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穿越到间桐慎二身上不算是个好的开始。

    间桐慎二,人送绰号二爷。魔术师家系间桐家的长男,却是个没有魔术师资质的废物。因为家庭环境的影响,成长充满扭曲自尊与虚荣心的冒牌魔术师。性格自我为中心,经常蔑视他人,在菌类笔下的《fatestaynight》中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两条世界线身死,一条世界线受伤,是个典型的可怜、可恨又可悲的角色。

    毫无疑问,慎二会落得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但导致他变成这个性格的罪魁祸首却是他的爷爷,间桐脏砚。

    间桐脏砚,人送绰号虫爷。一个把自己变成了虫子,依靠不断吞噬他人的身体当做续命的苗床活了500年的扭曲的老怪物。

    年轻时也有着宏大的梦想,并为之孜孜不倦地奋斗,但是越到后来越发现,这个梦想需要大量的时间,而自己,却已经快油尽灯枯了。为了亲眼目睹其将来,不惜把自己的身体变成虫子以谋求延命。

    可悲的是悠久的岁月侵蚀了他的灵魂,最终,他遗忘了最初的梦想,成为了为求永生,不择手段的怪物,也成为了笼罩间桐家长达200年的阴影,间桐家所在的冬木市最大的幕后黑手。

    身为穿越者,身为月球厨师(型月厨)的慎二很清楚,只要脏砚还在一天,间桐家就不会有未来,世界线最终会变成菌类笔下的三条之一,所有的人都将被他五百年的执望所束缚,在黑暗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想要获得一个光明的未来,虫爷必须死!必须真真切切,完完全全,连渣都不剩地从这个世界上摸消。

    然而,一个大魔术师,还是以活得久著称,擅长续命的大魔术师,一个六岁的孩子加上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如何能杀得掉?如果慎二还和原著中一样是个普通人,那么新生的慎二只有一个选择,像叔叔间桐雁夜那样离家出走,隐姓埋名,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幸好有失必有得,命运给了他一个糟糕的开局,却也给了他破局的可能性,正是这个可能性让慎二最终站在了脏砚面前,挥下了切开黑暗,通往未来的一击。

    脏砚的头颅一分为二,又迅速化为石雕,最终变为齑粉。

    茫茫的,阴冷的雾气从脏砚尸体碎片上析出,飘飘荡荡,往地下室外飞去。人类的身体不过是随时可以更换的外壳,这股由灵魂形成的雾气才是关键。

    就在灵雾飘出地下室的前一刻,慎二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布袋,并解开了布袋口上系扣。

    “猎蛇之镰对灵体没什么效果吗?那就——”

    布袋张口,无形的力量席卷了这间已经被石化的地下室,灵雾被这股力量牵引,毫无抵抗力地被吸入布袋。

    “——只能用这个了,用来盛放魔物头颅的袋子封禁你这个异型的灵魂也算是物尽其用。”

    慎二重新系好系扣,小心翼翼地收起袋子,这才轻轻拍了拍樱的肩膀。

    樱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睁开宝石般的大眼睛。

    慎二的笑容一如两人初见:“结束了,我们上去吧,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又会是美好的一天。”

    樱没有回答,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吗?”慎二柔声道。

    “哥哥的脸上沾到血了。”樱伸出手,想要擦去慎二脸上的污迹。

    慎二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别碰,脏。”

    “不脏,哥哥一点都不脏。”樱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上前一步,用力擦去了慎二脸上的血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手因此沾染鲜血。

    “小傻瓜。”慎二揉了揉樱的脑袋,“走吧,哥哥送你回房间。”

    “嗯。”樱抓着慎二的衣角,和她一起离开了这个给她带来噩梦般回忆,却又不那么害怕的地下室。

    脚步声远去,一条毫不起眼地褐色飞虫从樱躲藏的角落里飞出,两对复眼望着一对兄妹离开的方向,虫眼中流露出一丝庆幸与嘲弄。

    沙哑,低沉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还是太嫩了呢,老朽的孙子哟,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老家伙的生存能力。呵呵,你与老朽类似的存在方式比起那个废物更适合当老朽的子孙啊。”

    那是脏砚的声音,应该被慎二以雷霆之势灭杀的老魔术师仍然健在。

    那也是当然的。

    刚才被击溃的间桐脏砚,只不过是虫子的集合体罢了。

    脏砚的真正身体、让魂魄留在世上的附身,正在这间宅邸最深处,人类无法到达的虫巢中沉睡。

    即便是可以杀死不死者镰刃,用以封印魔物的魔袋,若不将身为正体的虫子击溃的话,就无法消灭脏砚。

    “手脚全被击溃了,现在的老朽连魔力都生成不了,还是先到外面去寻找一个合适的肉体吧。”

    飞虫沿着阴影飞到门边,准备贴着门框飞出地下室。

    就在这是,一只白皙如同牛奶一般的手从空气中伸出,准确地握住了承载有脏砚最后灵魂的飞虫。

    “真是可悲。”空灵的声音响起,似是天籁,又似是死神的耳语。

    “什,么?”

