自有一派大家风范,虽则棋剑殊途,但也有可以共鉴之处。”

    劳德诺这才知道刚刚师父竟是在观看两人下棋,他抬头望去,却只能看见两人中横着的那块棋盘,至于上面摆的是马是炮却是连猜也不敢去猜,心中对岳不群的武功更加忌惮。他老老实实的说道:“弟子看不清。”

    岳不群微微一笑:“无妨,你上前去观战,只要提前告罪一声,主人家想必是不会难你的。”

    劳德诺于是到唐近楼旁边另一张桌子坐下,先向两人打了个招呼,二人又不是什么“一子倾城”的棋中圣手,自然任由他在旁观看。又下了两局,唐近楼自然是连连得胜,唐员外因为多了一个看到他败绩的人在一旁,不由得苦恼不已。劳德诺却是老老实实的看他们下了两盘棋,心中想着师父的两句点拨的话语……当然毫无收获。

    又一局下来,唐员外被儿子吃的只剩一个帅,最后竟然被炮架在中心,让唐近楼一只俥推了磨儿!唐近楼拍手大笑,唐员外脸色铁青,自觉心中尴尬,说什么也不肯再下。劳德诺看了几局,毫无什么收获,如今见他们下完,心里竟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唐近楼看了他一眼,忽地问道:“两位先生准备何时启程?”

    劳德诺道:“今日便要同师父离开此地,敢问小公子有何见教?”唐近楼却被他的“师父”给噎住了,隐隐想起那日上楼时他也是这般谦恭的叫起师父来,只是那时自己心不在焉,并未注意而已。唐近楼心里还在打量着这个比师父还老的徒弟时,唐员外说道:“既然两位今日便要离开,倒不如早些走,近日内清泉镇却是有些不方便待客。”

    劳德诺拱手行了一个江湖人的礼节,道:“请先生名言。”

    唐员外道:“前几日,有一伙山贼劫掠了前面大约一百里外的刘凤镇。后来又听说他们去了清河镇。清河镇至今还没人来报信,所以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我们清泉镇离清河镇实在太近,若是贼人当真去了清河镇,只怕清泉镇也是难保,今日本镇大部分居民已经离开,老夫因为提前购了马车,所以准备午间再走。”

    劳德诺又行了一礼,让唐近楼很是不爽,觉得江湖中人这般小心翼翼的倒是让人不喜。劳德诺感激的说道:“多谢先生提醒,我这便去禀明师父。”

    劳德诺面露忧色,走到桌前还未说话,岳不群道:“不用说了,我已经听见了。”劳德诺眼中的惊色一闪而过,说:“师父……”岳不群指着面前的座位道:“先坐下再说。”

    岳不群看着劳德诺,先是叹了口气,道:“德诺,你不要太过担心,或许贼人根本未去清河镇。”心里却又是悲伤又是愤怒,心道:你的“家”在清河镇,“贼人”怎么会不去,只怕为了替你遮盖,不知要害多少人!

    “师父说的是……只是,只是弟子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劳德诺道。

    岳不群看着他,劳德诺悲伤和担忧的眼神无可挑剔,若不是自己偶然发现他秘密的飞鸽传书,又怎么会相信他竟是左冷禅派来的奸细!

    “那好吧,你先上楼准备一下,把行李收拾好,我们待会儿就开此地,赶往清河镇。”岳不群沉思良久,说道。

    “谢师父。”劳德诺感激涕零,“师父出手,便是碰到那些流盗,也会让他们恶有恶报。”

    岳不群一挥手:“去准备吧。”

    劳德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岳不群将茶送到嘴边,微微抿着,不经意的打量着大厅中的众人。心里想起劳德诺刚刚的表现。

    “山贼?流盗?……哼!”他嘴角微微一勾,似微笑,又似不屑。

    唐近楼看着劳德诺跟岳不群商量着什么,忽地小声说道:“爹爹,我突然觉得不妥。”

    “有什么不妥。”唐员外显然不信,可是却把声音压得极低。

    “我刚刚才发现,”唐近楼笑着凑向唐员外,看上去就像是向父亲撒娇的小孩一样,可是他眼中的危险却让唐员外心中凛凛,“今天这些在客栈中打发时光的人,我竟然一个也不认识!”

    唐员外没有四处张望,唐近楼在客栈里呆的时间比他还多,他既然不认识,那就一定是生人!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平日里却也有生人在这里喝茶吃饭,可这是什么时候,这几天连本地人都会马不停蹄的往外跑,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不认识的人在这里冷静的像块石头一样的喝着茶打发时间。唐员外笑着摸摸唐近楼的头,唐近楼顺势将头塞到父亲怀里,唐员外低头说着什么,看上去就是父亲在逗着自己的小孩一样。

    “不要声张,呆会儿叫上老徐,我们偷偷的溜掉。”唐员外说道,顺手在唐近楼小脑袋上一拍,笑道:“调皮捣蛋。”

    唐近楼猛地跳起来,大声说:“不许打头。”

    唐员外笑着安慰:“好好好,不打不打。快,上楼去温习功课。”唐近楼撅着嘴,嘀咕着:“就知道让我读书。”一边向楼梯的方向走去。到了楼梯口,唐近楼装作漫不经心的看了大堂一眼,只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身形一闪,已经从另一扇门穿了出去!

    第五章华山岳不群

    躲在门后,唐近楼平息了一下心情,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腰间,那里藏着唐员外送给他的一件生日礼物——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隔着衣服感受到的硬邦邦的金属质感让唐近楼增添了不少安全感,也让他终于成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可不想让自己慌慌张张的去向家人报信,那样会让大家都失去分寸的。

    唐近楼快步而轻捷的向小院跑去,转过门口就看见自己的母亲郑氏正在院子里逗弄着弟弟,小家伙在地上爬啊爬的似乎很是开心,唐近楼环视四周,其他人却没有看见,他匆忙跑过去一把抱起小家伙,向着郑氏问道:“妈妈,二位姨母和姐姐哪里去了?”唐近楼从不叫大夫人和二夫人母亲。

    郑氏道:“在房间里,怎么了?”唐近楼心里松了口气,笑道:“没怎么,爹爹心里有些担心,要我们马上就准备启程去乡下。”郑氏点点头,随即偏偏头皱着眉说道:“你大姨去买些东西,等她回来我们就可以离开。”唐近楼惊道:“你不是说她们在房间里吗?”郑氏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唐近楼摇摇头,问:“大姨买什么东西了,我去找他。”郑氏道:“姐姐去了苏先生的作坊。楼儿,是不是来福回来了,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唐近楼还是摇头:“妈你放心吧,没事的,记住,你们千万不要走了,就在这里呆着,等我和爹爹过来,知道么?”他将吸着手指玩的小家伙放在有些发愣的母亲怀里,转身从他们准备逃跑的后门出去了。

    郑氏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消失在转角的地方,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情,她觉得,虽然唐近楼只有十岁,但唐家显然是真正的后继有人了。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老爷常常偷偷地傻乐,想起唐近楼满八岁那天晚上老爷抱着她,亲着她的脸颊时说的话:“小玲儿,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我们的儿子是个天才,从小就是天才……你再给我生一个,好么?”想着想着,她已经红霞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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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不群坐在桌边,嘴边的微笑渐渐变成冷笑。劳德诺收拾包裹还没下来,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打量着大堂里的众人,结果很有趣。

    除了那个臭棋篓子的唐员外,其余的全都是练家子!

    他放到嘴边的茶还没喝下去,忽地微微一怔。一个胖嘟嘟的身体颠颠儿的挪过来,唐员外脸上的肉都被他的笑挤成了一堆。“这位先生,先前跟令徒一番交谈,只觉受益匪浅,此番打扰,实在是仰慕先生才华,乞可一会。”唐员外一番文绉绉的话说出来,实在是不伦不类,而且他与劳德诺根本就没说什么话,甚至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几个坐着交谈的陌生人向这边有意无意的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岳不群脸上挂起谦和的笑容:“不敢当,在下不过是江湖中一粗鄙之人,怎当得员外的谬赞。”

    “诶,如果先生都是粗鄙之人,这世上只怕就没有谦谦君子了。”唐员外不客气的一记马屁拍了过去。心里已经在替自己的儿子担心了,这么久过去了,唐近楼还没有按计划出来把他“拖”进去,只怕是里面有了什么变故,只是以他的机警,如果是碰到贼人,他一定会想办法立刻通知自己,不会冲动。那就一定是出了什么小意外,如果不是马儿的状态不好就是一帮女人在罗里罗嗦的惹祸。唐员外一阵头痛,如果不是唐近楼悄悄的告诉他可以找这个书生一样的男人掩饰一下,他当真不知道此时是冒险离开还是继续强装镇定。

    “君子如何敢当,岳某虽向往古人风姿,也常以此自勉,却也知才疏学浅,德行不高,不敢当‘君子’二字。”岳不群淡淡说道。

    “当的当的,先生雅量高致,唐某佩服。”唐员外笑呵呵,硬是要把高帽子往岳不群头上扣。

    “员外实在客气。”岳不群轻口啜着茶,不再应付他没什么头脑的恭维。

    唐员外眼看要冷场,心中叫遭,眼珠一转,大骂自己笨蛋,哪有名字都没有通过就急着拍人马屁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阴谋啊。

    唐员外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肌肉,让它看上去更加的富有亲和力,笑道:“在下唐德服,这个客栈是在下名下产业,今日一见先生便觉投缘,更聆听先生教诲,这几日的食宿一应费用,唐某做东,权当是为先生接风洗尘。”他自己实在没什么做学问的细胞,这番话下来,说的不伦不类,也不知他为岳不群接的什么风,洗的什么尘。

    “多谢员外款待。”岳不群察言观色,知他心里隐隐担忧,所以也不加拒绝,免得再浪费他的脑细胞说些没营养的话来。

    “应该的应该的。”唐员外忙说道,这下两人便是对坐着饮茶,仿佛那两文钱一壶,加水不续费的粗茶中蕴含着极高深的茶道一般。

    那些陌生人们也都先后添了些茶,却没有人再关注桌人的动静。岳不群侧头像自己住处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这时候,我们喝了半天苦茶,脑袋时时开动的唐员外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话题,他很恭敬的向岳不群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今日听得先生教诲,实在是大蔚平生,不知先生可否告知尊姓大名?”大堂里能听到这话的人几乎都要为之倾倒。岳不群心道,到不知我今天教诲了你什么,让你对我如此“尊敬”,而且“大慰平生”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脸上的笑容却越加谦和,说道:“贱名何足挂齿,只是长者动问,不敢隐瞒。在下华山派岳不群。”他说起“岳不群”三个字时,脸色极其诡异,更是暗中死死盯着唐员外的表情,只见他懵懵懂懂,分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反倒是那些陌生人,忍不住露出些马脚。

    第六章紧张

    “原来是位侠士,幸会幸会,犬子从小敬仰江湖中各位大侠的事迹,岳大侠的名号更是如雷贯耳……那个,如果让犬子知道岳先生身份,定然是……定然是激动不已,非要拜大侠为师不可。”唐员外艰难的组织者语言。

    岳不群道:“小公子聪慧而灵动,颇具慧根,若是想跟岳某学艺,岳某倒是求之不得。”

    唐员外一愣,没想到岳不群竟然当真露出了收徒的意向,只是他心里其实对江湖人虽然也是仰视,但比起对当官的那种崇敬又是大大不同,以唐近楼的脑袋瓜子,不用来考科举怎么对得起唐家的列祖列宗呢!

