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生死相依

    定西之秋,战祸连绵,越野虽于石峡湾杀败金军,后方游仗剑钱弋浅却同室操戈、终酿惨剧,几经波折,榆中集体反逆,上梁与天池峡的联系亦全遭林阡切断,地位等同游离。当此时,越野虽才失了两城不至于元气大伤,却到底给了林阡一席之位参与,诸如陈铸、轩辕九烨、楚风流等人都心知:这一局,林阡是杀定了。

    可怖的是,黑山战场被薛无情堵截的林阡主力,在郭子建、向清风、柳五津、何勐等人统帅下,奋战数月已然突破瓶颈,一旦这些精兵良将回归林阡身边,xiǎoxiǎo定西县境,将生生挤入三国烽烟。从趋势上看,已然近了。

    这些天来,陈铸一边卖力地招架着府外面的紫茸军,一边尽责地打击着敢扰他境的各路宋匪,一边还在悄然地干预着林阡和轩辕九烨的交涉,再一边却又忧心忡忡保护公主是一回事、战场上自己要怎么去抗击林阡是另一回事……这么多“一边……一边”,根本不够陈铸用。倒霉的诡绝陈铸,恨不得有n个分身。

    好在,凤箫吟这几天都呆在屋子里读书哪里都没去,可听话了可乖了,才使陈铸省了一番心。亏得她安稳,否则陈铸有2n个分身都不够……

    吟儿又哪可能不安稳?经了榆中的那场错过,她是既归心似箭,又悔恨交加,不管眼前人是金是宋,能助她回到林阡身边,她都一定听话,一定……!所以心思不缜密如她,再次默认了陈铸是好人……

    “诡绝将军,可知今天是初几了?”在这里很安全,吟儿唯一的不便,即是不辨年月。

    “今天……?”陈铸愣在一边,杵了很久很久,原本他是很乐意排忧解难的,可是这问题也忒难了,陈铸杀起来可以没日没夜的。

    “回将军,今天是九月初六。”终于有奴仆告诉陈铸。

    “哦!初六!”陈铸立即简答,却不解凤箫吟为何如此着紧问日期。

    “啊……果然是了。”吟儿叹了一声,“林阡他,已满了二十四岁……”

    “原是如此。”陈铸一怔,忽记起四年前的秋,川东战场外林阡念的那悼亡,似乎,那天正是九月初六……

    “他从xiǎo到大,还没过过几年开心的生辰呢……我説过要陪他,却总陪不了他……”吟儿带着怜惜的语气,回忆。

    陈铸听了不免动容,于是悯柔看着她,默了好半晌,终代王爷问:“你呢?你今年……又是多大的年纪?”陈铸语一向飞快,此刻却鲜有的慢条斯理,一边问,一边记起完颜暮烟出世时林阡两岁大,所以,陈铸问完就现自己好像白问了。

    果然吟儿微笑着回答説“二十二岁了”,陈铸心被一敲,想起陇南之役过去了这么久,王爷有这么多年没见过她,自是心中难受,叹:“唉,都已经这么大啦……”

    “什么……这么大了?”吟儿一愣,窘,“诡绝将军更老好吧?!”

    “啊!”陈铸一惊立马搪塞,“不是説你年纪老,我是説你年纪这么大合该嫁人了!”低声嘟囔:“唉,其实越风、海之类也不错啊……”

    陈铸一慌就乱扯,之所以扯到越风海,一是因最近陈铸老接触的是他俩,二则因陈铸觉得如果吟儿的那个人不是林阡,一切就不会这么矛盾了,其实越风海都很适合凤箫吟啊,为什么偏偏要嫁林阡呢……纠结至此的陈铸,后一句比前一句更加混账,吟儿听了不免又纳闷又窝火,即刻色变:“诡绝将军在説笑么?!我早便嫁了人,夫婿是林阡!”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铸汗如瀑布,平时胡诌瞎扯的本事跑哪去了?关键时刻,竟然语塞!