    视线抬了起来。

    在摇晃的视线中。

    有位女性的身姿。

    银色地不含一丝杂色的长发,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精致的不似人类的容貌,还有那身纯白色的华丽礼服。

    脏砚着迷地抬起头,望向这位女性,存在于久远记忆,不管岁月如何流逝,都毫不褪色、长存心中、如同女神般的存在。

    二百年前,与他一同追求伟大理想把自己当做活祭品的同胞。

    从那一天起,从未衰老,有着他所无比向往的眼神。

    “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

    “200年过去了,远坂永人死了,我也只剩下这点残渣,你又为何不愿死去。不惜让自己变为异形,与当初的愿望背道而驰,也不愿死去。”再一次响起的,无比怀念的声音,“回答我,玛奇里·佐尔根。”

    为何?

    为何?

    为何?

    为何不想死呢?

    每日承受着痛苦,不能照射太阳,以这种非人的方式活着,比死更痛苦的活着。

    明明只要结束的话,就可以从痛苦中解放出来,但还是不停地抱着所有痛苦,紧抓着生命不放,又是为何呢?

    想起来了。

    没错。最初,是为了崇高的目的。

    将万物掌握至手中。明白所有的真理,到达未曾有人到过的境地。超越有限的肉体、到达魂魄的无限。

    名为人类的物种。被预先制定的界限定住,想要脱离脑髓这永无止尽旋转的螺旋之外。所有的憎恨、痛苦,全都是为了痊愈与消去。

    ——回想起来了。

    当得知没有乐园的悲叹之后。若此世为空无的话,若连创造肉身一事都不被允许的话,那就奋起朝向能够被许可的场所而去。

    并不是要作出全新的世界,而是要将自己、将人类的性命转变成崭新之物。

    对了。

    只要抬起头来,就能到达那片宇宙,那个尽头,再度崭新出生,没有人想像过的地平处,到达吾等描绘不出来的理想乡。

    ——为此。

    为此而寻求圣杯。

    寻求人力所不能及的奇迹。

    在达成之前,没有消失的理由。

    不论被打败多少次,就算有多少次领悟到以肉身是到达不了的,只在还存活着,就永不放弃。

    ——没错,梦想之物只有一个。

    为了废除此世全部的罪恶。

    吾等,为了无法实现的理想,赌上性命。

    所以,要残活下去。

    即使在所有的仇敌都消失了之后,明明知道毫无意义,还是只能不停寻求着。

    相信着存在有其意义,只要存在,总有一天,或许能够培育出继承自身意志之人。

    所以要继续生存下去。

    即使明白痛苦不已,也没有死去的理由。

    即使要改变自身,也想推翻掉年轻时候不成熟的悲叹。

    此即为自己的生存方式,也是自己答不出来的答案

    没错。

    即便在前方的未来,没有任何报偿也是一样。

    这就是最初的愿望。

    这种苦痛。

    和不停挑战无法实现的愿望相比,不想死去这个愿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对了,就是如此啊,爱因兹贝伦。”脏砚低语着,对自己多过对黄金圣女。

    “想起来了,是吗。”

    很多话,脏砚没有说出口,但羽斯缇萨心中明白,因为他们是最初的同伴,为了救济世人的舍弃己身的同伴,然而——

    “过于漫长的时间已经侵蚀了你的灵魂,连最初的愿望也一并忘却,所以,该结束了。”

    “是啊,该结束了,吾等的愿望、苦痛、玛奇里的使命——全都将在这里结束了吧。”

    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下,脏砚变得无比的平静,这场永无止境的,因她而起的旅程由她终结也没什么不好。

    “你会继续完成我等的愿望吗?”

    “会。”羽斯缇萨郑重点头。

    “是嘛,那么祝你成功,爱因兹贝伦。”虫眼合上,等候自己的终末。

    “永别了,玛奇里·佐尔根。”素手握紧,飞虫变为一滩肉泥,凭借执念留存于世的灵魂失去凭依,离开人世。

    笼罩在冬木市上空长达二百年的阴影终于烟消云散。

    黄金的圣女步出地下室,步出渐渐间桐家最大禁忌的回廊。

    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与年轻时的玛奇里·佐尔根有着几分神似的孩子靠着墙等候。

    “结束了?”

    “结束了,我完成了和你的约定,接下来该你了。”羽斯缇萨看着男孩的眼睛,一眨不眨。

    “放心,我会遵守约定。”男孩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语气却是坚定无比,“但是,即便真的完成了大圣杯,我也不认为能达成救济人类的愿望...况且,人类真的需要救济吗?”

    “能或者不能,总要试一试,那是‘我’所残存下来唯一的执念。”羽斯缇萨合上眼睛,不再说话。

    “如您所愿,‘冬之圣女’殿下。”

    说完这句,男孩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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