    他心想岳不群看中的是他练武的慧根,小楼儿读书,学得好了,将来可以做大官,光宗耀祖,若是跑去练武,练得再好,不知又能有什么用处。

    这些想法在他心头只是一转,其实他根本不认识岳不群,更不知他在江湖中的鼎鼎大名,所以根本不可能让儿子拜在他的门下。更何况岳不群也是随口一说,谁又能说他这句话一定有什么深意,或许只是敷衍的应付一下唐员外而已。

    唐员外想了这么多,脑袋竟然渐渐灵光起来,由于与山贼嫌疑者共坐一堂引起的紧张情绪也渐渐缓和下来。再与岳不群闲聊起来,就不像刚才那般的不伦不类,岳不群修养极好,一番交谈,唐员外渐渐为之折服。

    这时候楼梯上一阵响动,唐员外抬头一看,说道:“令徒下来了。”岳不群道:“清泉镇的事还要多谢员外提醒。”唐员外豪气的说道:“哪里哪里,江湖中行走,理应互相帮忙。”

    劳德诺近前来,规规矩矩的站着,小声说:“师父,准备好了。”

    “怎地用了这么长时间?”

    劳德诺道:“弟子知错。”

    岳不群温声说:“你有什么错……德诺,勿需自责。”

    “是。”

    岳不群隐蔽的瞟了一眼四周的人,心想:不让我亲眼见见“山贼”,你们怎么会甘心。

    苏先生原本是个落魄的书生,常年不中之下,渐渐心灰意冷,原想回到家乡开个学馆出师授徒,没想到这小小的清泉镇出了一个郑先生。不仅才学过人,而且还有一个举人的身份。苏先生于是退而求其次,开了一家乐坊,平日里教教喜欢音乐的孩子,偶尔还卖一两件乐器,虽然不足以填肚子,不过他家有良田,倒也不在乎这些。

    话说像苏先生这样的人,几次考试不中就不考,有比自己强的人跟自己竞争就不教书,活得一般都是比较迟钝的。他眼见着镇子上大部分的人都走了,竟然还稳坐在自己的店里,心里虽然有些慌乱,但更多的则是对整个社会的信心。他认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山贼哪儿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劫掠呢!

    最后他妻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带着女儿硬要拖着他关店走人,他这才勉强感觉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于是吩咐女人去收拾东西,自己当然是坐在门口望风了。

    郑氏夫人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苏先生反正等着也是等着,于是带着郑氏选购乐器,准备做好今天的最后一单生意。

    “唐夫人想要的是什么乐器?”苏先生一边向郑氏介绍自己店里的“精品”,一边询问道,了解顾客的需求,对生意有决定性的作用。

    “这……我想想,箫或者琴,都可以。”郑夫人显然还没有决定。

    苏先生虽然做人比较迟钝,但绝不是笨,看到这种情况,眼珠一转,提议道:“这里的都是家里请的师傅赶制出来的,不适合夫人的身份,我店里还有一些精品,不如我去取出来让夫人看看。”任何商店都有这种精品存库的习惯,这既是惯例也是安全需要,不过清泉镇这么个小地方能有多精的精品还是值得商榷。

    郑夫人确实没有看到中意的,于是点点头,苏先生微笑着告辞,掀开一张门帘,消失了。郑夫人一个人仍然是打量着店里的乐器,希望能有心仪的出现,可惜她注定要失望,刚刚苏先生说的很清楚了,这些乐器都是他家里的工人赶制出来的,哪里会有精品。

    不一会儿,苏先生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他的家眷,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和一个八九岁,粉雕玉镯的小姑娘。妇人手中提着包裹,显然是准备出远门,她向着郑氏微微一福,拉着女儿站在了一边。

    郑氏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都在逃难呢!苏先生将手中抱着的两样东西放下,说道:“夫人见谅,本店不是什么名店,真正算得上精品的只有这两样东西了。”

    郑氏低眉看去,只见苏先生摆在桌子上的两样乐器,一件是一只长箫,通体翠绿,郑氏忍不住用手触摸,只觉入手非竹非玉,不知是什么做的。另一件则是一架古筝,黑檀木所制,上面的刻纹隐有古风。郑氏脸上露出笑容,这两件乐器当真是好东西。

    苏先生眼睛微微眯着,笑道:“这两样是我早年认识的一位朋友在去年为我做的,这门制器的手艺虽说不是天下无双,但绝对算得上是此道高手!这两样乐器虽然不是什么名器,但也称得上是一等了。”

    郑氏眉开眼笑,她没有那么多心机,在手头宽裕时,从不扯动嘴皮子压下那么一两二两的价来。当下笑道:“这两样都很不错,我就选这只箫吧。多少钱?”苏先生报个价格,郑氏直接取出银票,拿给他找补,这桩买卖做的快捷无比,两边都觉得十分满意。

    这时候门口脚步声响起,一个小小的身影闪进来,接着想起唐近楼急切的声音:“大姨,你在这里,快跟我回去。”

    唐近楼从后门偷偷溜出来时街上已经比早上更加冷清了,大堂里虎视眈眈的陌生人,冷清的街景,让他心里结了一层寒霜。只有摸着腰间的匕首,才能带给他些许的安全感,只是他也知道,如果碰上的山贼流盗,他拿着匕首也绝不是人家的对手。到时候,横尸街头……甚至剥皮作为警告!

    唐近楼不由得遍体生寒,可是他的心却更加的冷静。找到大姨,将她带回去,然后和父亲一起出来,就算在大堂里演的不太到位也没有关系。只要上了马车,天高地远,一家人就算安全了。他走时已经确定过,那些陌生人为了不引人注意,没有骑马。可是这样反而让唐近楼几乎确定他们的身份,什么都没有,难道就为了在清泉镇最危险的时候来喝早茶吗?

    至于说他们会不会是捕快。唐近楼摇了摇头,这要是2008年我就信。

    郑氏见唐近楼脸上有些藏不住的焦急,额头微微冒汗,心里紧张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来福回来了,是不是他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唐近楼一愣,郑氏问的问题跟母亲一模一样,不愧是亲姐妹,他摇摇头,说道:“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我们边走边说。”顺便转头向愣在一旁的一家三口说道:“苏先生,你们赶快悄悄地离开吧,千万不要声张,我只怕那些传闻已经成真了,现在已经有陌生人在我们镇子上了。”苏先生道:“我看现在大家都在往外跑,怎么还会有陌生人到镇上……”他忽地明白过来,一下子脸色变得煞白,“这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郑氏见他心焦,母女俩也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也是低落,说道:“苏先生,你们快出镇去吧。”苏夫人颤声道:“可是,我们没有马,如果他们已经来了,我们,我们……”唐近楼道:“放心吧,那些只不过是前哨,真正的马贼还早着呢。”这是句大实话,而且这话一说出来,唐近楼自己的紧张情绪已经缓解了不少。的确,马贼还没出现呢,一切都不过是他自己的推断而已。就算这些陌生人真是贼人一伙,他们逃出去的希望也是很大。

    苏先生摇摇头,道:“也罢,是声是死,就由老天来决定,我们只要努力争取过,就算是死,也总是一家人死在一起。”苏夫人笑笑,轻轻的靠在苏先生身上,她另一只手拉起了女儿,小女孩年纪尚轻,并不十分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她感觉到了家人情绪的低落,也是面色肃然。

    唐近楼歉然看了苏先生一眼:“告辞。”拉着大姨出了店门。如果徐伯准备了两辆马车的话,如果徐伯多准备了两匹马……他一定会忍不住让苏先生跟自己一家人一起离开。只可惜,现在他只能和大姨一起,祝他们一家人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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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说起紧张,我就想起了地震的时候,其实那时8.0级地震传到我们那里,就是让楼剧烈摇晃了两分钟,可是那以后,凡是出现余震,都会有满楼人往下跑的情形出现,事实上,余震是不会(一般情况下)大于主震震级的。现在回想起来,我们那地方其实很安全。

    让我们紧张的,不是地震,不是生死,而是我们对于生死的执着。。。。唐近楼也是这样。

    第七章变生肘腋

    唐近楼跟郑氏匆忙而小心翼翼地赶到客栈的后院,这才松了口气,一路上他们看到几个可疑的人,凡是有人脱离他们的视线,他们都要有意无意的观察,知道他们能够确定在某个地方,唐近楼有些庆幸当时没有和父亲直接去后院,不然很可能让山贼有了准备,毕竟就算是劫掠也是有目标的,显然富人就是山贼的重点解决对象。唐近楼毫无顾忌的走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离开清泉镇才是当务之急。至于山贼会不会来,唐近楼几乎可以作出肯定的判断。

    “大姨,你去叫她们带上东西,你们都躲进车里,我们过来之后,立刻就走,我怀疑点里面的陌生人都是山贼打头阵探路的。”唐近楼对郑氏说道。

    郑氏脸一白,拉着唐近楼的手:“小楼儿,你要小心点,知道吗?”

