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诃!

    就在这时黑暗中却突然闪现出另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是迦楼罗。

    ——迦楼罗!

    楚河心里瞬间一紧,立刻嘶哑呼唤次子的名字。但迦楼罗只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非常茫然,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转身向摩诃离开的方向追去。

    别去,迦楼罗!

    不要往黑暗的深处去,快回来!

    摩诃与迦楼罗的身影都消失在浓重无边际的黑暗中,楚河完全站立不住,五脏六腑被撕裂的剧痛让他发出绝望的哭泣。

    他颤抖着跪下身,眼前却突然亮起一片暗黄的灯光。

    他愕然抬头,只见周晖正提着一盏灯,无声无息站在前方,似乎在等待他。

    ——对,周晖,最后我还有周晖……

    楚河剧烈喘息着站起来,孤注一掷的,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竭力向周晖发出虚弱而无助的叫喊。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双铁钳般的手,从身后拉住了他。

    那双手是如此的用力而不可挣脱,死死禁锢着阻止了他向前的步伐。楚河拼命试图挣脱,内心焦急而绝望,但紧接着那双手像是伸进了他骨髓和血管中一样,稍一挣扎就带起撕心裂肺的剧痛。

    前面周晖似乎终于不耐烦了,他提着灯,转向黑暗。

    ——别走,周晖!别离开我!

    然而呼唤并不管用,周晖充耳不闻,与摩诃迦楼罗一样向远方举步,那一星昏暗而温暖的灯光,终于慢慢消失在了楚河的视线里。

    楚河发出痛苦的呼喊,泪水连串从脸上滑落,哭泣嘶哑不似人声。他终于转头想看看拉住自己的人是谁,但下一刻,他看见身后的,赫然是释迦的脸。

    “为、为什么……”

    楚河惊恐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剧烈喘息摇头,沾满泪水的面容狼狈不堪:“放开我,释迦……放开我——!”

    然而释迦居高临下,面孔庄严威怒,眼里隐隐透出一丝千万年亘古不变的,嘲讽的冷笑。

    “——啊!”

    下一刻,楚河从噩梦中猛然惊醒。

    他瞳孔剧烈紧缩,有好几秒钟时间只眼睁睁瞪着天花板,表情一片空白。

    ……等到意识一点点回笼后,他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大床上,门窗紧闭窗帘拉起,房间里一片昏暗,而他全身几乎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急促的呼吸慢慢平息,勉强转头去看自己的手。

    左臂已经被接了回去,肌肉还非常软弱苍白,断裂处形成一条狰狞的血痕。过不了多久这条血痕就会消失,但受过伤的痕迹会浸透在血脉深处,千万年都难以消失。

    他的目光上移,微微愕然地张大了眼睛——

    只见左手腕处,赫然锁着一条黑色铁链,另一端死死锁在精钢铸就的床头上。

    第42章 你亲我一下,我就把手铐打开

    有好几秒钟楚河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眼睁睁看着那条铁链,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周晖……”半晌他才发出轻微而嘶哑的声音:“……周晖?”

    卧室门咔哒一响,周晖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茶杯走进来,神色自如道:“醒了?”

    ——他的神情和声音都那么自然,仿佛只是早上醒来温柔地问候一句,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态度是如此理所当然,以至于楚河看看他,又看看精钢铸就的床头,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周晖在死气海中受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新生的皮肤有点不见天日的苍白,但神色优雅从容,身形强壮矫健,那彬彬有礼又不可抗拒的气势被包裹在黑衣里,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收敛的震慑感。

    “你太虚弱,把这个喝了。”

    周晖坐在床边,一手抱起楚河上半身,轻轻靠在自己臂弯里,喂给他那茶杯里热气腾腾的黑色液体。

    楚河的头一离开枕头就极度晕眩,加上左臂无法着力,毫无反抗之力的喝了好几口,才勉强偏过头去问:“这……这是什么?”

    “味道不好?”周晖尝了一小口,“还行啊。”

    “不……”

    “弄这个来很不容易,别辜负我一片苦心。”

    周晖轻轻抹去他嘴角的水迹,又十分轻柔而不容挣脱的扳着他后颈,喂了好几口,直到液体都见了杯底,才轻轻把茶杯放到床头柜上。

    楚河沙哑的咳嗽起来——连咳声都是虚弱无力的。

    他的心头血耗掉太多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危险的苍白,只有咳嗽的时候,脸颊才泛出一点不明显的红晕,反衬得脸色更有种近乎透明般的质地,昏暗中连颈侧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周晖轻轻拍着他的背,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窝里。

    他的肩窝肌肉厚实而极有韧性,薄薄的衣料应该是晒过了,充满阳光特有的干燥气息。

    这个姿势其实是很舒服的,楚河眼睫低垂,贪婪呼吸着那温暖的气味,一开始还挣扎着想问铁链的事情,但神智很快就恍惚起来。

    朦胧中他只感觉到周晖的掌心在自己脸上轻轻抚过。

    “你太虚弱了……”他低沉道,“……应该多睡一会儿。”

    ·

    楚河睡睡醒醒,每次醒来都会被喂那种古怪又粘稠的黑色液体,然后很快失去意识,再次坠入黑沉香甜的梦乡。

    他做了很多梦,纷纷乱乱光怪陆离,也不仅是焦虑和恐惧的,还有很多年以前孩子还小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的回忆。那个时候连摩诃都是跑来跑去的小鸟崽,迦楼罗还是只知道哇哇大哭的新生儿,周晖刚刚和天道取得了微妙的和解与平衡,一家终于从六道之间的混沌中搬到人界;摩诃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每天叽叽喳喳的绕着父母问这问那,周晖有时候被问烦了,就一把将摩诃抱起来顶在头上,不顾他吱吱呀呀的大笑大叫,绕着田埂一溜烟的冲上山林……

    那是周晖极少的,与摩诃和平共处的时候。

    从何时开始,这一切都悄悄改变了呢?

    当摩诃慢慢长大,脾气越来越坏,甚至出现了生父特有的魔族血瞳时?

    当周晖发现长子的灵魂越来越熟悉,宛如镜子中年轻时的自己,甚至完美复刻了身为魔物邪恶嗜血、暴躁冷酷的灵魂时?

    还是在更早的以前,某一天深夜,年幼的摩诃惊恐大哭来敲父母房门,哭哭啼啼说他梦见了母亲惨死在眼前时?

    命运在很多年前埋下的这颗不祥的种子,终于随着时光,破土发芽,在这个家庭的某个角落,悄悄露出了狰狞的笑脸。

    ·

    楚河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终于某天醒来时,看着周晖又端来的黑色液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东西里面下了安神剂,对吗?”

    周晖静静地看着他。

    卧室门窗还是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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