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劲风吹过,带去了一些酷暑的炎热,太阳高悬天空,将大地炙烤的片片龟裂。

    大地干涸,没有足够的水源,地面上的草木显得有些枯黄,原本流淌着河水的小河小溪,如今都变成了凹陷的沟壑。

    飞鸟在空中嘶哑的鸣叫一声,似乎是忍耐不住干渴,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小心的飞向一条宽阔的河道。

    这条河道极为宽敞,大约有着数百丈宽,河道的中央还有些湿润的淤泥,这只飞鸟不敢直接降落寻找水源,因为河道当中此时有着数百人正用破烂的木桶小心的取水。

    河道中的人衣衫褴褛,身形枯瘦,有几个人看着逐渐降落的飞鸟眼神一亮,露出一丝炙热。

    在这食不果腹的世道,只要这只飞鸟敢落下,就会变成这些人眼中的猎物!

    高泰腰间悬挂着一柄铁刀,手中提着一个残缺的木桶,木桶里面有着一点浑浊的河水,他也看到了半空中的那只飞鸟,手指一颤,似乎想要握住腰间的刀柄。

    不过想到伤势还未恢复的公子还等着敷药,不禁微微一叹,提着木桶转身就走。

    河道的前方,是一处巨大的营地,无数衣衫褴褛的男女头戴黄巾,在营地中喧闹不止,有孩童喊饿的哭喊,有妇孺无奈的低泣。

    营地的四周,四队手持长枪的精壮巡视,还有许多断手断脚浑身鲜血的伤兵在营地的角落喘着粗气。

    高泰看到营地中头戴黄巾四处巡视的长枪兵,眼中掠过一丝愤恨,随后立即控制住情绪,提着木桶来到位于营地偏僻一角的营帐。

    这处营帐破破烂烂,似乎是用战场上破旧的旗帜为材料编制而成。

    “阿父!你回来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一个瘦小的脑袋从营帐探出头,这是一个脸上涂着道道黑灰的瘦弱少女,她看到高泰的身影,悄悄的舒了口气。连忙走出帐篷接过高泰手中的木桶。

    “小莹,公子现在怎么样了?身上的伤恢复的如何?”高泰爱怜的摸了摸少女干枯略微发黄的发髻,轻声的问道。

    “阿父采的草药很有用,公子的伤势好了很多呢!”名叫小莹的少女说道。

    她有些吃力的提着木桶,小心的将浑浊的水倒在旁边的陶碗里,陶碗的旁边支着还未熄灭的篝火,一丝丝草药的味道从陶碗散发着。

    “我采的草药只能外敷治一些外伤,公子主要伤在头部,太平道的符水还真有些用,看来过不了多久,公子就能痊愈了。”

    高泰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公子四天前在战场上被官军刺了一枪,倒地的时候又恰巧的撞到了石块,受了不轻的伤势,昏沉了一天一夜才苏醒过来,卧床两三天,服了一点符水,身上又敷了草药这才转危为安。

    “你先在外面烧水,为父去看看公子!有什么事记得大声叫我!”

    高泰交代一声,掀开营帐,帐篷中乱草和碎布简陋的铺在地面,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少年躺在上面,少年长相端正,肤色略带古铜色,不是相貌非常出众的长相,但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

    此时少年胸口缠着一条渗着血的布条,听到脚步声,立即睁开了双眼翻身站起,动作干脆利落,看到来人的相貌,松开了手中的木棍,叫了一声道:“高叔!”

    高泰连忙上前扶着少年坐下,“公子小心,你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说着,他看了看少年面色如常,这才后退一步。

    少年苦笑一声,“这几天麻烦高叔了,四天前要不是高叔拼死护卫,把我从乱军中拖出来,我那还能活到现在!”

    高泰神色一变,面色肃然说道:“公子这是拿我当外人看吗?我是高家的家仆,侍奉公子天经地义,再说没有公子庇护,我和小莹早就饿死,还请公子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少年点点头不再说话,心中却波浪起伏,他现在的名字叫做高澄,字子明。

    四天前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灵魂和这具身体的残魂融合,在融合的过程中得到了这具身体的一些记忆,

    只是融合还不彻底,意念中还有很多没有融合的记忆碎片,只让他大概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些琐事。

    由于灵魂发生了改变,高澄对于自己家仆高泰的为人并不熟悉,从苏醒过来到现在,一直故意装作脑袋疼痛,减少和对方的正面接触并暗中观察。

    四天的时间过去,他发现高泰为人忠义,并未发现自己的异常,并且经常冒着危险前往野外为他采药。

    知道这些,高澄也放下戒备,把高泰和他的女儿高莹看成了可以信任的自己人。

    “对了,公子,我刚才在河道打水的时候,听说渠帅准备率军前往颍川,再过三日就要拔营了!”高泰突然说道。

    高澄略微思索,结合这几天所知道的情况。分析道:“黄巾贼四天前刚刚和官军苦战一场,虽然获胜,但没有从缴获中获得太多粮草!”