    唐近楼挤出一个笑,说实话他真不想笑,可是要安慰这些他要保护的人,他使劲的点点头:“我知道。”

    说完他转身正要走开,郑氏一把拉住他,“等等。”她左手拿着碧箫,右手伸向怀中,取出了一块玉佩,然后飞快地将那块玉套在了箫上。

    “小楼儿,过两天是你十岁生日,姨知道你精通乐器,这只箫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姨今天就提前给你了。这玉有趋吉避凶之用,我把它套在上面,你以后也会受菩萨保佑的。”郑氏将长箫插在唐近楼腰间,拍拍他的头:“去吧。小心点。”

    唐近楼点点头,转身快步向客栈大堂走去。

    他没有想到,原来郑氏居然是为了去给他买生日礼物才冒险出去的。他心中一阵悸动,这辈子,他跟家里的女人都不是很亲近,就算是他的亲生母亲也是一样,在他心中,这些只是因为血缘关系而应该得到他尊敬和赡养的长辈而已,反而是识字不多,见识不高的父亲和他很是投缘。

    一直以来,大夫人和二夫人也把唐近楼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他感受到了,只是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而已。

    唐近楼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箫,责任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一股新的莫名的力量却在他的心间升起。

    唐员外焦头烂额,几乎恨不得把全身的脂肪都变成问题来问岳不群,可惜他毕竟是再没什么话可说,他有时几乎想直接走了算了,到时候骑着马谁追得到,但是他担心,担心自己的不小心会把妻儿暴露,到时候就算有马有车也很难逃出去。好在这个时候,他的好儿子唐近楼终于出现在楼梯口。

    “爹爹……你怎么还在这里。”唐近楼有些怯怯的问。

    唐员外皱眉看了他一眼,“我不在这里在哪里。”他看到唐近楼有些“慌乱”的表情,“我不是教你去读书吗?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我问你,先生布置的作业完成了吗?”这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唐近楼几乎完全是自学,郑先生名义上是他的先生,实际上更像是一个考试顾问。

    可是唐近楼却恰到好处的做了一个掩饰的表情,敷衍道:“恩,做完了。”

    “做完了?”唐员外看起来是强行把怒气压抑下去,“好,那我去看看你做了什么。”说着站起身来向唐近楼走去,唐近楼“惴惴不安”的站在楼梯前一动也不敢动。像急了撒谎被当场拆穿的坏小孩,在场众人都露出了笑容。

    眼看唐员外已经走到唐近楼身边,两人提着的心脏几乎要同时放下,这时候客栈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喊: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山贼来了!”

    唐员外脑中轰得一响,“要遭”!两人都听的明白,外面来的正是唐家资格最大的家丁——来福!

    可是,再有一炷香,只要再晚一炷香的时间,唐员外就能带着妻儿,轻轻松松的在乡下钓着鱼度假了。唐员外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只见门口一个人影闪出,正是唐府的管家来福。他一眼就看到了唐员外,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说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山贼要来了。”唐员外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这实在不能怪来福,他一向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唐员外心里已经再想来福说完后他该怎么做,才能不暴露又能脱险。但唐近楼显然任何机会都想尝试一下。他突然对来福说道:

    “来福叔,我们上楼去说吧。”

    来福还什么都不明白,可是另外两人的心却又是提了起来,唐员外吸了口气,道:“恩,也对,我们上楼去说。”说着又向楼梯口走去。

    可是这个时候,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传了过来,“唐员外这是什么话,山贼来了这种大事,你应该让大家都知道啊,总不能你一人得了消息偷偷跑了,让我们大家都死在这里吧,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他一开口,所有人都随声附和起来。唐员外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只听得大堂里乱七八糟都是声讨他的话,说他做人不厚道。

    来福傻愣愣的听着他们说话,也向唐员外说道:“是啊,老爷。乡亲们都应该知道这个消息,也好做好准备,不然山贼来了,岂不是我们害了乡亲们。”唐员外挤出一个笑来:“对,对,是我疏忽了。”心里却在破口大骂,妈的你看他们哪个是你的乡亲。

    唐近楼叹了口气,有了山贼的准确消息,原本是一件好事,可是如果让山贼因此而时时注意你,监视你,更加重视你,那也就离死期不远了。看起来,唐家有难了。唐近楼摸摸腰间的匕首,心里突的升起一股豪气来:如果真到那种地步,我可要抓几个垫背的,哼,我有三个母亲,一个弟弟,七个姐姐,他们恐怕都没有能力保护自己,那我得要杀十二个人,才能刚好够本,虽然我没那个本事,可是不试试,谁又能肯定呢?

    第八章兵分两路

    形势看起来已经到了很不利的地步,更重要的是,唐员外还不敢让唐近楼先走,因为已经有人走了过来,“兴致勃勃”的想要知道山贼的最新情况。

    那个瘦猴脸露笑容,走到来福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给哥哥们说说,山贼们是什么样子的。”唐近楼心中一紧,这人说话随便,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难道山贼已经要到了……又或者,他们已经不打算让自己这几个人出了这扇门!

    来福看着瘦猴,打开他的手,严肃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快快收拾东西逃跑吧,要是等山贼来了,你连骨头都剩不下。”

    这时瘦猴身边一个面容阴鸷的家伙说道:“你见过山贼么……”见过,你们可不就是么。唐员外心中发慌,几乎忍不住要去擦额头上的汗珠。

    “我要是见过就活不回来了。”来福不满的说道,他终于发现这些人一个个都把山贼当山货看似的,都来问他见没见过山贼。他转过脸来,对唐员外说道:“老爷,是这么回事……”唐员外打断他:“你长话短说吧。”

    来福愣了一愣,然后腰一挺,大声说道:“老爷,是这么回事。今天我和顺子他们在山上不知怎么就让贼人摸到了跟前,幸亏他们说话让我们听见,我们躲在石头后面,听他们说出了山贼的动向。”

    “山贼在哪儿?”唐员外和瘦猴同时问出这话,不同的是,唐员外问出这话时,脸上直冒虚汗,而瘦猴的脸则在瞬间变得跟他旁边那位一样的阴鸷。

    “我们偷听到他们说,他们要兵分两路,一路从清河镇走一条远路,绕道从清泉镇的另一面杀过来。”来福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从另一边杀过来,那他和顺子在山上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的。

    “他们为什么会派人到你们守着的地方去?”唐员外问道。来福连连摇头,唐近楼哼了一声道:“很简单,因为他们连连劫掠,已经引起了官府注意,他们派人到山上,跟我们的目的差不多,就是防范官军的!”唐员外叹口气,默然无语。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改道来清泉镇?”唐近楼忽地问道。

    众人一愣,唐员外下意识的答道:“可能是那些山贼猜到我们会在清河和清泉镇之间找人查看动静,因此特意改道,从后面绕过来。”他这样说着,不由得心里一片冰凉,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他之前的安排可真是笑也笑死人了。只是可惜,他最初不太相信山贼会来清泉镇,而且他也懒得去乡下那地方,所以才造成现在想走走不了的局面。难道自己一家人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我不是问这个?”唐近楼摇了摇头。众人都奇怪的看着他,心里对这个小孩想问什么有些许好奇,却又有更多的不屑。只有唐员外看着自己的儿子,等他说话。

    唐近楼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他有意无意的扫了面前的瘦猴和阴脸人一眼,轻声说道:“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山贼们要费这么大劲来我们清泉镇?”他盯着瘦猴,眼睛忽地一睁:“为什么就算是有官军的追捕,也一定要来清泉镇?”他只有十岁的身躯,却在霎时间发出了让瘦猴在一瞬间想要避开他目光的气势!

    众人脸色大变。为什么山贼一定要来清泉镇?不错,所有人都忽然很想知道为什么。毕竟,清泉镇只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小镇,清河镇反而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大镇,为什么山贼们去了清河镇之后,应该已经丰收的他们还要执意来清泉镇,要知道清泉镇因为有了消息,几乎已经全镇撤离,他们费这么大劲来这里,很有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人人心思不同,唐员外心里想的是不是清泉镇藏有什么宝物之类,所以山贼们不在意镇里有没有东西,他们就是来找宝的。可是他自己很快就否认了这种情形,因为如果有宝物的话,他们应该偷偷前来,而不是如此大张旗鼓,就算是他们想要以洗劫小镇作为掩饰,那之前也不应该节外生枝的劫掠那么多方,引起官府注意。

    唐员外想不到答案,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瘦猴一堆人,在他心里,已经认定这些人肯定就是山贼一伙,所以他们肯定是知道答案的。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瘦猴他们的确是山贼,但他们也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这个几乎已经人去楼空的小镇。据他们的估计,这个镇子上已经不可能留下什么值钱东西了。唯一能有机会收回成本的,就是眼前这个还没来得及走的唐员外,想必他的财产也没有来得及转移,这也是山贼们特别关照唐员外的原因。

    劳德诺在听到唐近楼的问题时,竟然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他害怕了!他当然知道山贼们为什么会过来,他之前时时算计,甚至刚刚不惜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岳不群看一眼让他“家破人亡”的那些穷凶极恶的山贼,可是现在,他心里害怕了。那个小子,明明是个小孩,为什么竟然能够看得这么远。

    劳德诺偷偷看了岳不群一眼,岳不群正襟危坐,也向那边投去一缕目光,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仿佛他也在关注山贼的消息,仿佛他什么也没有想到,可是劳德诺却渐渐觉得坐立不安,汗水悄悄的渗透了他的背!

    他看起来一副什么都没有想到的样子,却更加让劳德诺心悸。他忽地记起那天晚上,他的恩师左冷禅对他说过,岳不群的武功,即使是跟他比,那也是在伯仲之间。恩师的武功他当然清楚,与他在伯仲之间,那岳不群的武功该有多高。可是那天左恩师还说了一句话,现在想起来,让他几乎如坐针毡,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左冷禅说:

    “他的剑法很高,可是比起剑术,他的心计更要高明十倍!你以后需的时时小心,千万不要露出了破绽!”

    大厅里寂寂无声,一时针落可闻。

    唐近楼冷笑着观察众人的反应,见众人陷入沉默,忽然转头对来福说道:“来福叔,你刚刚说山贼兵分两路,一路是从后面绕道,往清泉镇来,那么,还有一路呢?”

    大堂里,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来福那张平淡乏味的脸上,等着他说山贼的另一路人马究竟要向何处去。

    岳不群却是嘴角一勾,微微笑了起来:这帮家伙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情绪已经在随着那个小孩子在走!岳不群微眯着眼睛,暗暗打量着唐近楼,看他形容风貌,虽然还未给他摸过骨,岳不群也可确定,这孩子绝对有习武之才!

    第九章最后的机会

    岳不群嘴唇微动,在场众人谁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劳德诺却微微点头,不动声色的像唐家父子所在的地方走去。人人都等着来福说话,也没有人注意他。

    唐近楼悄悄拉了拉父亲的衣角,另一只手已经隐蔽的摸上了怀中的匕首,因为他敏锐的发现,就在他让来福说出另一路山贼的去向是,瘦猴眼中的危险。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另一路山贼的去向,看来眼前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前哨之类,而是货真价实杀人如麻的强盗!

    来福说道:“我听他们说,另一路人马,会提前来到镇上,专门打探镇上有钱人家的消息,就算那些人逃走,他们也会到乡下老家把有钱人抓起来。”唐员外脸色刷的一下就青了!

    劳德诺已经走到唐员外身边,骂道:“这帮强盗实在无耻,当真该死!”

    来福继续说道:“那些人会办成行路之人,或者是商人,在热闹地方叫卖,趁机与人攀谈。”唐近楼叹了口气,心里正在考虑是不是直接和父亲冲出去,虽然被追上的可能性极大,可是若是家里人都已经按他说的躲在马车里,又能见机的快,一家人默契,也未必没有逃出去的可能,虽然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总好过呆在这里等死的好,山贼一撕破脸皮,到时候必然是不死不休。

    他心里正在犹豫,忽然清朗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这位兄弟,今日此镇上的居民已经离开大半,他们如当真扮作商人,只怕反倒更惹嫌疑。”唐近楼随声音望去,心里一动,正是那个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中年侠客模样的人。可是,他又是敌是友?

