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日,占领了南宫的袁绍堂而皇之的号令所有人,排兵布阵,准备攻打北宫,北宫的阉宦们无可奈何,再度放弃北宫,挟持天子与陈留王出逃……到此为止,阉宦一败涂地,南宫北宫血流成河。
    而也就是这一天,之前还在几阳亭看风景的董卓方才匆匆赶到了洛阳城西的显阳苑,他是前一日,也就是二十六日,发现洛阳着火,然后又有自己亲弟董旻的传讯,这才知道了洛阳出了天大的事情,然后便匆匆率自己的三千西凉兵赶到洛阳城下。
    不过,就在城外数里处的显阳苑,董仲颖稍一分析便明白了自己该去的去处——洛阳没必要进去了,该杀的早杀了,去了连口剩饭都没有,此时唯一的好处在于寻得天子。
    然而天子在何处?所有人都说天子被劫持出宫,但具体在哪里,混乱之中,并无确切消息。
    “张让等人劫持天子与陈留王出宫,必然还是心存侥幸。”显阳苑内,李儒望着有下午有些阴沉的天色,捻须而言。“然而当时东面有桥瑁,西北有丁原,我们也在西南,他们所能走的道路只有两条,一个是走小平津往河内,一个是出緱氏往南阳或颍川……去颍川和南阳没道理,反而是河内有朱公伟,说不定可以依靠着这个素有威望的老臣,引河内兵反扑,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那就走吧!”赶了一日路,坐在一旁稍作歇息的董卓听到此处,却是扶着自己腰带长身而起。“只要五百骑兵,随我去洛阳北面寻天子仪架,其余就地安置。”
    “为何只是五百骑兵?”旁边的牛辅大为不解。
    “若是三千兵,如何能瞒过北面的丁原?”董卓不以为然。“而且这种事情,越快越好,步兵只是拖累!”
    牛辅这才醒悟。
    “算了,你不用去了。”董卓见状也是无语。“安守此处,让文优还有李傕、郭汜、华雄随我去就行。”
    牛辅愈发无言以对。
    其实,此时洛阳周边兵马已经不止是丁原什么的了,就在同一时间,董卓不知道的是,党人出身的鲍信,已经引三千泰山劲弩日夜兼程来到了洛阳城东,与董卓几乎是前后脚的关系。甚至张辽都已经引新募兵千余来到了五社津,正在渡河而来。
    但是,无论是桥瑁还是鲍信,无论是丁原还是张辽,都没有想到参与其中,只有董卓一人当机立断,先来到洛阳城下,然后知道天子与陈留王被劫持出洛后,又直接轻兵去寻仪驾。
    就这样,到了二十七日傍晚,董卓就到达赶了小平津,而等他确定天子未至后又即刻出发,转向北邙山北面的洛社(小平津到北邙山亭舍所在)。
    果然,等到了洛社,当地亭长立即汇报,刚刚有两位年轻贵人在此处吃了一顿饭,居然又连夜出发去洛阳了。董卓大喜过望,立即引兵再往南,果然被他寻到了天子与陈留王。
    话说,人家董仲颖从来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按照他这种找法,找不到才怪呢!
    实际上,完全如李儒所料,张让之前正是准备走小平津去河内寻朱儁朱公伟,希望靠着天子来胁迫朱儁这个忠直之人能为他们所用。
    只不过,走到黄河畔,王允派出来的下属,河南部掾闵贡就引数十人寻到了天子仪架,并且将张让等人团团围住。闵贡乃是王允下属,如何会跟张让等人客气,立即动手,一边格杀宦官一边要求张让、段珪等宦官释放天子。
    到此为止,张让等人真的是穷途末路,只是朝天子刘辩叩首,然后就转身投河而死……后汉历史上延续了百余年的宦官集团,至此全部覆灭。
    当然,闵贡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多么伟大的事情,他见到张让等人俱死以后,只是赶紧寻来一辆农家用的露车,也就是双轮架子车了,让疲惫至极的天子和陈留王兄弟两个坐上去,遣人慢慢推着,往洛社而行。
    到了那里,刘辩刘协二人稍微吃了口饭,便重新上路,这一次,由于洛社中有比较好的马匹,再加上天子刘辩终于也有了些力气,便让天子独自骑一匹马,陈留王坐在了闵贡怀中,继续赶路。
    不过,除去闵贡,董卓依然不是最抢先到达的顶级大臣,故太尉、现在闲居在家的崔烈引着一众洛中公卿往北走,正好抢在董卓前面汇集了天子,此时正在询问之前的事迹呢。
    而就在此时,董卓引五百骑兵,马蹄隆隆,直趋驾前。
    时值二十八日清晨,被惊吓了数日的天子当即面无血色。
    “有诏退兵!”崔烈也是惊慌失措,但还是咬牙向前。
    “退兵?”董卓远远听到崔烈的呵斥,却是勃然大怒,其人下马扶刀而来,竟然直接指着崔烈的鼻子大声呵斥了回来。“你们这些公卿,不是国家大臣吗?现在国家被你们弄成这个样子,怎么还有脸让我这个国家功臣退兵?”