    “在这里驻扎的时间长了,不需要官军来攻,这个营地的一万多百姓就会饿死大半,剩下的黄巾兵根本不是官兵的对手。”

    “这群黄巾兵没有太多的选择,无论是南下还是北上,只有继续裹挟百姓攻打城池,才有生存的希望!”

    高泰顿时恍然,露出信服的神色。“公子所言极是,这群黄巾贼要么选择饿死,要么就必须拔营攻打城池!”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黄巾贼要继续攻打城池,那岂不是说我们还要上阵和官军厮杀?可恶!如果不是这帮乱贼,我们早就回到了广陵,现在居然被裹挟到了贼营。要是被官军知道我们的身份,公子以后还如何入仕?”

    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不多,高澄吸收记忆后对天下形势并不了解。

    所以此时听到高登这话,并没有接话,而是微微一叹,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官军和黄巾军你来我往的杀戮,尤其是黄巾军,遍地都是,就算我们能从这里脱身,走不了多远也会遇到其他的黄巾贼兵,还是先留在这里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吧。”

    高泰闻言也只能点头应是。随后他看到高澄面露疲倦之色,便起身告退,让高澄在营帐中继续休息。

    等到高泰走后,高澄才露出苦笑,“黄巾贼……光和七年,这里居然是三国世界,也不知道我是走了什么霉运,居然突然来到了这里,最要命的还是被强迫加入了黄巾军!”

    黄巾军,在他的记忆中,一直都是乌合之众战五渣的代表。

    并且黄巾军在东汉末年一直被视为草寇贼子,只要撞到官军手中,只有一个字,杀!这种情况一直到了后期诸侯争霸的时候才有所改善。

    “哎,黄巾军的未来还轮不到我来操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这个黄巾营地生存下去!”高澄抬了抬手臂,顿时胸口传来一阵刺痛,这是胸口伤势还未痊愈的征兆。

    这时高莹端着一碗草药走了过来,这个瘦弱的小女孩这几天负责照顾高澄,累的不轻,她轻声说道:“公子,该换药了!”

    说着她走上前轻车熟路的将高澄身上缠的布条取下,小心的草药敷在他胸膛的伤口上,此时伤口已经开始收缩,还残留着一道血红色的痕迹。

    “太好了,公子,再过一天时间伤口应该就能彻底愈合了。”高莹显得十分高兴,小脸微微带着一点红晕。

    上完药,高澄披上衣服,略带惊讶的说道:“小莹,高叔这是在什么地方采的草药?我被一刀砍中胸口,受了这么重的伤,敷上药四天就能好的差不多?这也太快了吧!”

    高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公子忘了么?是阿父用战场上缴获的财物从吴都伯手中换了太平符水,用符水将公子救回来的。太平符水能治疗百病,阿父采的草药可没有这么大的作用!”

    太平符水?高澄心中一震,符水这东西不是骗子用来骗人的么?怎么可能治疗百病?不过他看到高莹的表情,似乎对太平符水的效果深信不疑。

    “嗯,可能是我头部受伤,记错了吧。”高澄干笑一声,这时候他腹中咕咕叫,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对了,我们现在还有多少吃的?”

    高莹的小脸顿时暗淡些许,没有再关注高澄的异常,而是低声的说道:“我们现在只剩小半袋粮食了,这还是阿父用剩下的所有钱财从粮草官那里换来的,只够我们吃两天。等到拔营出发的时候,我们就要饿肚子了。”

    此时黄巾大军是由太平道的死忠信徒和吃不上饭即将饿死的饥民组成,大营内粮草极度缺乏,这支黄巾军的渠帅只能保证自家的嫡系人马不饿肚子,至于外围的流民乱民,只能任由自生自灭。

    高澄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家境虽说不是什么豪富之家,但也衣食无忧,从来没有体验过饿肚子的感觉,如今听到高莹的话,心中顿时一沉。

    “粮食只够吃两天……”

    高澄感到一股紧迫感,三天之后大军拔营,除了黄巾军的嫡系人马和流民中的精壮之外,剩下的数千老弱病残经过连番跋涉活下去的几率不会超过三成。

    接下来,高澄继续和高莹说话,装作不经意的打听着关于这方世界的一切信息。

    不过高莹只是一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女孩,知道的信息很少。不过就这一点很少的信息,就让高澄心神震动,精神恍惚了几个时辰才恢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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