    他若是其他任何一个时刻前来,唐近楼一定会怀着敬仰与好奇的心情与他相交,敬仰与好奇的,不是这个人,而是他至少在表面上所能代表的千百年来让中国人魂牵梦萦的侠士形象。这也是唐近楼会让唐员外在露出破绽前找他交谈的原因。

    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个人就算外表在光鲜,也逃不了他是昨天才来镇上的事实。这是不是巧合,他是不是山贼的同伙?

    他停在岳不群身上的目光稍长,立刻让岳不群有所察觉,岳不群循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眼神依然深邃而有神,隐隐竟透出几许赞赏,让唐近楼微微一怔。

    来福却没有唐近楼这么多心思,他听到岳不群的话之后,想了想,点头道:“先生说的很对。”岳不群道:“既然他们不能去街上叫卖,那就只有两条路好走了。”

    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听他说到底还有那两条路好走。

    岳不群确是悠闲的和了口茶,仿佛他口中的山贼在另一个世界,或者清河镇等等,而绝不是在他现在喝茶所在的这个清泉镇,这副修养,不管他是不是山贼,唐近楼也不禁为之折服。

    “其一么,既然镇上大部分人都已经走光了,那么他们的任务实在是没有多大成功的可能,而且也没有多大意义,所以他们有可能出了镇子,或许等着那些来去如风的马贼来了,他们在进来大干一场也说不定。”

    瘦猴微微眯着眼睛,笑道:“不错,我看那些该死的山贼多半是出了镇子了,这镇上人都走光了,什么也捞不到,还不走干什么?”他这话倒也不是全然的信口胡说,甚至可以说是他的真心话,如果不是老大下了死命令,他绝不愿意在这里呆着,早就回山去了。

    唐近楼微微冷笑,却并不说话,不知何时,唐员外紧紧拉住了他的手。唐近楼心里明白,唐员外虽然没有放弃,但显然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

    岳不群没有看瘦猴,继续说道:“至于另一种可能么,虽然从镇上人口中打探消息的计划失败了,可是他们还有机会,所以这些贼人也很有可能并没有走,而是留下来继续打探消息,甚至有可能跑到人家家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没有来得及拿走的值钱东西留下。”

    唐近楼笑笑,岳不群叹了口气,说:“可是人总是要吃饭的,山贼也是人,自然也要吃饭。而且他们还要找地方休息,再说,如果他们老是在街上晃来晃去,只怕见到的人都能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了。”他忽地看向来福,“你说,他们会在什么地方歇脚。”

    来福还没有感受到大堂内诡异的气氛,闻言道:“当然是客栈了……”一语既出,大堂内立时安静的连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来福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看沉默的唐员外父子,又看看开始冷笑的瘦猴两人,心里一颤,不由自主的退到了唐近楼身前。

    “哈哈哈哈……”瘦猴忽然狂笑了起来,他冷冷的盯着岳不群,“你说的不错,山贼也要休息的。不过选择客栈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说,碰到偶然经过的客人,可以让他们弥补一下这次的损失。”

    这话跟承认自己是强盗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来福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低声对唐员外说道:“老爷,我保护你。”这时候原本坐在桌旁的人们都站了起来,从他们整齐的动作上就知道他们绝对是一伙的,这些人都冷冷的向着岳不群坐着的地方移动过去,冰冷的死亡气息仿佛充溢在大堂,压得唐近楼喘不过气来。

    唐近楼深吸了口气,靠近来福,低声的说道:“来福叔,等会儿打起来,你立刻往后院跑,那里有我们家的马车,如果徐伯在,你就跟他一起驾车,如果不在也不用等了,我和爹爹马上就要过来,你记得随时让马儿处于兴奋的状态。”来福心中没有主见,向唐员外看去,唐员外低声说:“就照他说的办。”

    大堂里山贼的数目有十个出头,除了现在站在唐近楼面前不远处的瘦猴和阴鸷脸,其余的人都向着岳不群围去,他们看似站的杂乱无章,可却将岳不群的去路封的死死的。看起来竟然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当他们离岳不群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衣袖一扶,已经取出了藏在里面的刀,十多把银光闪闪的刀具让来福脸色更加苍白。

    岳不群微微一笑,左手将放在桌子上的剑拿了起来。

    唐近楼心中砰砰直跳,只见最前面的两个山贼试探性的一齐劈出一刀,那人竟然不闪不避,眼看着刀刃及体,唐近楼几乎要喊出声来,这时候只见一剑如风云乍起,却又一闪而逝。再看时,那人仍旧端坐桌前,可是他面前却多了两具尸体!

    唐近楼心中振奋,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刚刚那一剑似快似慢,在场众人均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它偏偏能后发先至,两个山贼几无还手之力,其中的神妙更让人如痴如醉。

    瘦猴眼中寒光一闪,向身边的同伴目视一眼,那名阴脸男人会意,从腰间取出一件奇门兵器,唐近楼一看,原来是一直软鞭,他随手一抖,发出啪的一声,向岳不群攻去。

    这时候众人都在关注大堂里的战斗,唐近楼眼前离得近地只有瘦猴一个人。唐近楼看了看形势,忽然猛地一拉唐员外和来福,“好机会!快跑!”听到动静的瘦猴愕然看过来,只见楼梯口边不知何时出现一扇小门,唐员外三人的身影在门边一转,立刻消失!

    第十章隐杀

    这一下兔起鹘落,反应的极为迅速,也是唐近楼等人眼看实在没什么办法做的冒死一搏,略尽人事,至于结局是生是死却只有看天意如何了。

    瘦猴眼睁睁看着唐员外三人逃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并不如何清楚这次行动的目的,所以对镇上的富人极为注意,可惜家里有点钱的,跑得倒也快,许多人甚至宁愿留下些东西,也不愿意耽误时间误了性命,而这个没有来得及走开的唐员外是在他心目中这清泉镇还剩下的唯一一头肥羊,哪里能够容他走脱。

    瘦猴猛地发力,向门口奔去,中途一个人影闪出,劳德诺手执长剑,想要将他拦下来。原来岳不群刚刚正是吩咐劳德诺保护唐家父子。劳德诺使出一招华山剑法中的苍松迎客,心道瘦猴武功一定不高,这一剑够他受的。岂知使到一半,瘦猴从怀中掏出一件暗器,径向劳德诺扔了过来,两人相隔不到两米,劳德诺大惊,脚步向后一退,自然而然使出一招“迎刃而解”,守中有攻,决不让瘦猴趁隙追出门去,瘦猴一扭身,却直接从他身旁掠过,竟似不担心他的剑一般,劳德诺大惊,长剑正要刺出,忽地大叫一声“啊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连连呼痛。

    原来瘦猴掷出的暗器却是一包石灰,他武功比起劳德诺来不知要低到什么程度,可是这在比斗时阴谋诡计,暗算害人的法子却是使得炉火纯青,劳德诺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终究习武之人最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再加上他的武艺实在不高,因此竟然着了道,此刻身子倚在墙边,双手捂着眼睛只是大叫,连剑客绝不丢弃的剑也放在了一边。任由瘦猴追了出去。

    此刻三人却刚刚冲出去不远,瘦猴冲出门后,三人正向着前方全力的跑着。瘦猴尖笑一声:“哪里走!”猛地又加快了速度,他全速发动,唐员外这等胖子和唐近楼这样的小孩哪里跑得赢,两三息之间就已经被追上,一只手成爪型,抓向唐员外,伸出一脚,旁边向他扑来的唐近楼已经被他随意的踢飞!唐员外见儿子受到伤害,心胆欲裂,大叫道:“小楼儿!”来福因为身强力壮加上要上马驾车,原本此时已经跑在前面两三米远的地方,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正好看着唐近楼在半空里吐出一口鲜血。

    他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害怕,却强行打起勇气,挥着拳头冲了过来。

    瘦猴冷笑,空着的一只左手在腰间一抹,拿出了一把磷光闪闪的短刀。来福看到了刀,不禁没有退缩,脸上反而现出一片决绝之色。

    唐员外大惊,叫道:“不要过来……”来福大喝一声,已经冲到眼前,唐员外心里一片空白。只见瘦猴刀从下向上一撩,刺向了来福的腹部,这一刀又快又狠,瘦猴对付冲动的人很有经验,因为冲动的人总是不懂变化。死在这一招下的人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

    可是刀光闪过,他却没有见到开膛破肚的血腥场面,反而是自己的刀,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瘦猴惊异的低头,只见来福竟然用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刀身,而刀尖已经刺进了他的肚子,鲜血直流!

    唐员外原本脑袋里什么也没想一片空白,此刻他的脑袋里仍然什么也没想,却已经变成一片血红!他凄厉的大叫一声,挣脱了瘦猴有些松懈的手,翻身将他抱住,然后他竟然靠着本能,张口就向着瘦猴咬了过去!

    瘦猴大惊失色,放开了右手,来福短短一刻,失血过多,又是脱力,终于脸色苍白的倒了下去。

    瘦猴头一偏,躲开了唐员外的利嘴,唐员外没有咬到人,上下两排牙齿一撞之间,竟发出清晰的“卡”的一声,让耳朵就在他牙齿边的瘦猴心惊肉跳。瘦猴左肘勉力抵在唐员外胸口,右拳疾出,击向唐员外的脸颊,想让他放开双手。只是他手越重,唐员外剧痛之下,竟然还能够更加用力,抱得更紧。

    瘦猴手中刀已失,只得一拳拳向他揍去,也不知打了多少下,只听砰的一声过后,唐员外一声闷哼,含着血竟然吐出了两颗牙齿!他脸上的肥肉挤在了一团,和着血看上去仿佛地域的业兽一般恐怖,瘦猴心胆俱裂,猛地大喝一声,左肘一抵,全身运力,要挣开唐员外的锁抱!

    唐员外脑中什么也没想,更没有丝毫惧色,此刻他虽然上半身被顶得直向后摆,肋骨之间隐隐作痛,微微响动,但他箍着瘦猴的手却仍然死死的绞在一起,纹丝不动!两人像在角力一般各自用劲,瘦猴吃亏在他被唐员外紧紧抱住,根本用不出全力,不知过了多久,唐员外毕竟年老,力道微微一衰,瘦猴猛地发力,将唐员外肋骨顶得生疼,却让他清醒过来,他用力向后一提,瘦猴猝不及防,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去,两人脚下混乱,双双倒在了地上。唐员外兀自死死的抱着瘦猴,决不让他逃脱!