    崔烈被呵斥的羞愤难耐,只能低头不语。
    而董卓不管不顾,却是向前数步,来到被人簇拥的天子身前,躬身一礼:“陛下,臣为并州牧董卓。”
    五百骑兵在旁,董卓气势雄浑,刘辩居然喏喏不能答。
    董卓见状一时气节,居然指着天子嘲讽了起来:“陛下看到没有,这就是你与先帝信任阉宦与这些废物的下场,今天你遭的苦累,全都是这些人和那些死了的阉人一起弄出来的!”
    天子愈发不能答。
    而董卓不以为意,复又去看一旁年纪尚小的陈留王,眼见着对方盯着自己看个不停,却是主动牵来自己的马匹,然后直接上马,并向闵贡索要起了陈留王……那意思是要陈留王来自己怀中乘马。
    闵贡半惊半怒,既不敢答复,却也不愿意将陈留王交出,一时间也是僵持了起来。
    而就在董卓不耐之时,年方九岁的陈留王却忽然插嘴:“并州牧大腹便便,我若过去,恐怕马上拥挤。”
    董卓闻言大笑,然后到底是再也没有提及此事。
    就这样,插曲过后,获得主动权的董卓护住天子与陈留王,众人一路南行,然后在上午时分终于赶到了洛阳城。
    此时此刻,整个洛阳真正的主政者其实只有一位袁隗袁太傅。这位以尸位素餐闻名的袁氏魁首,终于因为自己兄长早逝,两个侄子又格外出位,再加上袁氏本身的强横实力,被推到了历史舞台的最前方。
    董卓见到袁隗,倒是恭恭敬敬下马相对,没有丝毫犹豫便将天子与陈留王奉上……想想也是,董卓昨天下午才到洛阳,然后匆匆忙忙辛苦一夜去寻天子,他这个时候要心思劫持天子那才叫扯淡呢!
    而且,就算他有这个想法,现在也没有劫持天子的实力和名义啊?
    太后在宫中,天子和陈留王当然是要回宫的,而且袁隗身后,袁绍等人各带兵马,甚至这个时候董仲颖已经知道鲍信也来了……洛阳城内城外满打满算两万五六千人不止,即便是这几天死了几千,算他还剩两万整,他董仲颖三千兵够干吗的?
    于是乎,为袁氏抢的天子与陈留王的董卓一副忠臣良将的模样,跟在袁隗身后,从容入城,并准备入宫。
    不过,来到宫墙坍塌的的南宫前时,虎贲中郎将袁术忽然上前,拦住了董卓,并将后者带到了宫墙下私语:
    “有一件事情想让董公帮忙。”
    “虎贲中郎将请讲。”董卓并不以为意。
    “丁原在城外,动向难明,且其人桀骜无文,若不除去,恐怕会再生祸患。”袁术正色言道。“偏偏,其人又不能无罪而伐。董公是国家名将,能替我们袁氏兼并掉他吗?”
    董卓怔了片刻,居然没有直接答复,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董公放心,事后必然有厚报。”袁术再度劝道。“这是我叔父的意思……你也知道,我们袁氏毕竟与大将军身前多有来往,有些事情不好出面去做。”
    “不是不行。”董卓在脑子里算了一个简单的数学题后,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于是立即小心翼翼的提醒对方。“但我只有三千兵马……丁原也有三千人!”
    “确实!”袁术一时醒悟。“那董公的意思呢?是要桥瑁或者鲍信帮忙吗?”
    “不用,只要虎贲中郎将许我一件事情便可。”董卓强压心中雀跃之意,正色而对。“请太傅从尚书台传一道旨意给我,让我名正言顺去兼并洛中残兵即刻……不要多,一日内,在洛阳搜刮个两三千吧,五千人,我就能帮袁公铲除丁原!”
    袁术稍一思索,却是干脆利索:“旨意可能有些麻烦……董公不知道,前几日大乱,各处印玺遗散,今日好不容易整饬打扫,却发现独独少了传国玺。”
    董卓目瞪口呆,心中愈发惊疑不定。
    “所以,现在印玺都在南宫嘉德殿内一起放着……不好当众调用。”袁术继续说道。“但是城中大将军旧部,倒是有这么几队人可以直接借给董公。”
    董卓扶着腰带,认真倾听。
    “吴匡那里有何大将军直属的数百人,王匡那里有刚刚募兵带来的千余人,还有车骑将军何苗,此人勾结阉宦,被攻杀以后,他的部属千余人也在我们手中……可以吗?”袁术扳着手指头问道。
    “可以!”董卓当即挺着胸脯答道。“虎贲中郎将若能将这三路兵马借与我,我今明两日便能解决掉丁原!”