    “那你是什么意思?!”吟儿气呼呼地瞪着他,“林阡与我的夫妻关系,九年前就已经传遍天下,你难道不曾耳闻!!”

    “……十三岁就许婚了?这么早……”陈铸眼睛一亮,再一湿,想,其实也不早了,长公主也是这个年纪,被王爷他赐婚的,皇家的女儿,大抵都差不多,差不多……

    吟儿本来是极度愤怒的,现在看陈铸被几句话骂得竟然含泪,实在是对这个诡绝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且不説她和林阡的关系鬼都知道,明明陈铸是熟人,这次陈铸及时搭救还一定是林阡拜托,怎会説出那些不靠谱的话来,还有这么失态的表现?

    只是,世人都有失语之时,何况陈铸这样的多谋快断,显然更容易言多必失,口不择言吧?吟儿给他找到理由开脱,暂且不跟他计较了,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很晚了,盟主去睡吧?”夤夜,红樱见吟儿久久伫立在廊上,提醒道。

    吟儿惆怅看月久矣,被红樱提醒了三次才回神,应了。

    踱回那银烛玉屏、珠帘软帐,吟儿懒懒吁了口气。不是不喜欢红妆,却是更眷恋武略。

    坐在床沿,打量着四面静谧却陌生的环境,一瞬却又觉这屋子的格局哪儿见过。

    对,这屋子,以前仿佛来过,石泉县的府衙里,同样是他的生辰,翡翠屏,芙蓉帐,阁内燃起的灯烛,也如今天般透着昏暗的橘黄……“有人用命作礼物么!”他的声音宛然在耳。一旦想起那情境,她的脸微微一红。

    吟儿这个淫人,不介意往那个方向延伸想了下去,除了石泉县的府衙,兴州城好像也有类似的情境——就是同年她生辰的那晚,她为了撮合郭子建尉迟雪误打误撞一大路金军,若非向清风来得及时差diǎn送掉xiǎo命,回到驿站林阡监督她换去血衣后,满怀温柔地把她平放在床上,语气虽冷硬,眼神却缱绻万千,他説,吟儿的胆量是我给的,但吟儿的伤痛,我却不能代吟儿受。她笑,説你还心疼我呢,你自己不也受了这么多伤,他失神叹,“我都是应该的,你却……”她以为他xiǎo看他,故而牵起枕头要砸。那瓷枕,确也像现在睡的这一只啊……

    吟儿抿着笑意回看手边现在的这只枕头,林阡的影子亦随之忽隐忽现。

    人的记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可以因为时间的流逝很难再想起,却因为相似的一阵气息而跳闪回来,关键是,能不能捕捉得到。

    原来,我是很想很想他的,只是,相思浓时心转淡。

    吟儿的脸轻轻烫,心也变得异常柔和,正要再往下想,记忆却戛然而止——为什么,为什么在那年她的生辰之后,脑海里一片空白,竟好像什么印象都没有……?再往下印象深刻的一幕,是那年的腊月遭到苏慕然、郭僪强掳,因为强烈的恐惧、焦虑、惶恐,而使吟儿刻骨铭心、心有余悸。再后面就是被掳来定西的痛苦记忆,以及风七芜紫雨的荒诞故事……但是,那年的九月末和腊月末之间有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本应甜蜜的日子,为什么却在记忆里一笔带过?

    “身世……”吟儿喃喃念着这个词,被完颜君随掴了一掌之后,心里面凸现的是这样的两个字……如果,是因为身世,使当年性命垂危的自己,存心把那三个月的记忆抹去……那到底会是个什么身世?似乎,跟徐辕有关……对,兴州城内!徐辕为何会出现在兴州城内?!视线里,徐辕似是神秘约见了一对男女,画面时而推远,时而拉近,他们在交谈什么,为什么我会出现在那里,监视着他们?林阡呢,又是在哪里!

