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的,弄不明白自己在哪儿呢,没想到尚非微笑着、带着关切表情的面容却早已经先于意识,整个的占据了沈沫的眼球和脑海,“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呃,我这是在哪儿?”嗓子又干又哑,挤出来的话粗粝的像是砂石磨过一般,尚非还没觉得,倒先把沈沫自己吓了一跳。

    但随即,像是切身体会到了他的痛苦一般的,一杯温水被端到了他的面前,自己沉重的头颅也在温柔的手法之下被轻轻的托起,“先别说话,喝点水吧!”

    也许人生病了真的就特别脆弱吧,被尚非这样像对待易碎品一般的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呵护着,沈沫非但没有矫情的、别扭的感觉,心里反倒是暖融融的。顺着尚非的动作沈沫安静的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光。

    喝完了水,脑袋又重新被安置在了枕头之上,身体里的力气因着水的润泽与温暖,似乎也回复了一些,于是将头偏向尚非坐着的一边,沈沫再次开了口,“我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这次的声音,不复方才的粗糙,但因着发烧的缘故,总还是有些嘶哑,而且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就你现在这样子,要是有力气跑倒好了!”看见沈沫退了些烧的一张脸白惨惨的,却还在皱着眉头抱怨,尚非忍不住的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也真是!都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连自己病了都不知道,要不是沈伯父留了个心眼儿,只怕你现在都已经烧成个傻子了!”

    “啊?我发烧啦?”难怪下午睡觉的时候,老是觉得身上软绵绵的没力气,肌肉也是酸疼酸疼的,还有那个身上,一层一层的冒冷汗,一直还以为就是昨天一夜没睡所以累到了呢,没想到居然是发烧!

    “你以为呢?”沈沫的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真是…一个没忍住,尚非伸手就在面前人的脑瓜上屈指弹了一下,嘴里也是毫不客气的再揶揄一句。

    伸手抱住了脑袋摸着被尚非弹过的地方,沈沫不由得鼓着脸颊一脸的哀怨,“尚哥你不厚道,欺负病号啊!”

    “咦!沫沫你醒了,正好,起来吃点东西吧!”两人还正闹腾着呢,就听得门口一到声音传来,不约而同的往门口看过去,就见沈越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桶正往门里走呢。

    “哥你来啦!”方才看着都还病怏怏的,可一瞅见沈越进了门,尤其是手里还拎了那么大一保温桶,沈沫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也懒得去打趣沈沫那副馋相了,沈越三步并作两步的坐到床边将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打开,然后将带来的勺子递到沈沫手里,“吃吧!慢一点儿,还烫着呢!”

    “嗯!”含糊的答着嗯,沈沫早已经将一勺汤给塞进嘴巴里去了。

    见沈沫低着个脑袋吃的这么香,沈越随即向着尚非站的地方打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门去。

    “怎么回事儿,沫沫和秦晋?”走廊那头的吸烟室里,叮的一声摊开打火机点上一支香烟,由慢悠悠的吸了一口,沈越随即转过头来看向尚非。见因着自己的这句话尚非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忪怔,沈越随后又补了一句,“我刚刚开车过来的时候在楼下看到秦晋了。”

    了然的微微点了点头,尚非的目光淡淡的向着已经昏暗下来的窗口扫了一眼,然后回望向沈越,“沫沫和秦晋,掰了。”

    “掰了?”倒不是特别的惊异,沈越只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夹在指间的香烟也不由得跟着顿在了半空,“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

    “昨天晚上,大概是因为秦晋有外遇了吧!”沈越问的简单,尚非也答得明了,也是,他原本就不是饶舌的人。

    “哦。”

    香烟的烟头上已经凝了好大一截烟灰,沈越也还正在脑子里慢慢的捋着事情的头尾,于是一时之间,狭小逼仄的吸烟室里,就只剩下了浅白浅白的烟雾在扶摇直上,流水一般的静静蔓延。

    许久,沈越这才用着试探的、平静的、平静到甚至都有些严肃的声音貌似不经意的发问到,“尚非,说句实话,这里头,没你什么事吧?”