    瘦猴心里已经开始慌乱,只因为在地上的情形比站着更加糟糕,因为他就算想打唐员外,也不如刚才站着时容易发力,瘦猴一面挣扎,一面勉强挥着拳头打唐员外,忽然眼角余光一瞥,看见来福就躺在右边不远处的地方,而自己的短刀,就在他的手边!

    瘦猴恶狠狠的笑了!

    他一只左肘仍然抵在唐员外的胸口,给他造成自己仍然在发力与他对抗的假象,右手已经用力的伸了出去,想要拿到那柄刀。

    三寸,两寸,一寸……

    他的手已经触到了刀柄,熟悉的触感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大笑起来,可是突然,他的手和表情凝固了下来……瘦猴眼神逐渐的涣散,他的喉头一鼓一鼓的发出“嗬嗬”的声音……瘦猴心里明白,他死定了。

    瘦猴用力将自己的脑袋转了过来,只见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孩正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瘦猴眼里的颜色越来越黯淡,仇恨,疯狂,凶恶等等随着灵魂的逐渐消散抽离了他的身体,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这不可能……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他怎么能扛得住我全力的一脚?!”

    第十一章玉佩

    不要说是小孩子,就算是一般的成年人,也绝扛不住瘦猴全力的一脚。唐近楼默默地拔出插在瘦猴背后的匕首,把他推开,然后扶起自己的父亲。

    正常情况下,的确是这样。可是当一个人看到带着自己玩的叔叔被刺伤,自己的父亲被毒打随时命在旦夕的时候,他还能害怕施暴的匪徒吗?他还能保持“正常”吗?更何况,唐近楼从小就显现出优秀的身体素质,他虽然没有练过武功,可是却有着匪夷所思的身体柔韧性和灵活度。他能够在玩了三年马之后,在马上作出各种让游牧民族羞愧的马上动作,就好像他是长在马身体上的一部分一样。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短短的一两分钟时间。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开的时候,大堂那边还隐隐传出打斗的声音。

    唐员外虽然鼻青脸肿,但没有伤及要害,挣扎着还能够自己走动。可是来福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瘦猴那一刀虽然被他用力的握住,可惜刀的大部分还是刺入了他的身体。他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又怎么能挡住瘦猴呢?

    来福未必不知道他抵不住瘦猴的一刀,可是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冲了上来?

    唐近楼在来福身边蹲下,紧紧抓住他的手,眼泪顺着脸颊不住的流。来福看了一眼唐近楼,费力的笑了笑,然后看着唐员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好像很难发出什么声音。

    唐员外也蹲下身子,他鼻青脸肿的样子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唐员外解开来福的外衣,在内衬的腰间找到一个口袋,他把口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玉来。

    这块玉质地中等,上面仿佛有些刻字。唐员外把玉紧紧的握在手中,说道:“你不要再说话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以后,这块玉归我了……”来福看着唐员外,终于不再说话,只是笑。他被刺中小腹,没有伤及肺部等处,可是他连笑都难以发出声音来,可见他的伤重得很了。

    只是片刻,来福的笑就凝固在了脸上。唐近楼还在颤抖,还在哭泣,唐员外最后看了来福一眼,却已经站了起来。他把唐近楼拉起来,说:“快走吧,我们时间不多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向大堂那边看一眼,心里想:为什么没有人再追出来,他们这么信任这个瘦子么?或者,那两个江湖人物竟然能够抵挡住十个山贼?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很快被悲伤淹没。

    两人穿过小门,只见马车已经停在了另一扇门的门口,车上坐着徐顺,看见二人又惊又喜,喜的是两人终于过来,惊得却是唐员外脸上的伤,以及唐近楼仿佛有些萎靡的模样。徐顺从车上跳下,迎了过来。

    “老爷,你们不要紧吧?”

    唐员外摆手,说道:“我们快快走,来不及了。”徐顺更加知道事情的紧迫,他扶着唐近楼三人向马车走去,一边说道:“老爷放心吧,家里人都在车里。”

    大夫人掀开车帘,看到唐近楼两人的模样,心疼的泪都下来了,想要下车,却被唐员外呵斥回去坐好。郑氏脸上带泪,只是哭泣。

    徐顺准备了四匹好马,原本准备了两匹给做饭的厨子,不过两个厨子做过早饭之后向徐顺告假,已经离开了,两匹马便没有用上。他原本想将马套在车上,变成一架四匹马的马车,可惜他自己清楚,四匹马拉的车,绝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唐员外自己骑上一匹大马,唐近楼拒绝了母亲让他上车的建议,也选了一匹高头马骑了上去。唐员外用手拍了拍马的屁股,对徐伯道:“回益村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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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上,两马一车纵横疾驰。

    官道虽然危险,山贼可能就在前面,可是唐员外等人也别无他路,因为马车毕竟走不得小道。唐员外默默催动着马鞭,加速奔腾。他的怀里还藏着那块从来福身上解下来的玉佩,唐员外眼神迷蒙,眼前一马平川的道路不知为何,忽然变得迷蒙,曲折了起来。

    那是一个明媚的春日,父亲带着他到城外的四方庙拜菩萨。上山的路曲折蜿蜒,虽然景色多致,但唐德服少年郎一个,只感到全身都没有力气,每走一步都烦闷异常。这时候就在不远处有一块开阔地,唐德服心里大喜,央求父亲,说什么也要在那里歇上一歇。

    他的父亲同意了。

    两人坐在一块青石上歇息,随行的两个仆人站在一边。唐德服身体松了下来,再去看这山上的景色,只觉得蓝天白云,青山渺渺,绿树碧碧,加上鸟鸣之声,以及上山所走的通幽曲径,当真是一片难以言喻的美景。那时候他甚至有些冲动,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因为他看到这美丽山河,竟然一句像样的句子也说不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哭哭噎噎的声音传了过来。唐德服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个少年拖着一张裹着的席子到了这块空地的另一边,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看样子像是两兄妹。他们将裹着的席子摆在地上,然后就低着头跪下了。

    唐员外的父亲——当然了,那时候的唐员外的父亲才是员外——厌恶的看了一眼两个人,对唐德服说道:“服儿,我们走吧。”

    唐德服哪里肯依,当即大声呼累,他父亲连连摇头,只得仍然坐在石凳上休息。过了一会儿,那两兄妹面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唐德服从他们絮絮的话语中,知道原来这两兄妹是在卖身葬父。

    卖身葬父的意思他当然是知道的。

    之后呢?之后好像是有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好像跟瘦子山贼长的差不多,那家伙跑去调戏小姑娘,说只要陪她睡觉,他就帮他把父亲葬了。那个少年哀求不已,说是女孩年纪太小了。然后两人打了起来,少年被打得很惨的,然后某一次,他被打得吐血,倒在了唐德服的旁边。

    唐德服本来和他父亲一样,很讨厌这样的人的,可是他看着那个少年的眼神之后,他立刻有了一个想法,他要帮帮这个少年!

    唐德服的身份跟那个混混不在一个级数,很快那人就被两个家丁揍了一顿。奇怪的是他的父亲竟然没有管唐德服的行为。那个少年没有说些什么感谢的废话,只是重重的磕着头,说道:“少爷,求求你葬了我父亲,刘云深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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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员外一只左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放玉佩的地方。他眼前的道路渐渐变回了现实的模样,可是眼睛却更加模糊了。他恍然的想到:

    “是的,没错,他叫刘云深!我以为我忘了,原来没有忘!……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忘记了,只不过是因为嫉妒他一个仆人却有着比我更好的名字而已!”

    第十二章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停下!”唐近楼突然大喝道。

    唐员外从沉思中醒来,手已经下意识的勒紧了缰绳,将马速降了下来。他向前看了一眼,心中立刻被怒火和悲伤所充溢。在一刻白杨树上,竟然挂着两具尸体!而尸体上,竟然连衣物都被剥得干干净净!

    唐员外仰天,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可是他那随意的一瞥,却已经看见了挂在树上那两人的身形。

    “爹爹,我们还走么?”唐近楼叹息一声,大路边上的树梢,竟然挂着尸体,这说明什么?唐近楼心里一暗,已经开始考虑一家人是不是弃马弃车,开始步行。

    唐员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下去看看。”唐近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到他看向尸体的眼神,想到了什么,也不说话,默然跳下马来。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角,不知是哪位夫人看到了唐员外失常的表现,要来陪他。还没下车,就听唐员外平静的说道:“你们都呆在车上。”他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带着一种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威严。

    车里的人影微微颤了颤,片刻后,车帘被放了下来。

    唐员外很慢,很艰难的向树边走过去,他死死的盯着那棵树,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深深的印在脑海之中一样。唐近楼低着头,沉默的在他后面跟着。

    “是她!真的是她……”唐员外喃喃的说道,唐近楼的心里仿佛也被刀割着一般的疼痛。他抬起头来,只见到父亲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唐近楼的泪簌簌的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不是因为悲伤,也不是因为伤痛,更不是因为遭遇……

    唐近楼擦干泪水,向树上的人看去,出于尊重,他并没有看那句女性尸体。他们身上已经不着寸缕,从皮肤的颜色上判断,他们刚刚遇害不久。那就是说,山贼就在这附近!唐近楼紧紧的握紧了拳头,偶然瞥见了那人的面容……

    唐近楼长大了嘴,“爹!是苏先生……”

    没错,虽然凌乱的头发已经将他的脸遮住了一部分,可是,唐近楼一眼就看出,这人正是苏先生!

    唐近楼下意识的摸了摸还插在腰间的长萧。

    “如果我让苏先生跟我们一起走,他会不会遇害?如果不是我恰好在那个时间去通知他,他会不会这么巧合的遭遇毒手?……”

    唐近楼责备者自己,虽然这根本不是他的错,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的内疚。

    唐员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说道:“楼儿,我们走。”

    唐员外向回走出两步,却发现唐近楼没有跟过来,他惊讶的看着唐近楼,只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在思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突然他浑身震了一震,有些激动的转过头看着唐员外,颤抖着声音说道:

    “爹,爹,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他们的女儿没在这里,是不是逃走了?”

    唐员外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一个小姑娘,哪里逃得走,一定是山贼看她年纪小,没有杀她,把她抓走了,唉,可惜了……”他没有说什么可惜了,但是唐近楼却知道他的意思,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被一群山贼抓到,能有什么好运?

    唐近楼摇着头,猛然间大声叫起来:“不……我不信!他一定是躲起来了,我,我要救她……”然后他像是为自己打气一般的叫了一声:“我要救她!!!”说着他竟然跑了出去,在那棵树的周围细细的寻找起来。唐员外原本想要叫住他,可是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胸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荡漾,打击他热情的话竟然没有说出口来。

    唐员外看着树上的那具女尸,左手紧紧握住了怀中的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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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雁月没有被山贼抓走,山贼来去如风,在这一马平川的官道上,一眼就看到了苏先生一家人。苏雁月记得那时候爹爹还在笑,他高兴的说:“前面走不多远,我们就近小路了,那时候什么山贼马贼的都不用怕了。”可是他的笑脸还没有完全升起就已经凝固在了脸上。山贼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苏雁月清晰的看到了爹爹绝望的眼神。

    “他们已经看到我们了。”

    苏雁月感到妈妈牵她的那只手突然加大了力量,仿佛要把她的手捏碎一般,可是她感觉到了家人的心情,一直忍着,一声也没有吭。

    苏夫人颤声道:“老爷,怎么办?”