    越往内探索,越头疼欲裂。吟儿额上不禁沁出汗来,忽而觉得烛火都那么刺眼,脑袋像炸开一样,忍不住捂着头惨叫出声。

    “盟主,怎么了!?”红樱恰在不远,听见叫声即刻冲了进来,见吟儿已从床上滚倒在地,急忙扶起她抱在怀里,忙不迭地给她擦汗。

    “红樱……先这样,别动……别动……”吟儿躺在她怀里才觉得舒服,揪住她臂弯尽量缓过来,那时的吟儿,完全和红樱相依为命,缺一不可。

    “盟主,怎会突然头疼呢?会否是那个诡绝用阴谋诡计,在盟主的饮食里下毒?!”红樱慌问。

    “头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吟儿歇了好一会儿才妥,“应当……不是陈铸搞的鬼。他是林阡相信的人。”

    “盟主,怎可以相信金人,而且还是诡绝陈铸……寨子里的兵将们都议论过,他説话都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红樱説时,吟儿一震。

    仿佛暗夜里的一道闪电,穿插过来和红樱语气相当的一句话:“主母,别信那个蓝夫人,她説话都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説这句话时的洛轻舞,俨然事事站在自己的立场,不再刁蛮任性,反而体贴入微……

    蓝夫人,对,那一对男女,是蓝至梁和柳湘夫妇,徐辕要见的人是他们……战斗激烈的兴州城,凭何天骄徐辕要来无影去无踪,他怎会不听林阡调遣随便地来回?但林阡若知道徐辕会来,为何不用他打北斗七星!?林阡和徐辕,到底有什么比战事更要紧的任务,他们究竟是为了谁,又是在躲着谁……

    这个谁,不就是跟踪尾随徐辕的自己吗……

    果然,果然是身世……一瞬,记忆决堤倒灌,想不起来的时候绞尽脑汁要去想,想了起来却真是庸人自扰徒有悲添恨不得忘……

    吟儿的泪和汗一并落了下来。

    “没有原因,为什么一定要有原因?”黔灵峰的木屋里,徐辕带着盟军诸将兴师问罪,何以林阡没有隐居却偏承认要隐居,用一种近乎无赖的语气冷淡回应……

    “要高一起高,要低一起低。你做不了盟主,我也做不得盟王!”瞰筑塔下的盟军围攻,何以林阡不帮她恢复名誉,反而跟她一起叛离……

    “结束了,吟儿,虽然我知道当中一定还有许多误会……可是因为这种纵使是我也解释不了的原因,我只能带着你理亏地离开这个不属于我们俩的一切……想不到、我最后还是负了联盟,负了天下,负了所有的信任……”魔城外,何以被冯虚刀和归空诀重创的阡,明明那么在意着他的联盟和天下,却逆着心不愿做他自己喜欢的事。解释不了的原因,后来证明根本不是祸水命的谶语,而是——“但天下逼我负你……”但天下,凭何要逼他负她……

    无数悬而未决的疑:

    五年三月,林阡和陈铸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五年七月,他的天下,她的盟军,怎会那么蛮不讲理?六年四月她正式入驻短刀谷,凭何徐辕和云蓝会不约而同地回避身世问题?云蓝在迷宫外不是问过么,念昔,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徐辕在断崖上也説过,胜南,放弃她,否则你会没有未来……

    那场极度艰难的黔西之战,牵涉到短刀谷内几十个家族、川黔诸府各路官军,死了包括魔人在内的多少战士,究其根本原是柳五津等人口中上一辈的“陇南之役”,当她知道林阡原是拜完颜暮烟所赐才失踪,所以爱怜地形容林阡是苦命的孩子,林阡曾感情繁复地説,“可是我再怎样苦命,也不如另一个孩子……那孩子比我还要苦命,出生不久就遗落在这个乱世……”