    沈越的眼睛,没有看尚非。

    然而尚非却是猛地一转头,但很可惜,他没捕捉到沈越脸上的神情。喉头微微的动了一动,尚非想故作轻松地笑着反问说,“你怎么这么问?”又或者说,斩钉截铁的,甚而是用毋庸置疑的语调笑骂,“这能有我什么事儿啊?”可是方才那一瞬间,萦绕在自己周围的气氛实在太凝重,凝重到尚非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那样灵活自如,那样游刃有余。

    默然半晌,尚非才勉强地扯开一丝浅浅的笑容,用着干涩的嗓音慢吞吞的回答道,“沈越,你想太多了。”

    话一说出口,像是撕裂又仿佛蜕变,尚非的心情亦模糊成了一片,再也难以分辨。

    而沈越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而只是深深地看了并肩站在自己身边的自己的这个多年的兄弟一眼,然后身后碾灭烟头,走出门去。

    67

    67、选择(二) ...

    因为沈越跟着刚量了体温出来的小护士一起拿药去了,所以尚非进病房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沈沫一个人。

    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然沈沫却不知为什么,竟尔咬着勺子直挺挺的站在窗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黑色的平滑的玻璃板上清晰的倒影着沈沫此刻的轮廓,尚非眼尖的看清了,沈沫的脸上,此刻有些呆呆的。

    而一听见门响,猛回头见尚非慢条斯理的走进来,居然像是作弊被抓住的小学生似的,沈沫的脸上须臾间便有些不自然了起来。连忙把咬在嘴里的勺子拔出来,沈沫勉强的牵扯嘴角笑笑,“尚哥你还回来啦!”

    说话的同时,像是想要掩饰什么似地,沈沫的人也跟着离开了窗边,又重新坐回到了床上。

    假装没有发现沈沫脸上所流露出的那些细微的表情,尚非依旧笑得温暖,笑得柔和,“嗯!怎么起来了?外面可正下着雨呢,有风,回头别又把自己给弄病了。”

    “我知道了。”

    “那行吧!反正你哥在这儿呢,那我就先走了。”

    沈沫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犹疑,但一切最终还是归于沉寂,“好的,谢谢尚哥了,那你路上小心点!”

    随手轻轻的带上门,尚非走了出去。

    走到住院部楼下的时候,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尚非下意识的抬起眼来四周的环视了一圈——细细的雨丝里,住院部西南角摆着假山石凳的小花园里立着一个人,路灯的光线下看过去,赫然就是秦晋。

    并没有发现尚非的存在,秦晋只是一味的低着头摆弄着掌心里攥着的手机。身上羊毛的西服面料被雨沁的湿了,看起来黑沉沉的,本来被发蜡固定住的头发经过雨的浇淋,也是软软的趴了下去,尤其是经着手机那惨白的光线一晃,尤其显得落拓而狼狈。

    尚非的心下不由得一动,然后便鬼使神差地仰起脸来,又朝着沈沫住的那间病房的窗口望了一眼,只可惜什么都没看到。

    一时间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而恰巧此时,方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抽离的秦晋亦不经意的瞥见了犹自立在住院部出口处的尚非。

    四目相接,秦晋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失落,但随即便又将眸光转开了去。而尚非也不曾开言,只是无声的抿了抿嘴角,拔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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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沫住了几天的院,秦晋也就在楼下酱了几天,然而沈沫始终不曾露面,来来去去的沈越也跟没看见一样的,只把秦晋当路人处理,所以这几天秦晋功夫虽然花了,但却是一无所获。

    这一天,沈沫已经出院了,秦晋也不敢跑到沈家去歪缠,怕沈老爹看出端倪,所以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回了公司,准备把这几天落下来的公事先给解决了。

    然而才刚坐到办公桌前不会儿,隔壁的秘书就跑过来报告说,杜子牧来了。

    杜子牧?秦晋现在还真不想见他,应该说是现在但凡事和耿洛沾着点边儿的人和事儿,秦晋都不想再去掺和,想起来脑仁儿就疼。只是人都已经到了门口了,不见也是不行。

    将捋上去的袖子放下来,又正了正领带,秦晋拉开了办公室的门,然后还不等杜子牧说什么,秦晋就率先开口道,“什么事儿?咱们出去说吧!”