    苏雁月只见到她的爹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抱起自己,疾走了两步,来到了一个草丛边上,那草长的极高,连爹爹的膝盖都被没住了。苏雁月只见爹爹在草丛里坐拨右拨,竟然在草丛挨着的石头边找着一个小小的洞穴。

    那个洞穴当真是小得很了,除了苏雁月这样大小的孩子,谁也躺进不去。苏先生把女儿放在里面,从背后把瑶琴解下,放在苏雁月怀中,然后把草丛细心的摆好,让它们遮住这个小地方,最后他隔着一丛草对小雁月说:“小雁儿,我们再来玩个游戏,好不好?你躲在里面,不管外面有什么也不准动,等过了今天……等到了明天……那时候你再偷偷的出来,爹爹妈妈都在这里看着你,看看你能不能做到。好不好?”

    苏雁月在小洞里乖乖的躺着,眼泪簌簌的流着:“好。”

    苏先生满意的笑了,他快步走到苏夫人身边,牵着他的手,说道:“夫人,今日我们一起死了,也算是践了我当日娶你时的诺言。”

    苏夫人将头轻轻的靠在丈夫怀中,轻声说道:“小雁儿安全吗?”

    苏先生仰天笑了起来:“小时候,我躲在那里,没有谁能找得到!”

    夫妇两人向着来的方向快速的走了两步,这条官道,两面都是山,这也是苏先生远远看见了马贼就已经绝望的原因。

    两人很快就被追上,按照马贼的意思,应该是男的杀死,女的留下来,可惜他们这群禽兽刚刚下马,就只能看到两具鲜活的尸体,苏先生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而苏夫人则已经咬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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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雁月躺在里面,眼泪虽然一直流个不停,但她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她很乖很乖的听着父亲的话,她甚至想要一次把以前不听话的部分也补回来。所以她听着马蹄声急急的来,听着那些人咒骂的声音,听着那些人在四处搜索,听着马蹄声远去……她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听到马蹄声又来了,她没有动,然后仍然是搜索的声音,她听着那个人在不远处搜索,找的很仔细,她听得出来。然后,他慢慢地找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苏雁月紧张了起来,可是不管怎样,他的声音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在某一刻,精神恍惚的苏雁月忽然感到了阳光照了进来。

    她受惊的转头,顿时与唐近楼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唐近楼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他把苏雁月从小洞穴里抱出来,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苏雁月很用力的想要推开唐近楼,却始终没有那个力气,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她渐渐的平静下来,唐近楼放开她,只见小姑娘痴痴的看着自己腰间别着的长萧,她的怀里,还抱着苏先生留给她的瑶琴。

    唐近楼抱着她的脸蛋,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正惊喜的跑向这边的唐员外听到这句话,猛地定在了原地。

    第十三章侠客行的前奏

    唐近楼拉着小姑娘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对唐员外怪异的目光完全视而不见。他的胸口又隐隐作痛——这是瘦猴的那一脚造成的伤。唐近楼放缓呼吸,让疼痛渐渐的缓和了下去。唐近楼走了几步,转过头对还在发愣的唐员外说道:

    “爹爹,走了。”

    唐员外回过神来,“哦”,“哦”的应了两声,几乎算得上是失魂落魄的骑上了自己的马。唐近楼将小姑娘送上了马车,苏雁月呆呆的,无意识地跟随着他的行动。

    “爹,我们还往前走吗?”唐近楼摸着马头问道。

    唐员外看着远方,良久道:“现在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只能快马加鞭……如果当真碰上了,凭着我们的马,或许冲的过去也说不定……”徐伯买的马都是些上好的塞外良马,因此唐员外的赌博拼的倒也不只是运气。

    唐近楼叹了口气,翻身上马,却引得胸中一口闷气翻腾,几乎让他跌落下去。唐员外心里一惊,策马过来,担心的问道:“楼儿,你没事吧?”唐近楼摇摇头,说:“快走吧,这几天实在是倒霉,我只怕又出意外……”唐员外打断他,怒道:“我看已经出意外了,你……是不是刚才被那贼人踢的,唉,你怎么如此逞强……你上马车去吧。”

    唐近楼摇头苦笑:“没事,只是不敢太过用力罢了。爹爹,你知道的,我晕车……”

    唐员外盯着他,良久,马鞭一闪,胯下马儿吃痛,当先跑了出去。唐近楼微微一笑,双腿一夹马腹,已经和徐伯跟了上去。

    马蹄带起一阵烟尘,唐近楼心里始终有种不详的感觉,他隐隐有种预感,或许拿些山贼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而且……他渐渐的对这些山贼的行动越来越迷惑了起来。

    在客栈的时候,他曾经质问瘦猴,为什么山贼冒着被官兵追杀的危险,即使是绕道也一定要来清泉镇。而现在,他有了更多的疑惑,如果他的预感成了现实,前面真的有山贼的话,那么……为什么他们辛辛苦苦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来到这里,却又不进镇???

    瘦猴一行十人一大早就到了镇里,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做……至少在被识破前是这样。他们不过是装成歇息的行商,躲在客栈里喝茶而已。

    要洗劫清泉镇这样的小地方,难道还需要什么周密的计划吗?

    唐近楼忧心忡忡,心弦越绷越紧。

    他苦苦思索着,忽然脸色紧张了起来,纵马追上了唐员外,按低声音道:“爹爹,后面有人骑马追上来了。”

    唐员外苍白地看着他,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你怎么知道?”唐近楼从小就五官特别灵敏,这其实是唐员外知道的。唐近楼向后看了一眼,打消了解释的念头:“你看看就知道了……只有两个人,应该不是贼人。”

    唐员外转头向后面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他的骑术一般,控制马一直都是小心谨慎,不敢大意。唐近楼松了口气,说:“看来是和我们一样逃出来的人。”

    唐员外跟着点了点头,心情为之一松。

    唐近楼突然“咦”了一声,又转头向后看去,唐员外生怕他出意外,连连提醒他注意。唐近楼毫不在意,转头看了好久,这才回转身来,语气怪异的说道:“是客栈的那两个人。”

    唐员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唐近楼说的是岳不群和劳德诺。唐员外失声道:“什么?是他们。难道他们从那么多山贼的围攻下逃出来了??”唐员外对武功这种东西只从传说中有所了解,可惜传说之事,大多荒诞不经,让人不敢相信。因此唐员外心中,练武的人都跟镇上经常路过的拿些劈砖头的卖艺人相仿佛,区别只在于劈起来的熟练程度而已。

    唐近楼却是双眼发亮,他的武侠梦已经甜蜜的开始了。唐近楼回想起逃跑之前看到的岳不群那一剑,当时只觉得他用剑真是又稳又精确,加上两个山贼运气不好,恰好让他一剑杀死两个人。可是现在看来,那分明就是武林高手的现场表演……

    唐近楼喃喃道:“我看他们不是逃出来的,而是杀出来的……”

    “爹爹,停下来,我们在这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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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不群的确是杀出来的,大堂里除去瘦猴,一共九名贼盗,除了是长鞭的阴鸷脸趁乱逃开之外,其余八人,都被他一剑封喉,每人都是喉心处中剑而死。

    洗完眼睛的劳德诺想要去追那逃跑的人,却被岳不群拦住了。“穷寇莫追”,更何况,留下一个贼人,谁知道他能牵扯到谁呢?

    岳不群来从后门出来,看到了来福的尸体,以及人去楼空的小院。劳德诺小心地询问岳不群,是不是按原计划去清河镇。岳不群摇头拒绝了。

    岳不群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他想要收唐近楼为徒!因此岳不群吩咐劳德诺找来两匹好马——恰好就是唐员外没有用上的那两匹,然后师徒俩沿着官道就追了上来。

    唐近楼的机智,唐近楼的敏锐,唐近楼的年纪,让岳不群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徒弟。自从他接管华山派以来,他一天都没有真正松懈过,他的内心已经被恢复华山派昔日荣光的重任压得疲惫不堪。可是最可悲的是,他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承担,因为他不能把压力交给自己的妻儿,而他的弟子中,根本没有人能够给他帮助!

    岳不群最喜欢的弟子是令狐冲,令狐冲剑术天赋高,人品优秀,为人随意而不放纵,将来或许能够在江湖上为华山派扬名……可是岳不群并不看重他,因为他散漫,因为他不思进取,因为他甚至对华山派昔日的辉煌一无所知!

    岳不群紧紧的握住手中剑,当看到前面停下的两匹马一驾车时,他知道,这个徒弟他收定了!

    第十四章入我门墙

    “岳先生,当真是你!!”唐员外惊喜的叫道。岳不群勒紧缰绳,停下马来,笑道:“我却是特意来寻找员外的。”

    看见唐员外疑惑的眼神,岳不群哈哈一笑,说道:“我从员外车辙留下的些微痕迹,得知员外竟走的是这条路,所以特意前来阻止。”

    唐员外一惊,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有什么不妥,正要开口问,忽然想起刚刚在路边看到的苏先生夫妇的尸体,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唐近楼在一旁,恍然大悟道:“没错,我们竟然犯了这样大一个错误。”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刚刚我们在客栈的时候,已经从来福……叔那里得知,山贼们会从镇子这头过来,可是我们走的时候,因为心中惊慌,竟然下意识的仍然往这条路走来,这不是自投罗网么……”唐近楼想起了为他们父子而死的来福,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没有叫过这个看起来,老实中带着市侩的男人一声叔。而正是因为他的死,让一直都冷眼看待这次事件的唐近楼产生慌乱,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这次严重的失误。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可是唐员外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可是不往这条路走,躲回向下老家,我们该往哪儿去?”

    唐近楼无奈的说道:“我们该往另一条出镇的路走,那条路连着清河镇,看似危险无比,可是来福叔已经说过,山贼们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来,反而是官军可能从那里来追缉盗匪。靠近镇边的山上虽然有几个山贼的盯梢之人,不过我们驾着车骑着马,他们谁能拦得住。”

    唐近楼一番分析,唐员外目瞪口呆之中,总算是明白了过来,问了一句:“既然是这样,不如我们往回走?”声音有些虚弱,显然是信心不足,生怕又是出了馊主意,到头来被自己儿子鄙视。

    唐近楼却是理所当然的一点头,说道:“当然要回去,马上就回去,现在虽然没有看到盗匪,可是我肯定,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处。”

    唐员外在自己没什么好主意的时候总是十分信任自己的儿子,他将咨询的目光投向了岳不群,本意是想问他是否和自己一家人一起往回跑,可是蓦然想到,这个江湖侠客正是因为自己走错路特意来相救的,于是转而说道:“岳先生实在不愧是大侠风范,这次全家得救,在下一家人都对岳先生感激不尽。”

    岳先生微微一笑,突然说道:“令郎聪慧睿智,实在是人中龙凤。先前在客栈中时,唐员外曾应允让令郎拜与我门下学艺,不知还是否作数?”

