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剩下的中年男子和两个年轻人互相看了几眼,然后一起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其中一个低声说:“冉公,看来我们的动作的确太大了,以后要收敛一些!”

    “不错,冉公切莫太心急,此事先暂且缓一缓!”另一个青年跟着附和。

    高壮的中年男子沉默半响之后微微点头,微微的叹口气:“我先祖叔山冉,与传说中能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养由基同为楚王审的帐下勇士,乃是大力士,能力负千斤,一辆精铜打造的战车都能舞动,曾经数次为楚王化解凶险,被封为大夫,虽然如今我冉氏早已归隐乡野或为民夫或为商贾,但我冉氏也始终不曾忘记先祖的功勋和荣耀,秦国当初不顾礼仪廉耻拘禁怀王,胁迫怀王割地,但怀王宁死不屈,三年之后客死秦国,当初怀王灵柩还楚之时,万民伏拜悲恸,哭声震于九天,我冉氏曾祖就留下家训,冉氏后世子孙,必以灭秦为训,殚精竭虑不可懈怠,但如今转眼七十余年过去,我大楚不仅未曾复仇,更是遭遇灭国之恨!某对不起先祖也!”

    两个年轻人也都脸色凄然,其中一个拱手说:“冉公无需介怀,如今到处隐有传言大秦将倒,六国王孙贵族也都暗中厉兵秣马以备变故也,我遍游中国,就是联络忠勇豪侠义士,积蓄力量,待时机一到就揭竿而起,必将暴秦碾成粉碎,冉公之恨,我大楚数百万子民的灭国之仇,皆都可以报矣!”

    “季布兄所言不错,如今之大秦看似稳固,但其实如同腐木,早已危机重重耳,修直道驰道动辄数十万民夫,修骊山陵寝强迫七十万刑徒,修燕赵长城鞭笞六国百万降卒,行苛法,重赋税,民怨早已极大,今日之大秦,犹如干柴火油,只需一点火星顷刻间便会熊熊而起,平乃魏人,亦有复国之心,路上遇到季布兄,相谈之下一见如故,因此便一起顺道来南阳郡,也是想见见冉公这种忠勇侠义之士,他日如若起兵,平自当在大梁遥相呼应也!”另一个青年脸色凝重的拱手说。

    “陈平兄在魏地素有贤名,有兄在魏都运筹,他日起兵必然一帆风顺,复魏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到时候必然重复大魏武卒之风采,将秦都咸阳踏足马下也!”那个叫英布的青年神情谦恭的说。

    “踏平咸阳,吾之所愿也!来,为他日灭秦饮一爵!”陈平举杯,满脸豪气。

    “为大楚大魏复国,同饮!”中年人和季布两人同时举起手中的酒爵。

    三人一杯饮罢,陈平放下酒杯略有些遗憾的说:“某前些日子在大梁,听闻南阳郡出了一种堪称仙酿的美酒,叫做清河佳酿,如今在咸阳万金难求一瓶,即便是盛酒的陶瓶售价都逾千钱,可惜平无缘得尝,甚为遗憾!冉公在南阳郡多年,可曾听闻过此事?”

    “此事布在路途中也曾听说,说者皆都煞有其事,形容的妙不可言,世间难道真有如此美酒乎?”英布脸色疑惑的问。

    “呵呵,此事冉某的确听说过,与那数月前传说的紫云仙茶一般,来历神秘莫测,只听说在雉县境内伏牛山中,估计又是那传说中的仙家弟子所为,这清河佳酿我没品尝过,但那紫云仙茶我却在宛城花重金向当初品仙茶会上的名士求得二两,味道的确令人无法忘怀,所言茶中三味感悟的淋漓尽致也,如今虽然宛城之中也有制茶坊制售所谓的仙茶,但味道差别太甚,无法与之比较,仙凡之别在茶中一览无余,可惜可惜,那卖茶的列子门徒一去不回,再也没有在宛城出现过!”魁梧的中年男子很是遗憾的摇头。

    “此一说,爵中之酒淡然无味耳!”陈平叹口气放下酒爵。

    “陈郎君抱歉,冉某虽为商贾不缺钱粮,但四处打听也不曾弄到一瓶清河佳酿,怠慢怠慢!”中年男子赶紧道歉。

    “非是冉公之错也,是平无口福耳,其实我这次来宛城,就是想去伏牛山中打探一下那位仙家弟子,如若有缘遇上能够得到其指点一二,说不定大魏复国之事易如反掌耳。”陈平说。

    “如若陈兄要去,布也陪同前行!”季布笑着说。

    “甚好,那就如此说定,平先回去休息,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去吧!”陈平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趣站起来。

    “陈郎君勿忙走,天色已晚,冉某安排两个美娘回去侍寝!”魁梧的中年人也站起来。

    陈平愣了一下低声问:“冉公,这莲园的女子不会把我们方才所谈之事传出去吧?”

