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胡同曾家关了延清堂,将货底倒给了一位大古董商俞淮清。1926年,俞淮清出十万银元将延清堂全部货底倒到手。可是他不在琉璃厂开古玩铺,仍在狗尾巴胡同兴隆店里做他的法国庄古玩生意,延清堂的货底不对法国庄的路,保存这么多货觉得是个累赘。
    事也凑巧,祝续斋刚从卢吴公司分出来。卢吴公司是清末民初,由国民党要员、蒋介石的把兄弟张静江支持开设的中国第一家出口文物的私人公司,出卖祖宗留下的珍宝,发了大财。祝续斋从卢吴公司出来,分得了巨款。
    祝续斋是做金石文物生意的古董商,本来延清堂的货底也不对他做古玩生意的路,可他这个人作事不仔细考虑,全凭他当时的一股热气,热气来了花钱不核计,热气走了又不想干了。他的这个脾气特点,被俞淮清摸得清清楚楚,古玩行的老人都知道“祝结巴(祝续斋的绰号)五分钟热气”。
    祝续斋刚从卢吴公司分出来,热劲正足。俞淮清找他说:“祝大爷!我刚把延清堂倒过来,我让给您,您在那里开家古玩铺,比我的路子宽。”
    祝续斋问:“倒给我,你是怎么个说法(就是问多少钱倒给
    我,但不直接问,就使这句语言)?”
    俞淮清说:“这好说,我花十万,不能让您多花一块钱。十万块钱原价倒给您。您从货底中送我一件东西,留作纪念就可以了。
    三言两语,十万元生意便谈妥了。祝续斋将延清堂全部货底倒到手,让俞淮清挑选一件官窑瓷器留作纪念。俞淮清看准了丁济谦在民国初年从热河行宫失盗中得到的那件康熙官窑豇豆红柳叶尊。祝续斋当时没把这件东西看在眼里,官窑瓷器这样多,一个小瓶算得了什么?
    祝续斋是“吃金石”的古董商,对官窑瓷器不大在行。那时官窑瓷器的价格大大低于商周青铜器,所以,他没把康熙官窑豇豆红柳叶尊看上眼。
    康熙官窑豇豆红柳叶尊是皇宫中历代皇帝珍藏的玩物,原是一对。热河行宫丢了一件,另一件西太后收藏传给隆裕太后,张勋搞复辟时,隆裕太后赏给了张勋。热河行宫丢这件在延清堂珍藏二十多年,丁济谦始终不肯出售。因为他知道,豇豆红瓷器比郎窑红烧制成功的难度要大得多,所以豇豆红大多是文房用具印盒、水盂等小器皿,烧制成功的柳叶尊是极少,而且是由康熙传到宣统,历代皇帝珍藏之宝。若论价格,当时的价格也不低于五千元。假如这对珍宝在海外文物市场,今天去拍卖,千万元的价格,也会有人抢购收藏!
    俞淮清得到延清堂货底中的康熙官窑豇豆红柳叶尊,自己又有那么多的存款,他渐渐地退出了文物市场,销声匿迹不做古玩生意了。北京解放后,他住在蒜市口标杆胡同,与他的同乡、做后挂彩手艺的工艺大师刘永清经常往来,后则不闻其详。
    悦古斋掌柜韩懿轩去东兴隆酒缸喝酒,碰见了那位卖给他古墨的酒友。士别三日则当刮目相看,何况几年不见乎?这位酒友非同当年,如今在宫里混了个差使,顶子红了,神气足了,见了韩掌柜抱拳拱手日:“久违,久违!我今天请你喝酒。”韩懿轩说,岂敢,岂敢!贵客到此,我作东道。”
    这次饮酒不再是只用花生仁就酒了,而是要了先卤煮再用松柏锯末熏烤的对虾和黄花鱼,味道鲜美无比;熏鸡、驴边钱儿肉别有风味,还可滋阴补肾;玫瑰枣、芥末墩,甜、辣钻鼻儿。还从隔壁明华春买来什锦盒子菜,这种菜是冷荤刀前刀后不成形的下角货,再配上熏、酱猪头肉。这些小菜在清末时不属名贵菜肴,不值几个钱,在酒馆下酒,可是而今再想品尝老北京这些下酒菜的味道却尝不到了。
    他们两人边喝边聊。这位酒友说:“上次你买了我的墨,这次我跟你说,比墨值钱的东西还很多,在宫里头是乱堆乱搁,还准备烧毁处理掉!”
    “宫里的东西哪有乱堆乱搁的?!你是喝了点儿酒,说话离谱儿了,不会的,不会的。”
    “你没进宫里去过,哪儿能知道呢!内阁档案大库年久失修,又遭八国联军的侵略,今年大库塌了一个角,才想维修。库里的档案搬进文华殿,还有些东西堆在外边准备烧。好好的东西,烧了怪可惜的,不如换酒喝。”
    “烧了,扔了,是不如卖了,有心人还会继续保管起来。不过皇上家的东西,百姓可不准有。”
    “烧的扔的,卖给百姓有何不可!”
    他们俩人喝过酒后不久,悦古斋第一次买到从清廷内阁档案大库流散出来的东西,数量甚少。准备再多收购一些时,这位酒友来报,宫里严加管理了。一些东西不让烧了,叫张之洞交给学部图书馆。
    宣统二年悦古斋收购清廷内阁档案大库流散出来的文物,究竟都有些什么?传说都是些纸张夹带有朱墨和歙砚,数量很少。朱墨,引起古董商的关注,有皇上的年代,朱墨在节姓中是见不到的,皇上用这种墨研出红色墨汁,用来批奏折。这种墨比一般墨要重,坚硬如石。韩懿轩珍藏多年,秘不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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