    另一个孩子……如果这两个孩子,当时口中説的都是彼此,多少年以前,在陇南战地,合力缔造出一场惨绝人寰的战祸,多少年之后,却又在南宋的疆场上,执手创立了无数惊天动地的霸业!明明是对立的血统,明明该不共戴天……

    所以,“我都是应该的,你却……”是成立的,那不是他xiǎo看了她,也不是他跟她在开玩笑,欲言又止的林阡,是因为了解这份业她情何以堪,这些伤她怎该承负……

    也许,为了爱情数典忘祖、背叛家族不是件不可理解的事,吟儿可以忽略自己是个金人、帮助林阡去谋夺自己的国家、篡了自己的父亲,林阡值得她这么做,即使要背起谴责和唾弃……然则,一切若追溯到前尘旧事,吟儿根本没有资格背叛,因为,她一心热爱的南宋联盟,恰恰是害死她亲生母亲的凶手集团,完颜永琏不是万恶不赦的杀人疯魔,而是为给妻子报仇和寻找女儿才掀起了泄愤的战乱,况且,祸根正是吟儿自己……

    可笑,跟柳湘説的一样可笑,因为完颜暮烟而衰落的联盟,在改朝换代后由完颜暮烟做了盟主,也是因为完颜暮烟而加深的金宋之分,被林阡娶了完颜暮烟的事实打破。

    同样是上天注定,川东之役,恰巧让吟儿止步于川北之战,虽是命中的一场浩劫,却不可否认帮了林阡一个大忙,帮他去杜绝她和完颜家族的骨肉相残,因为吟儿受了重伤再也上不了战场,就很难再和金人有正面的交锋和冲突。煞费苦心如他,竟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抗金事,却一次次将她留在后军,他不想她总是意气风地上战场,“我只要吟儿健康、幸福”,她不懂,还恼恨。见她颓废、懊丧、价值缺失,于是他冒着危险,给了她一个最重要的任务——xiǎo猴子……

    “xiǎo猴子……xiǎo猴子……”沦陷在回忆之中吟儿意识模糊,若当时没有红樱以自己的身体支撑,吟儿定然情绪崩溃,可红樱,哪晓得xiǎo猴子是什么,登时手忙脚乱:“盟主,什么……什么猴儿?!”

    xiǎo猴子是被短刀谷的人害死的吗,不,吟儿根本不相信柳湘的疯话,没有人会胆敢害林阡的儿子,林阡那么爱xiǎo猴子更不可能授意来害她,之所以当日掩腹在兴州城的xiǎo巷里恸哭,吟儿哪是像众人猜的那样是觉得对不起xiǎo猴子啊——全然是觉得对不起林阡啊!xiǎo猴子对林阡的意义岂止是一个孩子这么简单,xiǎo猴子是林阡对世人的宣告他不屑金宋之分!只要有了xiǎo猴子、有了一个实际意义的家,万一吟儿得知了身世,也不会离开他了,他不想失去吟儿,因为他在这个世上再没有别的亲人……可是,他和她那许多年的辛苦煎熬,终究抵不过她的一时失误忘乎所以……这唯一的要求,唯一的任务,唯一的寄托,在完成过半的时候毁了,林阡比预期早几年得到短刀谷,又有什么用……

    可是,愧疚再多,也埋没不了恨,或者説,在无垠的爱和愧疚里,哪怕掺杂了一丝恨,都会影响至深,何况当时的吟儿病入膏肓,也根本不能承受那么突如其来的打击,所以,爱恨交织越来越想不开,竟真承受不了折磨而预备一死了之,这世上,再没什么有价值的事了,那么,奄奄一息还勾引他,説什么“总是要死的,我宁可死在你的手上”……可这句话现在回想,扎在林阡的心里会多伤。

    深爱她的他,眷恋她的他,依赖她的他,所以在那晚抱着她求医时几近疯狂,他説,他喊,他求,吟儿不要死,我不能没有你……她可以没有知觉,他却是锥心泣血。凤箫吟你问过洪瀚抒,像林阡这样的人这样的地位,需要因谁认错,对谁谦卑,向谁低头,你断人口舌的论据説得别人哑口无言,可是这个论diǎn站不住脚连你自己都説服不了——林阡他,因你认错,对你谦卑,向你低头,不止一次,从来如此!

