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身处叶舟之上,他差点翻身掉下去,于是心里愈发觉得这徒弟一定是宿世冤孽来向他讨债的。

    鉴于他上辈子当纨绔的时候也曾当得神憎鬼厌,一时也想不起来这债主究竟是谁,只得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那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双修的道侣才肉麻兮兮地一人一个拿着玩的,何况这对……”

    他没说完,姜云舒就截口道:“那不是正好。哎,师父,我上次问你的事你还没回答呢,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呀?”

    叶清桓哽住,没弄明白她怎么就从伤怀惆怅里一下子跳了出来,偏偏还旧事重提地跳回了这个话题,愣了半晌才忍无可忍地冲她脑袋顶上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还没完了你!老子是你师父!‘师父’你明白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那脑袋里就不能想点有用的?!”

    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说完了,就有点后悔会不会语气太重,可话都已经出口,又不好再收回来,怕再让这不省心的徒弟生出什么侥幸的念想。

    他这厢纠结得快要心力交瘁,觉得当年和那些迷心钉折腾都没这么辛苦,可姜云舒却跟没事儿人似的,揉着脑袋笑盈盈地答道:“那都是扯淡的,你跟我爹一点都不像。”

    她自打那天吐露心迹却没有被明确回绝开始,便好似下定决心要死缠烂打到底,从此无师自通地化身了一块滚刀肉,脸皮厚得连铁椎都戳不透。这会被骂了几句,也只是随口回了句歪理邪说,便趴在叶舟边上看风景去了。

    她刚养好的胳膊从叶舟边缘垂下去,在一缕缕云气里头晃悠,过了会,忽然好奇道:“师父啊,你说我之前见到的那一大片白骨,和百多年前的变乱有什么关系呢?”

    叶清桓十分不想搭理她,憋了好半天才慢腾腾地说道:“谁知道呢。”

    姜云舒又问:“那和百草典有关么?”

    叶清桓:“……谁知道呢!”

    姜云舒扭头瞅瞅他,仍然不死心:“你真不知道?”

    叶清桓额角青筋都快要蹦出来了,暗自磨了磨牙,才说:“老子那时还没出生呢,你问我,我问谁去!”

    姜云舒:“哦。”

    可她还没消停上一炷香的时间,就又满脸惊诧:“师父,你说那是什么?”

    叶清桓被她吵得脑仁疼,很是后悔自己方才一时失察心软,居然觉得这么个烦人玩意可怜,索性闭上了眼睛,烦躁地腹诽:“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姜云舒这回却没识趣地停下来,反而直接扑了过去,神情也有些不对劲,犯了羊角风似的抓住他的胳膊摇晃起来:“师父师父!别闹了!快看那边——”

    叶清桓简直想要呕血,心道:“谁乐意跟你闹腾似的。”却仍然睁了眼不情不愿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赏光瞅了一眼。

    这一看,他脸色骤变,手往身边一拍,借力弹坐起身,顺势揽住姜云舒,侧身一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叶舟上跳了下去。

    姜云舒 “嗷”地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衣襟,:“师父你别想不开,我没打算和你殉情!”边贫嘴边灌了一肚子冷风,呛得嗓子又干又疼。

    叶清桓百忙之中瞪了她一眼,空着的一只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指尖一线暗影疾驰而出,凝成长剑之形,将急速下落的二人托住。而直到这时,头顶上飘得一派悠闲的叶舟才缩成了片指头长的翡翠叶子,碧色一闪,回到他手中。

    姜云舒从没真正御过剑,觉得脚下这玩意又窄又薄,既没有青玉笛浮空之后可以踏脚的光翼,又没有叶舟上避风的阵法,飞驰之时凛风扑面而来,好似随时能把她掀下去。

    她只好惊魂未定地化身为八爪鱼,死死巴在叶清桓身上,同时牢牢记住了方才差点被风呛死的教训,闭紧了嘴一句话都不说了。

    这黑色的长剑不知道是个什么妖异的品种,御风而行比叶舟快了少说也有两三倍。

    落地的时候,姜云舒觉得脸都麻了,想提问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叶清桓用他特有的风格善解人意了一回,冷笑着揶揄:“你不是挺出息的么,天天跟我瞎闹腾得花样百出的,怎么遇到区区一阵雪瘴就怂成这个德行了?”

    姜云舒的耳朵自动把不爱听的字眼过滤出去了,默默记下“雪瘴”两个字。

    她瞧见叶清桓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被她抓得一团乱的衣襟,突然想起月前刚醒来时心慌意乱地扒人衣裳的场景,难得地不好意思了一回,左右看看,没话找话地缓解尴尬:“师父,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笑:“雪瘴里面。”

    姜云舒大惊:“刚刚不是逃掉了么!”

    她明明看见了,那团白茫茫的东西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却始终无法赶上,到最后终于徒劳无功地渐渐散去了,怎么会……

    叶清桓搭在领口的手微微一顿,随后轻描淡写地回答:“还不够快。”

    雪瘴只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叫法,那东西真正的名字没人知道,千余年来,只有极少的修士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能窥知它的存在,有人猜测那是游荡在荒原上、没有常形的妖兽,有人猜测那是一股冰冷的能令人产生幻觉的瘴气,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那里头隐藏着常人难以到达的秘境入口……

    总之所有见过这东西的人各执一词,到最后越说越离奇,几乎像是玄妙的话本故事了,唯一剩下的共同点便是——雪瘴无常形,无定所,不论冬夏都只在白栾州东方最为广袤的荒原上出现,它逼近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更没有让人能够提前防备的灵力波动,而凡是被它吞噬掉的人,十有八九就此消失于世间了,剩下的那十之一二……要么疯了,要么缄口不言。

    姜云舒僵着脸听完关于雪瘴的简单介绍,简直欲哭无泪:“这要命的玩意,你也好意思说是‘区区一阵雪瘴’?”难不成死过一回的人,心都这么宽吗?

    叶清桓皮笑肉不笑地嘿了一声,慢悠悠地往前走:“都是以讹传讹罢了,本就没几个人进来过,谁知道——”

    他话音硬生生截断,回身在忽然变得浓稠的雪雾中抓了一把,皱眉斥道:“发什么傻呢!再不快点跟上,当心我把你扔在这!”

    被他攥着的纤细手腕好似抖了一下,片刻后,姜云舒的声音才模糊地传来:“骗人!你若真嫌弃我,当日又何必给我用血身咒,救我的时候还那么担心?”

    叶清桓被说中了心思,便没了胡扯的心情,一手牵着姜云舒,一手执剑,在仿佛茫然无涯的雪雾中谨慎前行。

    他之前在叶舟中匆匆瞥了一眼,当时看来这白茫茫的雪瘴不过笼罩了方圆百余丈,可真到了里面,却觉得怎么也走不到尽头似的,两人脚下不停地沿着一个方向前行了一刻钟,又御剑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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