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吧。”

    万古青的目光停留在白开心胸口张牙舞爪的九星升龙战徽上,许久之后,才深沉而庄严地说,“联邦必胜。”

    “联邦必胜!”

    光幕中的白开心一个敬礼,转身离去,他身后舰桥的画面很快就扭曲起来,四周出现了一片片斑斑驳驳、五颜六色的彩虹漩涡——那是空间扭曲的涟漪严重干扰了跨越大千世界的超远距离实时通讯,带来的奇特景象。

    一瞬间,蕴藏着无数重要数据的信息流先行一步,撕裂星辰,在四维空间中风驰电掣,经过百花城大一统灵网交互和处理中心的中转和加速,顺利抵达了燎原舰队主力所在的飞星界。

    这些数据在飞星界、百花城和天元界之间搭建起了一座看不见的虫洞之桥,无数坐标、方位、航道、星空之门特征等等信息,刹那间完成了传输、录入和处理。

    位于飞星界深处,燎原舰队的第一混合编队,包括总旗舰在内的上千艘最新锐星舰,顿时被一团朦胧的光雾所笼罩,光雾越来越明亮,几乎要将每一艘星舰都吞噬进去,随后越拉越长,简直要化作一支支锐不可当的光矢,射向决定命运的时刻,至关重要的战场!

    相对于气势恢宏的一号星门,缭绕于天元星附近的另外两座星空之门规模较小,级数较低,一次可以指引的星舰数量也较少。

    而且燎原舰队为了在事先瞒过帝国无处不在的间谍迷网,也不可能大张旗鼓集结所有部队。

    所以首批实施跳跃的第一混编舰队,抽调了各个分舰队的精锐,是精华中的精华。

    他们的任务和大白舰队一样,守卫星空之门,掩护后续主力部队的跳跃。

    只要三座星空之门都牢牢掌控在联邦手中,黑风舰队就变成了釜底游鱼,在第一混编舰队和大白舰队的联合防御之下,黑风舰队仅凭50%的战力,绝不可能击破二号和三号星空之门,等到大部队源源不断抵达,黑风舰队就彻底完了!

    所以,当二号和三号星空之门四周掀起阵阵躁动的空间涟漪,引力探测法宝显示有极高质量的物体正裂空而至时,联邦防御理事会里,从联邦议长万古青到秘剑局长过春风,亦或者光幕中挥舞着刀剑的金心月和四周所有转忧为喜的议员、强者们—没人有丝毫怀疑,这将是一场空前绝后的胜利!

    ……

    被天元舰队以惊人的韧性,死缠烂打拖住的黑风舰队,亦侦测到了来自二号和三号星空之门的引力改变。

    他们的位置和另外两座星空,正好处在天元星的两侧,在这么遥远的距离上,很难精确探测到掀起引力改变的精确质量。

    但毫无疑问,会在这时候大规模跳跃到天元界的,就只有联邦的援军了。

    黑色漩涡号的舰桥之上,收到这一紧急军情的统帅黑夜明,非但没有半点儿惊讶和深思的表情,反而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微微狞笑起来。

    “终于来了啊,应该是燎原舰队最精锐的先头部队吧!

    “啧啧啧啧,天元星上,我们辛辛苦苦部署了将近十年的间谍网,也被连根拔起,彻底镇压了,金心月果然是个不可靠的妖女。

    “不过,这帮星海边陲的蠢货,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人,真以为我,堂堂真人类帝国的远征军统帅,会将胜利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一名蛮荒出身的变节者身上吗?简直愚蠢!

    “他们绝不会想到,我的王牌根本不是金心月,而是我们自己人,是真人类帝国的修仙者,苏长发!

    “现在,燎原舰队最精锐的先头部队就要降临了——但他们也会是接下来四十八小时之内,联邦方面唯一的援军!

    “只要将这支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一口吃掉,再占领天元界的话,星耀联邦,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黑夜明冷笑着,不经意间扫了主控晶脑四周密密麻麻的光幕海洋的左下角一眼,在那里有一张毫不起眼的小小光幕,淹没在瞬息万变的亿万战争数据当中,黯淡到就要消失了。

    那是苏长发的弟子,也是他派出的联络官吕轻尘的脑波和生理指标状况。

    从开战到现在,吕轻尘的脑波和生理指数一直很平静,平静到不像是置身于炙热而狂暴的战场,倒像是在风平浪静的湖泊里泛舟。

    “要不要放他出来?”