    当时,却把气愤、哀怨、恨全部都泄到了最爱的阡身上,气愤他早知道,哀怨的是他太懂她,恨却恨他那么强势、宁逆了所有人都要瞒着她。她明白,如果按当时的心情继续展下去,难保矛盾不会越来越大,直到她真的想为母亲雪恨帮父亲报仇而反抗林阡,再然后展成怨偶直到她死为止……以她的身体,也不过就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可以撑。

    时过境迁,际遇却堪称离奇,也许苏慕然和郭僪的强掳反而便宜了吟儿,救了她的性命,抹了她的记忆,令她虽在嘉泰元年末的宋境就获悉了身世,偏却在嘉泰三年秋的金朝才重新想起。想起的这一刻,早已经物是人非。身体再不像当时那样残喘,感觉也不似当时那么晴天霹雳,心情因为陈铸的反常而早有准备,潜意识本来也就有底,更何况,不容辩驳的是她现在太想林阡,太想从这个地方出去见他,永远都不想再跟他分开了……就在这个时候,身世之谜重新揭开——不像是打击,而更如阻障……

    恰巧,此刻周围还全是金人,诡绝陈铸是父亲的部下,对自己这么好是因为忠心于父亲,外面还有个心心念念要杀了自己的亲生哥哥。本来应是亲人的成了敌人,本来应是敌人的人反而是丈夫,真的真的很荒谬……现在,分明可以走出去直面陈铸和完颜君随,让他们带她去见那个叱咤半生唯一对她有憾的父亲……可是,心里竟无半分这般念想!吟儿知道——因为林阡需要她她也需要林阡,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不想……不想再分开……”吟儿抓紧了红樱衣襟,如跟阡的最后一面,也是这般抓紧阡的衣襟,不想再分开,要一生一世相依,不管是先前的人祸,还是如今的天灾,哪怕命运注定了説,她凤箫吟现在恢复记忆是与父兄相认的最佳契机,哪怕命运注定了説,越野山寨的所有人当初正好参与了暗杀她的母亲,可命运也同样注定她十三岁就许给了林阡!

    “盟主,可好些了?好些了吗?”红樱看她似醒未醒,魂已吓丢了,“要不要叫大夫来看?”

    “不必……”吟儿摇头,努力平复心情。

    还没传任何人来看,却先有人慌忙奔赴近前,帘外聚集了一群陈铸安排照应吟儿的奴仆,因是内殿服侍而大多手无寸铁,此刻赶来一是报信二却是传话,原来,趁着陈铸出城去打宋匪,二王爷又声威赫赫地入城了,这回他带足了兵马也胜券在握,已然将大殿重重包围了起来并扬言,若一个时辰内吟儿不自动出现,那他就放火烧了这里,届时所有人都将给吟儿陪葬。

    这手段,不得不説,真狠。换任何人,都不应失义,更何况吟儿不是那种明哲保身。

    “都一样……大敌当前,先打内战。”吟儿轻笑,站起身来,压低声音,“红樱,若能趁乱带着沈女侠走,那就带她先走。完颜君随的目标在我。”

    “不,一起出去。”红樱摇头。

    “红樱……”吟儿见她坚决,不解何故。

    “红樱……红樱担心盟主……”红樱鼓足勇气、挽住她衣袖,“要出去,那就一起出去,咱们一起来的,一起回去!”

    是啊,一起来,那就一起回去。活也要回林阡身边活,死也不能在金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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