    唐员外一愣,不知该说什么,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是否答应了这事,只记得当时的确是讨论过关于拜师的事情。可是就像岳不群说的一样,唐近楼的确是聪慧睿智,这样的人才,不用来考科举实在是太可惜了,唐家光宗耀祖,说不定就在唐近楼身上,怎么能因为不知道说没说过的一句话,就跟一些成天只知道劈砖头的人去吃苦。唐员外看了一眼岳不群,也不禁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成天劈砖头,怎么还能够保养的这么好。

    岳不群一看他神色,便对他心中所想了解的七七八八,心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怪只怪清泉镇这个地方实在太过偏僻也太小,这个乡下土财主竟然连华山岳不群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以至于他收个徒弟竟然有些求人的味道,这实在是太过悲哀。

    岳不群实在是很疑惑,华山地下,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可是也正因为这样,岳不群才不会花更多的心思去寻思唐近楼是不是也跟嵩山派有关。

    岳不群心中念头一闪而过,正要劝说两句,忽地神色一动。不等唐员外说话,转头对唐近楼说道:“你很聪明,你刚刚分析的很好。”

    唐近楼一怔:“什么很好。”

    岳不群看着唐近楼,见他面容清秀,脸上棱角并不分明,眼神清澈纯净,的的确确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很是招人喜欢。岳不群心里欣赏,喜悦的情绪同时涌起,忽地生出了玩笑的兴致。

    他温和的笑开了:“你刚刚说的都很有道理,尤其是最后一句。”唐近楼皱了皱眉头:“什么最后一句……”他记忆力极好,立刻就想到了,他刚刚说的最后一句是“那些山贼盗匪就在前面不远处”,唐近楼心中疑惑,难道他说的是这句?

    仿佛看穿他的想法,岳不群眼神中笑意更浓:“说不定,你转过弯就能看到他们。”唐近楼一愣,侧耳做细心倾听状,忽地脸色变得苍白:“真的过来了!”

    唐近楼一句话,让唐员外再一次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只是这一次他却是当机立断的吩咐徐伯:“快!将车往回赶!不许回头!”最后一句却也是吩咐车里的女人们。

    劳德诺一直看着他们说话,沉默不语,此刻对岳不群说道:“师父,我们……”岳不群挥了挥手,说道:“我自有主张!”从刚刚唐近楼侧耳听声时,他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喃喃道:“好根骨,好根骨……这样的根骨,修炼起武功,虽然不是占了多大的便宜,但只要有毅力,绝对能有大成就,更何况……更何况他如此聪明……”

    劳德诺看着他们急着往回赶,心里很是不屑,面上仍然是一副忠厚模样。唐员外和唐近楼看着那马车悠悠的往回赶,心里都很是沉重。

    劳德诺眼珠一转,问道:“贼人就要过来,两位怎么还不离开?”岳不群皱了皱眉,没有去看他,心里的厌恶藏的深深的。

    岳不群道:“两位莫非是担心马车行走过慢,跑不过贼人的马?无妨,两位尽管离开,岳某和小徒可以为两位挡得一阵。”

    唐员外吃惊的看着他,说道:“这,这……”

    岳不群道:“令公子聪慧,正是我佳徒之选,岳某不才,手中三尺青锋在江湖上不敢说纵横无敌,总也不至于污了我华山先祖的名头,区区山贼,还不放在岳某心上。”

    岳不群一番话下来,宗师气度陡现,唐近楼眼中武侠病毒发作,已经期待他就是传说中的高手高高手,那自己这几天一番劫难岂不是变成了机遇!

    唐员外却仍是诺诺,口中只是说道:“这怎么成,这怎么成……”他心里朴实,并不想欠下什么,更何况以他没有武侠毒害的眼光看来,岳不群根本就是找死,可是唐员外拒绝的话也绝说不出口,只因为他负担的是一家人的性命。

    唐员外心中犹豫不决,耳中却渐渐听到马蹄之声响起,脑中轰隆隆作响,突然当机。唐近楼也是脸色一白,转瞬却看到岳不群神色悠然自得,心中一动,当即有了决断,转头对唐员外说道:“爹爹,我们走吧。”

    唐近楼跳下马来,在地上向着岳不群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三个头不知是什么意思,岳不群却说道:“好好,你既然已向我行了大礼,便是入我门墙了。”看了一眼唐员外,又道:“你和你父亲快快退走,此间事了,我还要往清河镇一行,七日之后,若无贼患,你便在镇上客栈等我,到时候,我带你上山学艺。”

    唐近楼应了声“是”,骑上马去,拍了拍马上不知在想什么的唐员外,道:“爹爹,我们走吧,留在这里,只会给师父添乱。”唐员外浑浑噩噩,随着唐近楼骑马离开。

    第十五章师之名

    马车的速度之慢,超过了唐员外父子的想象,原本唐员外就知道马车的这个缺点,所以特意吩咐徐伯买的两匹上好的良马来驾车,在整个清泉镇上,也只有唐员外有这个财力了。可惜他还是低估了马车的速度,即使徐伯驾车的技术良好,马车的速度也实在让正在逃命的父子俩心惊肉跳。

    一家人在担心忧惧中行了一个多时辰,当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清泉镇再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唐员外停下马来,轻轻的舒了口气,看着晚霞在天边变换,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说着什么。

    “爹爹,不要回家,我们顺着大路出了镇子,随便找个荒凉僻静的地方歇息一晚。”唐近楼在一旁说道,声音中透着虚弱。

    唐员外顿时担心起来,说道:“楼儿,你的伤到底怎么样?我看还是进镇先去看大夫吧。”

    唐近楼笑笑,说:“现在镇上还有大夫么?”唐员外怔住,不错,此刻的清泉镇,只怕已经干干净净,连山贼也不会有。

    唐近楼在自己的胸腹各处轻轻按压,不时闷哼出声,说道:“无妨,只不过是受了一些伤害,加上没有得到修养,所以有些加重。休息两天也就没事了。”唐员外默然无语。

    唐近楼看看天,“天快要黑了,我们得尽快去找一块可以睡觉的地方。”

    唐员外点点头,突然说道:“我们一路上行的实在不快,可是山贼没有追过来,会不会那位岳先生当真将山贼挡住了?”

    唐近楼笑了笑,“岳师父言语间颇有自信,你说的情形很有可能发生。”他既然已经拜了师,言语间便以师父相称,即使这位岳先生是个假高手,死在山贼的手下,唐近楼也当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师父。

    听到唐近楼肯定,唐员外精神一振,又道:“既然他已经将山贼打退,我们何必担心,只管回家睡觉便是。”说完却没有听到唐近楼的回答,向他看去,只见他似笑非笑,正盯着自己。唐员外老脸一红,不觉有些心虚。

    “荒郊野外,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半夜醒来还可以看星星,其实是很有感觉的事情。”唐近楼说道。

    唐员外讷讷,还未说话,唐近楼忽然捂住胸口,闷哼出声,在马上痛的弯下了腰来。唐员外连忙在马上扶住他,立刻想到是伤势发作,联想起瘦猴出脚之时,分明是用了全力,哪有唐近楼说的那么容易好的。

    片刻过后,唐近楼慢慢平缓下来,声音低沉而又略显虚弱。“爹爹,我真的没什么大事。”却看到唐员外满是心痛的神色,只得说道,“好好好,过了今天,我一定好生修养,保证还你一个活泼乱跳的好儿子。”

    唐员外叹了口气,道:“你身体这个样子,如何受得起骑马的颠簸?”

    唐近楼笑道:“这个简单,让福伯在前面开路,我们爷俩在后面慢慢跟着便是。”唐员外凝视着他,知道唐近楼一向性格坚毅,在这种时刻,绝不会轻易让步,可是这样拖下去,他会不会有危险?

    仿佛看穿他心里所想,唐近楼道:“不要担心了,你担心也没用,别忘了,现在镇里根本就没有大夫。”不等唐员外说话,开口向前面正在休息的福伯等人喊道:“福伯,走吧,我们今天去镇外找地方休息。”

    看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着,唐近楼只觉得眼前也是一晃一晃,马车竟然出现了重影,唐近楼摇摇头,马车的影像恢复了正常,可是唐近楼自己却是牵动内伤,咳了起来。半晌,咳嗽渐渐停止,可是他眼前却是黑一阵白一阵,竟然有些头晕。

    唐近楼强行提起精神,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唐员外道:“爹爹,那位岳师父到底什么来历,我拜他为师,竟然连他名字也不知道,你说好不好笑?”他问好不好笑,其实是想让父亲一笑,他自己不觉得好笑,他只觉得好晕!

    唐员外策马慢慢行走,说道:“有什么好笑的,他毕竟是你师父,尊长姓名,不知道也是理所应当……那位岳先生倒好像是跟我说过他的名号,江湖中人喜欢把自己的门派挂在嘴边,他叫什么来着?”唐员外苦苦思索,唐近楼已经摇摇晃晃,却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清醒。

    “对了,他说,他是华山的,华山,华山……对!是华山岳不群!”

    “啥?!”

    唐近楼终于没有支撑过去,两眼一黑,晕倒在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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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日之后。

    唐员外坐在床边,看着唐近楼坐在床上,狼吞虎咽的将几盘饭菜一扫而光,眼中满是慈祥。明日便是唐近楼随岳不群回华山的日子,所以他格外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爹爹,你伤感归伤感,可千万不要哭啊。我每年都会回来,而且这次去,最多两个月,过年时就会回家,很快的。”唐近楼含糊不清的说着,嘴里不知塞着什么东西。这次受伤,养了好几天,愣是没让他吃什么好东西,净是稀饭,嘴里都让他淡出那啥来了。

    唐员外伸手去摸他的头,这次唐近楼却没有躲开,只是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唐员外说道:“与同门和睦相处之类,我也不必教你,你这孩子,很多事向来叫我放心,只是万万不可逞强,这次若不是你运气好,镇上竟然真有大夫没走。等到出了镇子在发作,只怕此刻……”想到这种可能性,唐员外不自觉的心中一寒。

    唐近楼不满的说道:“我看是你运气好才对,我晕去之后,你竟然直接把我运到了家里,如果山贼当晚来了,那我们一家人可就有个好下场了。”

    可是山贼毕竟没来,唐近楼的伤也得到了救治。父子俩相互埋怨几句,便略过这件事不再提起。

    第十六章故事

    唐员外看着烛光,忽地叹了口气。

    唐近楼这下彻底没了胃口,说道:“老爹,有啥事儿你能一次说完吗?”