    黑夜明沉吟片刻,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反正大局已定,等战事告一段落再放这个怪物出来也不迟。

    虽然相比于金心月这样素不相识的蛮荒妖女而言,苏长发是更加可靠的帝国同胞,坚定信仰修仙大道的道友,但是……

    黑夜明谨慎的天性,让他不愿意100%相信任何人,就连这一次,他也针对苏长发通过吕轻尘事先传送过来的作战计划,进行了一番小小的调整。

    人,一定要靠自己,他只相信自己的实力!

    在黑风舰队身后极远处,也就是他们最初跳跃过来的地方,黑夜明的第二支部队撕裂虚空,在黑天鹅绒般的星海上勾勒出庞大的轮廓。

    然而组成这轮廓的不少曲线却不太像是修长优雅的星舰,倒更像是——

    “报告!”

    一名参谋快步上前,向黑夜明汇报,“敌第十六深空舰队正加速向我后方冲来,试图和天元舰队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前后夹击,他们也配?”

    黑夜明冷笑几声,“天元舰队就要被我们彻底撕碎了,而这个‘第十六深空舰队’——什么大白舰队,也不过是一支轻量级的快速突袭舰队而已,他们的统帅是个无足轻重、只会打打游击战、骚扰战的小角色,舰队成员更是一帮只会打家劫舍的乌合之众。

    “在燎原舰队的第一波次攻击集群彻底完成跳跃之前,先解决大白舰队吧,把他们连皮带骨,统统碾成碎渣!”

    ……

    百花城,大一统灵网控制中心,灵界深处。

    红叶飘零,烈火焚天,依旧是片刻之前的“桃花源”,却变成惨烈至极的修罗屠场。

    一群穿着古代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的溃兵,如蝗虫般冲进村落,片刻间击碎了这里千年的平静。

    老人被焚烧,青年被串在长枪上,孩子被铁蹄践踏,女人们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而比叫声更加凄厉的,却是溃兵们的狞笑。

    如此一副由鲜血和火焰绘制的画卷,便在李耀眼前缓缓展开。

    他单膝跪在村前的杂草地里,怔怔看着一切。

    一名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怀抱婴孩的妇女哭喊着向他奔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名野兽般的骑兵。

    那骑兵满脸狞笑,手持长枪,加速冲刺,眼看就要将妇女和婴孩都做了串糖葫芦。

    李耀实在看不下去,一咬牙,在闪电长枪即将穿透妇女的胸膛和婴孩的脑壳之前,劈手夺过,反手一刺,将骑兵从马上戳了下来,深深钉在地上。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溃兵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钉在地上,手脚兀自慢慢扭曲着,喉咙里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布满血丝的双眼原本有些凝固,却又飞快转动起来。

    他以不似人类的姿态,一寸寸将自己从长枪上拔了出来,口中喷出大量鲜血,狰狞的面孔如蜡烛般融化,居然凝结成了莫玄教授的脸!

    “为何要救?”

    穿戴着溃兵铠甲,胸口还有一个大窟窿的莫玄教授直勾勾盯着李耀,“既然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虚拟的,都是数据和算法组成的,为何还要就他们,救这些……毫无价值的‘异灵’?”

    李耀身后,那名用数据模拟出来的“异灵”妇女绊倒在杂草丛中,似乎把脚都摔断了,但她却强忍住痛苦,先将自己的孩子死死抱在胸前,仿佛凭那柔弱的身躯,就能守护这个同样以数据虚拟出来的孩子一样。

    而在莫玄教授身后,透过他胸口的大窟窿向后望去,熊熊燃烧的村落,四处屠杀和蹂躏的溃兵,人间地狱的惨状,依旧残酷上演着。

    李耀从未如此出离愤怒。

    甚至昔日在昆仑遗迹的地底深处,看到被盘古族以“工具”为目的培育出来的人类祖先,看到灭绝人性的“三大本源法则”时,都没有感知到如此浓烈的“邪恶”!

    “你在亵渎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你在亵渎‘人类’这个骄傲的名字本身!”

    李耀攥紧双拳,咬牙切齿,“对你来说,人类的亲情、爱情、友情,一切最宝贵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呢,是可以随意用数据和算法模拟出来的工具吗?你这个十恶不赦的疯子!”

    “别忘了,刚才是你先毁掉这个平静的世界,毁掉‘桃花源’的,我只是让你看看,这里被彻底毁灭之后,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莫玄教授狞笑道,“既然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虚幻的,那么在这里杀死再多老人、妇女和孩童,也不过是修改了几串数据而已,值得你这么火冒三丈吗?

    “还是说,你都不得不承认,即便‘虚幻世界’中微不足道的数据改变,都可以带来无比真实的情感波澜,这个正在你面前走向毁灭的村子,还有这对被你拯救的母子,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真实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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