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田听得似懂非懂,可是他靠着农民式的狡猾找到了关键点:“听着很厉害,但是天津海道,管不到咱们威海水营吧?”
    苏大牙叹了口气:“王旗官说的没错,要管也是登州海道来管,天津卫管不到威海卫。但是大明文贵武贱,咱们总不好轻易得罪对方。”
    旁边的苏颖一直默不作声,现在忽然开口:“有登莱巡抚撑腰,登州海道也不敢管咱们水营的事,何况是个外地的海防官。”
    王有田转头望着她,希冀地问:“苏姑娘的意思是……”
    苏颖看着对面的旗帜,笃定地说:“先登船查了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了,万一是假冒的呢?”
    苏大牙迟疑片刻,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闺女说得对,先查了再说。无论如何,水营巡视洋面、缉查不法是职责所在,没人能挑刺。”
    水营的船逼停了前进的商船队之后,苏大牙、王有田、苏颖、苏忠等人都悉数登上了对面的船。除了在其他地方巡逻的另外两个掌柜,水营的头目都到齐了。
    船上居然是熟人,曾经向陈雨磕头求饶的李贵。
    李贵的神情和上次完全不同,一脸的得意。看着苏大牙等人,笑眯眯地问:“几位军爷,截停咱们的船,有何事啊?”
    苏大牙跟着陈雨狐假虎威,对付海商毫无心理压力,可是碰到正儿八经的官,就有些露怯。他清了清嗓子,酝酿好情绪,正想把陈雨教的那一套海禁和缉查的说辞搬出来镇场子,却见对面走来一个青袍文官。
    这人轻蔑地扫了一眼众人,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吾乃天津巡视海道副使属下佥事杨建,奉海道刘大人之命,赴江浙一带公干。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们的船,耽误了差使,你们担待得起吗?”
    苏大牙把到嘴边的话都吞了回去,莫名地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毕竟是海寇出身,面对官员有一种天然的心理劣势,对方十分倨傲,他却不知道如何应对。
    王有田倒没有给吓着,他眼里最大的人物就是陈雨,对其他的官员没有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害怕或者胆怯,站出来问:“我们是隶属登州水师威海水营的官兵,奉命巡视海域,现在怀疑你们船上装载货物,想私自出海,所以特来盘查。”
    杨建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威海水营?没听说过,只知道登州水师,但是已经名存实亡,只剩下个壳了。就算是登州水师满编的时候,也不敢动咱们天津海道的船,你们又算什么东西,敢说三道四?”
    苏颖忍不住驳斥道:“你们如果公干,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船,吃水还这么深?分明是打着海道的名义,夹带私货出海售卖。敢不敢让咱们检查货舱?如果真没有货物,立马就放你们走。”
    杨建冷笑一声:“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娘们说话了?再说了,我们出海公干,有几条船,带什么东西,管你们屁事。刘大人命我们带些土产送到江南去,有问题吗?”
    苏忠见有人怼苏颖,心头火起,把手放在刀柄上,沉声说:“你嘴巴放干净点!”
    李贵见状,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军爷,对杨佥事恭敬些。不过是办差而已,别昏了头,海道衙门不是你能得罪的。”
    一时之间,从苏大牙到王有田、苏颖等人,都被怼了个遍,偏偏还不敢发火。他们半路出家,官场经验非常浅薄,不清楚所谓天津海道的人,他们得不得罪的起?会不会给威海水营、陈雨带来麻烦?
    这一迟疑,气场就彻底被压制了下去,杨建鄙夷地看着他们,说:“识相的就赶紧离船,别耽误咱们赶路。”
    苏大牙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一句:“打扰了。”然后拉着气鼓鼓的苏颖、苏忠等人离开了商船,回到自己的座船上。
    等他们走后,李贵谄媚地对杨建说:“杨佥事威武!小人上次在同样的地方,被这些人逼得无路可走,整整五船的货全部被扣,今天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杨建轻轻笑了笑:“好说。惠大人交代下来的事情,自刘大人以下都不敢怠慢,再者兵备道潘大人和本官也是相识,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李贵回头昂首挺胸地吩咐:“前方再也无人敢阻挡咱们了,慢慢地走,让这些丘八眼睁睁看着咱们,却无能为力,哈哈哈……”
    水营的船上,苏颖气冲冲地问:“爹,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到咱们头上,却当缩头乌龟吗?”
    王有田也说:“这些人明显是挂羊头卖狗肉,打着海道的旗号走私,要是就这么放过,陈大人苦心立下的规矩不就完了吗?”
    苏大牙皱眉道:“你们说的我都懂。不过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定夺的,现在马上追上陈大人的船,请他示下。”
    众人纷纷点头,陈雨是他们的主心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找大人就对了。
    第二天,陈雨的座船上。
    “所以呢,你们就被一个五品佥事骂得灰溜溜滚蛋了?”陈雨勃然大怒,“我才离开半天时间,你们就差点把我几个月的心血毁之一旦!”
    苏大牙唯唯诺诺:“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旁边的顾彪小心翼翼地劝道:“大人息怒,也没这么严重吧?”
    陈雨没好气地说:“这几个月我两度出海,言必行行必果,没有多收一文钱的罚银,但是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慢慢地把规矩立起来。现在正是巩固这一政策的关键时刻,如果让一个手下败将打着天津海道的旗号就能招摇过市而水营却无能为力,那么这规矩谁还会遵守?”
    作为穿越者,陈雨知道著名的破窗效应。
    西方的政治学家威尔逊和犯罪学家凯琳提出了一个“破窗效应”理论,他们认为:如果有人打坏了一幢建筑物的窗户玻璃,而这扇窗户又得不到及时的维修,别人就可能受到某些示范性的纵容去打烂更多的窗户。久而久之,这些破窗户就给人造成一种无序的感觉,结果在这种公众麻木不仁的氛围中,犯罪就会滋生、猖獗。这个现象,就是犯罪心理学中的破窗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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