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陈雨的命令,邓范和蒋邪两人松了口气,抗拒兵部的命令,总比带着大军入京逼宫好。
    看到两人的神情,陈雨问道:“你们是担心我冲动之下领兵入京,大闹天宫?”
    邓范有些尴尬地回答:“之前确实有些担心,毕竟鞑子大军压境,肆虐京畿,国难当头,这个节骨眼上领……领兵入京,不管是否有委屈,对伯爷的声誉总是不好……”
    陈雨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像是要把心中的郁闷都吐出来,镇定地说:“回登莱之前,我确实有这样的念头,朝廷纵容曹吉安这样的小人联合东厂泼我脏水、捕我家人,着实让人寒心,当时一心想着不把京城闹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等杀了曹吉安之后,这口气出了一大半,头脑也冷静下来了。你说得不错,既然我志在天下,格局就要大一点,不能因为个人恩怨赌上整个文登营的前途,在这种时候向朝廷发难并非恰当的时机,就算能出一口恶气,也会失去民心……”
    蒋邪问:“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那自然不会。”陈雨冷哼了一声,“大军不去京城了,但是送给某些大人物的礼物不能少。这次除了杀了曹吉安,还抓了东厂的一个姓路的档头,此人虽非主谋,却是曹吉安的帮凶、曹化淳的爪牙,我已经敲断了他所有的手指,接下来打算把他腿骨也砸断,然后敲锣打鼓送到东厂去,给曹化淳一个惊喜。曹吉安出自曹化淳的门下,东厂是曹化淳掌管,威海卫发生的事情,要说背后没有曹化淳的默许,我是不信的,得给他点颜色看看,才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邓范谨慎地问:“伯爷,曹化淳贵为东厂提督,地位和权势可不是曹吉安能比的,擅杀一个镇守太监已经够惊……惊世骇俗了,再得罪曹化淳,是否树敌太多?”
    陈雨还没开口,蒋邪愤愤不平地说:“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再忍气吞声又有何用?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左右已经杀了一个太监,还怕多得罪一个大太监?”
    “蒋邪说得不错。”陈雨说,“曹化淳再威风,也不过是依附在皇帝脚下的一条走狗罢了,文官怕他,我可不怕。把人送去东厂,除了震慑曹化淳这个阉人之外,还可以敲山震虎,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陈雨和文登营不是朝堂这些玩弄阴谋权术的小人可以拿捏的!”
    京城,兵部衙门。
    杨嗣昌坐在主位,翻阅着各处送来的军情奏报,陈新甲坐在下首,处理衙门其他事务。
    虽然崇祯力排众议提拔杨嗣昌入阁,陈新甲在唐世济等人的支持下进入了兵部,升任兵部尚书,但目前杨嗣昌没有彻底交出权柄的打算,仍然以东阁大学士身份“掌兵部事”,主持大局,尤其是面临清军压境,他干脆直接搬到兵部办公,越俎代庖,陈新甲只能以尚书身份干侍郎的事情。
    不过表面上陈新甲没有任何不满,初来乍到的他上至杨嗣昌、下至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各级官吏都笑脸相迎,没有一丝抱怨,这让杨嗣昌很满意,其他官吏也对新任尚书印象极好。
    杨嗣昌翻阅到其中一份奏报时,皱眉道:“又是他出幺蛾子!”
    陈新甲连忙放下手中的纸笔,问道:“阁老,出了什么事?”
    杨嗣昌不满地说:“派出去的人回报:关宁军和大同镇王朴已经按照兵部命令调防京城广渠门一带,可是文登营那边却拒绝了命令,在保定按兵不动。”
    陈新甲一听是陈雨的事情,格外上心,小心地解释:“或许不是直接抗命,而是没有及时拔营也不一定呢?文登营从威海卫赶来,路途遥远,人乏马疲,多休整几日也是可以理解的。”
    “又哪里是休整了,这位文成伯牛气得很,他是当面拒绝了命令,声称不服从兵部调遣,哪里也不去!”杨嗣昌恨恨地说,“本官早就说过,此人一旦得势,就会拥兵自重,尾大不掉,果然被我言中。”
    他想了想,站了起来,“不行,本官要入宫,向圣上禀明此事。一支勤王的兵马居然不服从兵部命令,真是岂有此理,往小了说是桀骜不驯,往大了说是居心叵测——鞑子就在京畿虎视眈眈,他既然来了北直隶,却抗命不遵,谁知道是不是通虏?”
    陈新甲有些担心这个暗地里的盟友,打算早点了解上头的意思好给陈雨提个醒,便主动请缨:“下官的职责是协助阁老管理兵部,无论圣上有什么交代,都要下官去操办,要不要下官陪阁老一起入宫,免得阁老来回奔波传达圣意?”
    杨嗣昌想了想,点点头:“兵部的事迟早要全部交给你,也罢,你就跟着本官一起入宫吧。”
    陈新甲立刻抢在前面出门,吩咐:“备轿,阁老和本官要进宫。”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在差人的簇拥下往宫城行进。兵部衙门在皇城承天门外,直接往北面走就能进入皇城,就在一行人到了承天门附近时,却被前方大群围观热闹的百姓挡住了去路。
    杨嗣昌掀开帘子,不悦地问:“来人,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要耽误本官面圣。”
    几名听差立刻飞奔上前,大声说:“东阁大学士入宫面圣,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听到了大学士的头衔,看热闹的百姓顿时一哄而散,胆大的仍然站在街边屋檐下对着前方指指点点。人群散去后,只见前方停着一辆类似囚车的两轮车,一匹骡子牵着,十几名身穿鸳鸯袄的兵士在和城门守军大声交涉。
    轿子顺利通过街道,路过“囚车”时,杨嗣昌忍不住打量了几眼,看见车中一名奄奄一息的男子被绑在一根木柱上,手脚都无力地垂下,看上去与平常的死囚没有区别。杨嗣昌以为只是寻常犯罪的囚犯,并没有放在心上,看了几眼后,放下帘子,催促轿子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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