    唐员外盯着唐近楼:“楼儿,虽说男儿重诺,可是放下圣贤书,去江湖中摸爬滚打,这实在是,实在是……”唐员外没有说完,也不需要再说什么。

    “这个也不算什么问题。”唐近楼自信的笑了起来,“爹爹,我既然答应了做他徒弟,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可是将来,你若是要让我考科举,我也定不让你失望,到时候,一定满足你光宗耀祖的虚荣心。”

    唐员外仿佛知道他的回答,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学文习武,两个不同的人生方向竟被唐近楼说的如此简单,更奇怪的是,唐员外仿佛笃信他能够做到。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再说什么了。”唐员外将手伸进衣服里,“在你离开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说。”

    唐近楼一拍额头:“还有什么事啊?”眼睛盯着唐员外的手从衣服中取出,上面摆放着一件东西,忽然愣住。

    唐员外的手上拿着的正是那天从来福身上取下的玉佩!

    “这,这玉佩……”

    “拿着它,以后它就是你的了。”唐员外将玉佩放在唐近楼手心里,“你心里一定在疑惑吧?”

    唐近楼道:“非常疑惑。”这块玉明明就是来福死后的遗产,看起来还是非常重要的那种,为什么唐员外随随便便就把它分配给了自己?难道是看上了这块玉,所以要侵人遗产?唐近楼捧着玉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摇头否定,这种玉实在太普通了。

    唐员外站起身来,走到床边,透过窗看着外面的月色。唐近楼只能看到他肥胖的身影站立在黑暗的边缘。

    “这块玉是我十七岁的时候买的,那时候你爷爷还在,我手中并没有多少闲钱,所以这块玉质地并不如何好。”唐员外缓缓述说。

    唐近楼坐直了身子,将玉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质地虽然不好,可毕竟是玉佩,寻常人家也难有。原本,这块玉原本是想送给一位姑娘的……

    “她叫刘云柔,那年才十三岁。我将玉佩送给她的时候,她也很高兴,可是我看出来,她其实并不知道我送玉给她的意思。”

    唐员外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在缅怀着少年的时光。唐近楼知道这一定是父亲心中最难忘的经历之一,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腹诽:十三岁,还是个小萝莉呀……太禽兽了。

    “我看着柔儿长大,心里很喜欢她,可是到后来,我渐渐明白,她对我的感情便如对他哥哥一样,只有兄妹之情。”唐员外说道这里的时候,语气凄然,却又奇怪的满含温暖,仿佛是二十年的时光已经将女子的音容深深的印在心中,只剩下美丽。

    “我原本心想,她在我家长大,没遇到过比我更好的男子,将来或许会嫁给我,我照顾她一辈子,决不让她有什么委屈。”唐员外说起来,隐隐中带着憧憬,仿佛现在那位姑娘还未出嫁,他现在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唐近楼默然,他知道这位少女肯定不是三位娘亲之一,那少男怀春事件的受伤者一定有父亲了。

    唐员外忽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任何事情,你以为你快得到了,这时候往往是最危险的。有一天,她忽然认识了一个书生,然后,一切都变了。

    我一直都骗自己,或许她根本不是喜欢那个人,只是把他当成另一个哥哥而已。可是那天,他的哥哥把玉佩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什么都明白了。她终于懂得了我送他玉佩的意思,可是却拒绝的斩钉截铁。”

    唐近楼重新拿起玉佩,轻轻摩挲,想不到这小小的玉佩竟然有那么多故事。

    “我心里烦躁的很,把玉佩扔给他,说:‘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来,她不喜欢这玉,我就把他送给你,你可不许嫌它不好。’”

    唐近楼知道,这是父亲的妥协,做不成恋人,父亲最快的反应不是忧伤,而是担心连兄妹都做不成。

    “他一定收下了。”唐近楼心里隐隐知道,刘云柔的哥哥是谁了。

    “他收下了,你一定想到了,没错,柔儿的哥哥,就是你的来福叔。来福的本名叫做刘云深,进了我们家之后,我给他改了名叫来福。‘刘云深’的名字,他竟然有近三十年没有再叫过。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唐近楼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唐员外挥挥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件事我本来以为就这样算了,后来有一天,我父亲让我去见他,他竟然知道了我的事,呵呵,”唐员外苦笑,“他是一家之主,家里有什么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我原以为他是来劝我的,没想到,没想到……”唐员外说到这里,眼神中竟然充满了羞惭,不满等等情绪。只是他站在黑暗中,唐近楼没有注意到。

    “父亲给我出了一个注意,嘿嘿……简单得很!让来福一个人做点什么工作,然后家里闹贼,让他却帮忙的时候,事先埋伏好的人冲出来,冤枉他是那个贼……那女孩为了他哥哥,什么要求不能答应?万无一失!”唐员外说道这里,模仿着他父亲的语气说了出来,让唐近楼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苦笑道:“老爷子他……真是,太有才了。”心里对这个从来没见过的老头非常不屑,同时还很有些好奇:那样一个典型的为富不仁的地主,怎么能生出老爹这样可爱而又正直的胖子来?

    第十七章责任

    唐近楼说道:“你一定没有答应。”

    唐员外摇头:“我拒绝了。我对父亲说,我只是对那个乡下丫头有些好奇而已,怎么可能喜欢她,反而来福是我最重要的仆人,说不定将来还要靠他的忠心去做很多事情,怎么能为了一个小丫头而牺牲了他。”

    “那老爷子信了吗?”唐近楼问道。

    “他当然信了,或许在他看来,我喜欢一个乡下丫头原本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吧。那天他还教了我很多笼络人心的方法,说是可以用来拉拢来福,让他能够为我效死命。”唐员外呵呵的笑了起来,声音中却毫无高兴之意。

    “那些手段一定都很拙劣。”唐近楼笑着说道。

    唐员外走到床边坐下,笑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温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唐近楼说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笼络人心的方法,要想让别人将心卖给你,只有两个方法。”

    唐员外好奇的问道:“哪两个?”

    “第一个比较简单,只要让他们没有心就可以。”唐近楼淡淡的说道。

    唐员外沉默许久,道:“那些世家豪门,眷养的死士动辄数百,到了危机时刻,随时都可以为他们家族送命,想来就是用的这个方法。”

    唐员外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再次相信世间的确有天才这样的人物,唐员外偶尔也看看历史,知道世间的污浊与光明,但也仅此而已。如何能像唐近楼这般,小小年纪便洞穿世情。

    “那第二个方法呢?”

    唐近楼嘴角一抿,说道:“第二个方法说起来也很简单,可是做起来却难得很了……交心交心,你要别人的真心相待,就要用自己的心去换才行。”

    唐员外一怔,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正是这个道理。”道理虽然简单,可是这世上,有几人能够做到?

    唐近楼道:“爹爹,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什么?”

    “你只是讲完了你不娶那位柔儿姑娘的经过,”唐近楼偷偷的笑,“可是这块玉的故事还没有完吧。”

    唐员外假做愠怒,伸手在唐近楼脑门上一拍,“好小子,竟然连亲爹都敢消遣。”

    唐员外偏头盯着烛光,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我拒绝了父亲后,无聊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看见来福跪在地上。我吃了一惊,去扶他起来,他却怎么也不肯。

    “我问他有什么事,他向我磕了一个头,便沉默不语。那天我自己心情亦是难受,坐在椅子上想着自己的事情,我们两人都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

    “来福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大吃一惊。他说:‘少爷,多谢你今日的恩典。’我吃惊的问他:‘你都知道了?’来福点点头。我想起我跟父亲会面的小花园正是由来福打点的,知道多半他去花园的时候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我心里很难受,心想他知道了这件事,那在我们唐家是呆不下去了,他要走,柔儿自然也要跟着他离开,我以后是无论如何看不到她了。我对来福说:‘这算什么恩典,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要想离开,我也不拦你,到时候我对父亲说让你出外办事,自然没人会注意你的。’

    “来福摇了摇头,说:‘我不走,少爷,我早就说过,我这条命,从你就我和我妹妹那一刻起,就是你的了。’

    “来福说我若按照父亲的吩咐,要娶到他的妹妹简直易如反掌,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所以他很感激我,可是,我如果真的做了,又有什么脸见柔儿!”

    唐员外有些激动,唐近楼静静的听着,没有插嘴。

    “我心里觉得,来福实在不适合再呆在我们家,但又不会劝人,最后只是对他说,他发的那个誓言只是为了妹妹的权宜之计而已,我们大家都不必当真。我当时真是傻的很,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摆脱自己的誓言,现在想来,我那样说,其实是在侮辱他!

    “来福当时就拿出了那块玉佩,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上面,当即起了一个毒誓。说要一生为唐家奴仆,生死只为唐家!”

    唐近楼长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这个誓言当真是毒的很了。来福不仅仅是感动唐员外的做法,更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他立下了这样的誓言,就算是唐德服父亲,也绝不会轻易去找他妹妹的麻烦了。

    唐员外从唐近楼手中拿起玉佩,细细的端详。

    “我当时从他手中抢过玉佩,将上面的血迹擦去,对他说道:‘你一直都知道,我当柔儿是……妹妹,你是她的哥哥,自然也是我的兄弟,以后为奴为仆的话,再也不准提起。’

    “可是来福倔得很,一定说要为我卖命。最后甚至说道,他一生都要作我的仆役,护院,家丁,就算是他死了,他的儿子也要这样……

    “我那时忽然明白,他是因为妹妹无意间摆脱一个大危机,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在感谢我。那时候我终于知道,我虽然喜欢柔儿,可是比起来福为了她连自己一生都舍去了,远远不如!”

    唐员外停下来,仿佛有些累了,唐近楼听得心情有些沉闷,勉强提起笑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唐员外继续说道:“我对他说,‘如果你死了,我怎么能让你儿子受苦,你若真的为我死了,我一定保护你的子女一生一世。’我将玉佩给了他,笑着说:‘玉佩为证,谁拿着玉佩,谁就终生以此为誓。’”

    屋内一切声音都静了下来,只有烛火在摇摇曳曳。半晌,唐员外一声轻叹。

    唐近楼缓缓问道:“你说,把玉佩给我,那就是要我保护他的子女,难道,苏雁月她……”唐员外点点头,缓缓道:“不错,她的母亲,就是刘云柔。来福是她舅舅,她也是来福在这世上,唯一还活着的亲人。”

    唐近楼从父亲手中接过玉佩,感觉接过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第二日一大早,唐近楼拒绝了家人相送的要求,一个人踏上了通往华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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