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道。

    晋枢机笑笑,“你师父调敎得你很伶俐,你以后也会有福气的。”

    “奴才就罢了,只服侍着师父,就指望着哥哥能给家里留后了。”小顺子说了这句话,突然跪了下来,“奴才哥哥得罪了人,御史那边闹上来说宦官亲属倚仗权势为祸乡里,奴才已是没根的人,家里就剩哥哥一棵独苗——”

    晋枢机笑了,“你倒机灵。是你师父叫你求我的?”

    小顺子道,“奴才不敢跟师父说。师父早说要约束家里人,怕是说了自己也吃不消。”

    晋枢机道,“我想也是。”

    小顺子只是磕头。

    晋枢机道,“你先起来吧,隔墙有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小顺子未起身。

    晋枢机道,“我今日落难,多蒙你和你师父照应。你既求到了我,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知道你的心思,断不会叫你家绝嗣。你起来吧。”

    小顺子又磕了一个头,“不管最后成不成,得公子一句话,奴才来世必定做牛做马。”

    晋枢机道,“我既应了,自然是成的,今生的事都说不定,何必来世做牛做马。今后有什么事先跟你师父说,再历练吧。”

    小顺子是个极透亮的人,晋枢机只说了一句,他便知道是在指点他了。自己自进宫就跟着师父,如今家里出事绕过师父直接求了别人,恐怕师父心里不自在。想重华公子何等人才,今日竟肯折节教自己一个奴才,更是感激,不过记得刚才的教训,也不敢瞎谢恩,只道了声是。

    后来,小顺子将这话学给王传喜,王传喜便指点他,“你以为侯爷作得好诗写得好文章就是才子了,他十三岁名满三江,旁人若经历他这一番折辱,必定一蹶不振,可他凭一人之力撑到今天,这整个天下,除了皇上,还有谁能给他气受,这才是本事。”

    小顺子附和道,“我实在没想到,他区区一个降臣,竟然这么有分量。那裴御史人称铁面御史,本来咬住了哥哥这次占人家田地的事不放,要参宦官结党,纵容家属作威作福,请皇上裁断,大力整治宦官。可晋公子只写了一张字条就让他心甘情愿的闭嘴了。”

    王传喜道,“你这猴儿要是想不到,能绕过我先去求他?”王传喜长长叹了口气,“内廷的事旁人看不明白,咱们当奴才的最清楚。楚地为什么连年免税,皇上为什么不再出兵戎几,这位临渊侯把持着大半个朝廷,朝上明着和他作对的,未必不是暗地里跟他一党的,朝堂上的事,瞬息万变盘根错节,可怜那位熹和娘娘,只以为临渊侯单是凭着皇上的恩宠就能左右局势,哼,若单靠着一点宠幸,他能五年屹立不倒吗?女人的眼光的确是浅些。否则,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还是师父看得深,早知道这位晋公子不是池中之物。成康跟您斗了那么久,还不是被您借着他的手——”王传喜眼珠微动,小顺子连忙住了口,他们是奴才,互相争斗本是难免的,可借主子的手打击异己,就不好说出口了。

    王传喜道,“管住你的嘴。临渊侯是多好的兴致才教你一句少说话。你还记不住吗?”

    小顺子连忙跪下应了,又替师父加了些热水搓着脚,“徒儿就是没本事,临渊侯才说,让我凡事多问师父呢。徒儿也不用长本事,只要凡事听师父的,自然飞黄腾达。”

    王传喜轻轻摇头,“飞黄腾达,靠本事,也靠机会。师父不能保证你飞黄腾达,不过,只要你凡事循规蹈矩,我必定保得你平平安安。”

    “是。”小顺子嘴里应着,心下却另有活动。王传喜也看出这个徒弟不是个安分的人,如今让他攀上了晋枢机,就更加不会满足只做个服侍皇上盥洗更衣的小太监。只是,人各有志,他也不点破。他们这种去了势的人,已经没什么盼头了,若是拼着挨了那一刀还换不来一场富贵,也枉费当年受的那些苦。晋枢机是个好主子,可跟着好主子未必就有好前程,只是这种道理说给徒弟听他是断然不会信的,平白让他觉得自己忌讳他往上爬,是以,王传喜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脚从热水里拿出来。

    小顺子却是不懂师父的心思,手上利利索索地替师父擦了脚,心中盘算着该找谁替小侯爷洗刷毯子,栖凤阁的地毯可不好收拾,晋公子养尊处优的,哪能干来这个呢。

    作者有话要说:奴才也有奴才的想法,这一章不是闲笔,算是为以后打个伏笔吧

    小晋不是简单的人,他这些年早在朝里埋下了引子,如今揭开的只是冰山一角。如果重华公子只是靠着美色为家乡要一点福利,那他也不配称作晋重华了。

    第103章 一百零三、惊情

    晋枢机肃整了面容,尽量让自己笑得好看些,张了几次口,才发出一个声,“宜——宜”,晋枢机伸手摸了摸商承弼的脸,冰凉的指尖贴着他锐利的轮廓,“对不起,我都要去了,宜华,却还是——叫不出来。”

    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重华!重华!”商承弼紧紧搂住他,发疯一样地咆哮。描金绣龙的大红披风扬起,风声猎猎,连龙辇御座都被他喷薄的内力打翻了,四周服侍的奴才们倒了一地,商承弼怀中抱着晋枢机,半个身子折在倾斜的龙辇里。他身中一镖一箭,今日已是勉力出行,如今急怒交加,胸中的怒火发不出来,六合天劫的反噬却已郁结五脏之中,商承弼半跪在地上,心肺烧得像是要爆掉,全身却又冷得打抖。突然间觉得面上流下一股凉意,就像一丛血从眼角淌下来,商承弼半晌不觉,等风将脸割得生疼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流泪。他将晋枢机团在胸前,自己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脸,“重华,我的重华!”

    他的手握着晋枢机的手,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晋枢机的身体,晋枢机像是呻吟了一声,却又完全没了反应。

    “太医!太医!楚衣轻呢?不是八百里加急叫人送信了吗?他弟弟都快死了他在哪里!有这样当哥哥呢吗?重华!”商承弼再次用功,晋枢机后背升腾起一股白气。商承弼心头一喜,再渡真气给他,晋枢机却突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重华!”商承弼吓了一跳,可见他能动了,却又仿佛看到了希望,一只手抱起他,另一只手上依旧用功。

    “皇上,太医来了。”王传喜是个极精细的人,今日商承弼吩咐了要来浣衣局就连忙叫人请了太医,果然,冯太医半路就被拖来了。

    商承弼犹自不敢放开为他渡气的手,只是将晋枢机身子扶正。那冯太医跪在地上看了一会儿便皱起眉头。再搭脉时,忧色更深。

    王传喜在一旁伺候着,此刻也不敢贸然说话。冯太医一抬手,他便连忙送上药匣,冯太医拣了一枚金针,犹豫了一会儿,“皇上,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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