    “呵呵,放心!此莲园本就是冉某开设,专门用来招待宛城之中的这些官吏和公子的,以色为饵,诱其前来娱乐玩耍,同时也可以打探一些消息,陈郎君乃是贵客,自然要服侍周全,勿用多虑也!”

    “那就好,平多谢冉公!”陈平再次施礼,中年男子唤来两个身姿娇媚的少女陪着陈平下楼。

    魁梧的中年男子站在窗口,目送陈平搂着两个少女出了莲园,这才收回目光走到榻上坐下。

    “冉公,您是想把这陈平也笼络到麾下?”剩下那个叫英布的青年也陪坐下来低声问。

    “非也,这陈平我观之心性稳重,非是反复无常之人,要笼络下来为大楚效力颇为不易,但可以为助力,值得冉某亲近一二,我所感兴趣者,是方才把高尧吓走的那个叫陈旭的少年!”中年男子拈着胡须思索着说。

    英布满脸奇怪的表情说:“冉公,我对南阳郡不太熟悉,你言这高尧是郡尉之子,他为何要害怕一个小小的里典?”

    “这才是其中的关键,更让我惊奇的是马腾竟然也怕他……这陈旭到底是何许人也,看来明日要好好安排人打探一下他的跟脚,如若能够笼络,以后冉某在南阳行事当可以方便许多!”中年人沉思许久之后突然眼神一亮说。

    “冉公说的不错,眼下我们要笼络一切可为助力的人手,布明日陪陈平去雉县伏牛山中打探之后便不再回宛城,而是要回楚地继续联络各方义士,这南阳之事就拜托冉公了,多多畜养矿奴,多多打造兵刃,只等时机一到,我自会再次前来与你汇合共同举兵!”

    “贤弟放心,冉某虽为商贾,但从未曾忘记祖训,复国之事当鼎力而为!”中年男子神色凝重的点头说。

    次日一早,陈旭吃过早饭之后就在王五和王七的带领下去了城东一家陶器商铺。

    这里明面上是经营陶器,实际上是王翦以商队为幌子安排的暗卫,王五和王七亮出腰牌之后,很快就打听到了结果,王青袖果然来过此处,而且已经返回咸阳。

    “陈里典,看来是三娘惦记大将军的病情才匆忙离去的!”离开陶器店后王五说。

    陈旭的心情一下轻松了不少,回去了就好啊,这个冬天可算是能够安静了。

    王青袖这个女人虽然长得漂亮,但就像一个炮仗,一点就炸,属于不可接近和亵玩焉的品种,而且还克夫,就比如赵柘,两人刚定亲就被人把蛋蛋割了,最可怕的是这个女人还准备把这个太监老公一刀咔嚓了。

    不过好像砍了也不错,不然留着始终还是个祸害,说不定哪天还会和他起冲突。

    而且王青袖出手的话,赵高一个屁都不敢放,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然后咬牙切齿的躲在家里画圈圈诅咒王翦一家老小。

    如果王翦知道了赵高天天画圈圈扎小人诅咒他死,会不会亲手把赵高也给砍了?

    如果是,那就更好了。

    只要赵高一死,历史就彻底被改变,哪怕秦始皇死了估计也没人篡改诏书,大秦历史说不定会发生根本的变化。

    不过看来这个希望很渺茫,因为王翦病重,恐怕会和历史上一样,死的极其低调,因此弄死赵高这件事还不能太乐观,一不小心自己就会被他轻轻碾死了。

    陈旭骑在马上一边走一边想,再次带着王五和王七来到脚舍,然后就看到昨日那个三十岁左右的混混正等在脚舍门口东张西望,看见陈旭骑马过来,赶紧一路小跑的迎上来行礼。

    “昨天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陈旭骑在马上问。

    “小郎君,昨夜我们已经打听到了,当初经手买卖工奴的是郡尉府的人,具体的是高尧高公子的几个手下经办的,脚舍一家人是被发卖到城北二十里外一家大铜铁坊内,当时同时发卖的还有十多个没有户籍的流民,不过……”

    “不过什么?”陈旭冷冷的问。

    “不过如今马公子不在,我等无权无势贸然去索要工奴,恐怕那坊主不肯给,听说那坊主和高公子相处甚密,经常在一起喝酒饮宴!”男子苦着脸说。

    果然是树倒猢狲散,这马腾一走,手下一群混混都混的比较凄惨,陈旭想了一下说:“你带我们去那个铜铁作坊,我自会与坊主交涉!”

    “好好!”男子大喜,解下一匹拴脚舍门口的杂毛大马骑上,然后带领陈旭和王五王七三人出宛城东门,沿着大河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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