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到此,一则为述岳离剑法,二则是向林大侠和林夫人辞行。”沙溪清道。

    “这么快便要走?”林阡吟儿齐问。

    “我过早行事、行踪暴露,只恐完颜永琏等人精明、会即刻去找寻和对付我的族人。宁可是过虑,也不能怠慢。”沙溪清説。[]

    林阡diǎn头:“沙少侠担心得不错。”沙溪清与郑王府的出现,难免会令完颜永琏对山西一带上心。不会过多久,必当去找寻,是铲除还是收为己用,都是寻到之后的事,但不管怎样都一定逆着郑王府余党的心愿。

    “林大侠,沙溪清在你面前绝无神秘,生来便是你的盟友无疑。他日你若到山西太行,必然有沙溪清率众响应,同进同退。”沙溪清起身,举酒立誓,“你明日到,我明日应,你明年到,我明年应。哪怕要死,也会如山东群雄这般,活到等你来会师为止,先干为敬。”

    “得与君约,三生有幸。”林阡也随之起身,接过这酒一饮而尽,整个过程不用人扶,这时候全身上下都散着劲力……吟儿无语地看着,你俩……击掌为誓不行吗,偏要喝酒!

    道一声后会有期,沙溪清拜别远行,林阡仍坚持送他去帐外,这次再看到暮色里沙溪清的背影,知道下次再会必然远了,吟儿不由得叹了一声:“想到了一个画面。”

    “什么?”那一刻他仍望着这白衣翩然失神。

    “你俩説,誓要戒酒,然后説,好,咱们喝酒立誓!”吟儿笑中带着diǎn怨,他转过脸时,方才觉得胸口麻痹,刚想説话,便一口血喷出来。

    “报应……”她这次再不心疼了,把他拖回榻上去。

    “吟儿……我是有度的。没胡来。”他挨训,轻声驳。

    “有个鬼度!这豪情一上来,管也管不住,命也不要了。”她忽然计上心头,“以后只要喝酒,就不准抱xiǎo牛犊!”

    “……太残忍了……”他再也不敢驳。她得意地笑,xiǎo牛犊真是好武器。

    不刻,又传来北部战报,不久前楚风月再度进犯摩天岭,薛焕则率军从大崮山以北压境。果然与军师陈旭推测相契。

    此情此景,泰安局内大半凋零,像林阡和沙溪清这般能走动却上不了战场的伤兵,金宋双方比比皆是。宋军能守住摩天岭大崮山的战力,勉强挑得出吴越、杨宋贤,他们在决战之夜都只是疲累而所幸没受多少伤,故勉强可以把薛焕揽下,而楚风月面临的,则是国安用、杨鞍诸如此类几乎不剩战力之人。除了一个例外,那便是刚入局的孙邦佐。

    孙邦佐这时候应该很希望林美材在身畔吧?如他这几个月来一旦有事就求助一样。不过很可惜,林阡这次把林美材调开了,事实上无论林美材在不在,其实都不妨碍孙邦佐去了解杨鞍,但,“这场硬仗不自己扛,孙邦佐便永远都离不开邪后。”林阡如是説。

    “嗯,还説我残忍,不知谁狠心。”吟儿笑。

    “李思温离得开柳五津,孙邦佐怎能对邪后依赖。”林阡道,“所幸,用楚风月来练孙邦佐的兵绰绰有余。”

    “楚风月……”吟儿的笑容渐渐敛了,其实,原本不该有这一战不是吗。

    原本该重逢的爱侣里,还有这一对不是吗?

    楚风月,她为何还出现而且和天骄为敌?是何时为敌的,是阵前推开天骄説你还是不相信我的时候因爱生恨,还是先前被天骄救藏在山头的时候就卧薪尝胆了……

    这一关头,在甚嚣尘上的谣言里,楚风月帮她的宿敌杨鞍分担了一部分火力。大致是説,楚风月是一条白眼狼——

    失去联络至今,徐勇和徐辕等人没有半diǎn联络,教人不得不怀疑他已遭遇不测,楚风月对此居然只字不提,宋军中难免众説纷纭。即便从最善意的角度去揣测,楚风月也欠宋军一个人命关天的解释。

    “天骄和楚姑娘之间,一定有误会。应当抓紧时间消除矛盾。”吟儿説着説着,自然犯起了难,“可是……如今战火连天,竟连和解的最基本条件都没有。”

    林阡蹙眉看着她,知道她説的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徐辕和楚风月是同一类人,都把担当看得太重,都会为了一个执念不顾一切,而性格方面恰恰相反,徐辕不善争取,哪怕火烧眉毛的事都可能会搁置;偏偏楚风月懒得解释,一怒之下就会气急败坏头也不回……

    “不过,我相信,有情人还是会成眷属。”吟儿眼睛一亮,“山东之战再长,也总是会结束的。”不错,山东之战结束,实则徐辕也曾与楚风月承诺,山东之战一结束,便与她定下终身。

    “这么热衷?然而到时候,苦的可是你啊。”林阡笑起来。

    “为什么?”吟儿一怔,不解其意。

    “天骄与她在一起了,难免就会隐遁、从此不问江湖事,我又少了个膀臂,只能劳烦你来补。”

    “真那样,我也甘。”她乐呵呵地説。

    调侃的过程里,林阡渐渐也笑意不再,是再度想起了当日黔灵峰dǐng、徐辕对自己的劝谏,历历在目,想到他劝谏时自己还诸多抵触,日后若真没了这个人,恐怕又会念起他的好:

    “实则我真的缺不得天骄,天骄心里也知道我需要他。然而,我听説他对楚将军道出隐居时,震惊之余倒是有些欣慰,那个冥顽腐朽的脑子终于是开窍了,我也相信,他説的都是真的。他平生第一次説出这么真心的话,那片刻绝对是完全视战场、视担当为无物,真教人难以置信。我只怕他説错了人,偏説给一个错的人听,反而伤了他自己。也罢,若是对的人,他高兴的话,隐居倒也没关系,或许大家离得开他,盟军虽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也是时候自己开始学着走。”

    吟儿听得半懂不懂,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么深情的话,你从没对我讲。”

    林阡无语,见过她吃她自己的醋,现在居然吃起天骄的醋来了。

    説不多时,他又不支睡去,她猜他白天根本没怎么睡好,是以决定晚上给他守着军帐,也把战报都截在自己手上免得扰他。

    起身掀帘,看着满山烟沙,一轮圆月,想到那“辕”那“月”都在烟沙里,吟儿却没法帮他们牵线搭桥,不由得叹惋一声:尽管林阡放手又怎样?林阡本来就插不得手!情感上的事是两个人的,跟谁家的主公都无关。若是和解了,主公想拦都拦不住;可是,和解,不是只靠两个人就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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