    去地下停车场取了车,将车开到离公司稍远的另一条马路上的一个半露天的咖啡厅,两人落座之后,秦晋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是,“子牧,今天你要是为了耿洛的事儿来的,那就不用说了。”

    杜子牧一时愕然,随即就又有些羞恼,“秦晋,你他妈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不过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儿上,所以不想拐弯抹角的,打开天窗说亮话而已。”

    圆瞪了双眼,杜子牧不由得怪叫,“秦晋,你他妈真被那个沈沫给迷晕啦!就沈沫那样的水货,你也看得上眼?别忘了在美国的时候…”

    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是不自禁得一沉,秦晋手里的杯子一撂,粗暴的挥手一下子打断杜子牧的言语,“杜子牧,沈沫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还有,假如还当我秦晋是你的朋友的话,那就请不要再谈什么美国呀耿洛呀的了,我他妈一听就浑身不得劲!”

    秦晋这一下的动作幅度太大,杯子里的水都溅出了好些,脸色亦太阴沉,一霎时别说是杜子牧,就是站在一边安静的摆放着小茶点的服务生都有些懵住了。

    但是旋即,等到反应过来刚刚亲近对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脸也是跟着一拉,杜子牧也忍不住的要跟着发作了。只是还未等他这里闹将起来,隔壁桌乍然传来的一阵突兀刺耳的哄笑声,却是一杠子插进来,猛可的他的那点郁气一下子给湮灭了。

    心里的邪火发不出来,脸上不禁有些悻悻的,又有些忿忿的,怨毒的目光一扬,转瞬间就又剜在了邻桌那几个人的面孔上。然而根本就不曾觉察杜子牧的眼神,那几个人此刻只是一味的将视线落在马路对面。

    下意识随着那几个人的视线一同往马路对面看过去,看一眼,再看一眼,像是劈面一阵大风灌进口鼻,又仿佛当头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杜子牧一下子就不由的感觉有些窒息。怔了一怔之后,心里莫名的有些发虚,又有些空落落的,悄悄地拿眼角余光朝着一边坐着的秦晋转过去,原来他此刻也已看到了,不过倒还算平静。比之自己都还要平静得多。

    马路对面港式下午茶的店面门前,刚刚才又停下了一辆锃亮的奥迪,而从奥迪车副驾驶座里钻出来的那打扮光鲜亮丽却稍显轻佻的一个,俨然就是多日不见的耿洛!只是假如仅仅就是这样的话,那也还罢了,可重点是,跟着耿洛一起从驾驶座爬出来的那个人,居然是袁国富!袁国富,他和秦晋都认识的。不但认识,而且那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两人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袁国富,本城有名的土豪老财,原本只是一个屠宰厂的职工而已,这些年靠着自己的小舅子当上了本城某机要部门的一把手,这才猛地暴富了起来,敛了好大一笔财。只是此君发家的手段固然让人刮目相看,而此君在本城富人之中的风评,则更是让人高山仰止退避三舍。传说中这姓袁的在家里虽然是个地道的妻管严,然而一出了家门就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尤其在床上更是有名的变态,而对那些年轻鲜嫩的小男孩儿小女孩儿则是更加的、尤其的变态。传闻里,似乎城里头一家很有名的会所里的好几个有名的公主少爷之所以会悄无声息的销声匿迹,就是因为被他给整残了的缘故。

    这样的人,又是这样的风评,耿洛居然会和他搅在一起,这…这是个什么状况?突然之间,杜子牧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有点儿乱。

    再偷偷的瞄一眼一旁的秦晋,却始终都还是一如之前那样的,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言未发,凝固了的石雕一样的。

    因着耿洛突然的出现,杜子牧与秦晋这一桌一下子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而方才发出阵阵的哄笑邻桌,此刻的谈话却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打头的话因为刚才的那一阵恍惚,什么都没有听清,不过这一会儿说话的内容却是全都听清了,隔得太近听得太清楚了,以至于让人不由得有些心生痛恨,为什么要听的那么清楚!

    有些恨恨的,就听见背靠着杜子牧坐的那个破口笑骂道,“他妈的,开始看那姓耿的人模人样的,还是从美国回来的,我还当他是个正经人!没想到居然就他妈一婊—子!而且现在看来,还是一要钱不要命的婊—子,真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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