    “若能成功,我们袁氏必然不负董公!”袁术居然大喜。
    董卓也是哑然失笑。
    就这样,二十八日下午,当袁隗在南宫匆匆主持改元仪式(改元昭宁)之时,董卓却匆匆带着袁氏送给他的两千多兵还有三千本部兵马急速进军孟津丁原部,而当日晚间,双方在在城外孟津渡前正式发生了交战。
    事实证明,董卓有些高看丁原了。
    这位在何进死前因为放火烧孟津而进位执金武的前并州刺史、武猛都尉,一点都不武猛,在董卓的西凉兵与洛中大将军、车骑将军旧部的攻势之下下,其人几乎是一夜败亡。
    没办法,本身军事素质不如董卓,军队素质也不如董卓,原本属于他的精干将领,一个张杨一个张辽都不在身边……其实在身边也无妨,因为董卓现在才是并州牧,而且他以前还干过并州刺史,此时身边更是有来自洛阳的部队,这次吞并明显是受到了洛中最高权力中枢的默许!
    换句话说,董卓是在替袁氏兼并何氏旧部!
    于是乎,一战而下,到了二十九日上午,董卓手中就已经有了足足七八千兵马……这个数字已经达到了洛中兵力的一半左右了。
    二十九日中午,消息传到洛中,袁氏诸人大喜,袁隗更是叫来董旻,让他去告诉其兄长董卓,明日必然有三公之位奉上,让后者好生去显阳苑静候。
    二十九日下午,袁氏大宴宾客,召集洛中各路公卿大臣、名士豪杰,一边哀悼何大将军,一边庆祝讨伐阉宦成功,一边又要讨论乱后处置……或者说论功行赏。
    而与此同时,城中那些公认的‘人物’,从卢植到袁隗,从袁绍到曹操,从许攸到逢纪,从荀彧到荀攸,从公孙越到钟繇,从郭图到蒯越,从刘表到鲍信,从王允到何顒,甚至从袁术到贾诩……没有一个人能想到,第二日一早,即将进位司空的董卓董仲颖要做什么!
    实际上,这些人要是真能想到了,也只能说这些人都是疯子了!
    毕竟,董司空,实乃两汉四百年第一奇葩。
    “兄长疯了吗?”夏日的雨水说来就来,电闪雷鸣之中,跟在董卓身后步行行军在洛阳城北某一地的董旻目瞪口呆。“废立……你拿什么废立?不是,为何要废立啊?!”
    “我这么做是有道理的。”董卓昂首挺胸,扶着腰带来到一处辕门前,身后七八千大军也在军官的呼喊下驻足列阵。
    “有什么道理?”董旻淋了一头水,赶紧又匆忙来到雨伞之下。“如何有道理?现在袁公为文,你为武,实在是咱们董氏前所未有的局面了……你要废立,袁公会同意?”
    “可我若不废立,如果能越过袁公掌权呢?”雨伞下,董卓依旧不以为然。“你想想,如今洛中真要论权,不过权出三分,一曰天子,二曰太后,三曰袁公……而前两者因为何大将军的缘故,早已被拧在了一起,今日袁氏之所以独大,便是趁着何进身死,袁氏以盟友的身份名正言顺夺去了何氏的权柄。换言之,我若想掌权,就只能逆何氏而为,而若要逆何氏,就只能废天子,立陈留王,否则断无可能。”
    这话分析的太透彻了,所以董旻更加着急了,然而偏偏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就只能赶紧去看跟在董卓身侧的另一个人。然而,当董旻看到自己侄女婿李儒那两个黑眼圈外加一张无可奈何的面孔以后,却也是无语至极,反而只能自己再去劝。
    “兄长!”董旻不顾雨水,再度小心凑上。“且不说能成不能成,你就不怕外藩以此为由,发兵讨伐,帮废帝复位?”
    “那就杀了废帝,让天子只有一人,我倒想看看那些人认不认这个天子的旨意!”
    “要是有人真就不认呢?”董旻咬牙问道。“而且百战百胜,兵力强横!”
    “你第一个想问的是领有重兵在关中的皇甫嵩,第二个想问的是幽州的公孙珣,对不对?”董卓终于在伞下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弟弟。
    “不错!”董旻当即严肃起来。
    “皇甫嵩早已经没了进取之意。”董卓依旧自若。“而公孙珣……我为什么要怕一个隔着两千里外的人?等我废立成功,握有天下,他哪来的兵力和后勤打穿整个河北来找我?!”
    董旻居然不能答。
    “岳父大人。”李儒终于开口了。“即便是不算外兵,洛中我们也无优势,袁氏四世三公,如今又领袖诛宦,一家独大,声望如日中天……”
    “当日在渭水见公孙珣驱五万贼人如驱牛羊,那时候我就明白了,天下事,强者为之!”董卓毫不顾忌的指向了身前已经打开的辕门。“声望是个屁!而若能吞下这部兵马,洛中便是我最强,何事不能为?”
    “可即便如此。”李儒都要哭出来了。“还是风险太大……岳父大人为何一定要独掌大权呢?跟着袁氏走,不也挺好吗?公孙珣在外,袁氏一定会倚仗大人你的。按道理……”
    “按道理?”董卓猛地呵斥道。“我为何要与你讲道理?!真要道理,日暮西沉,故倒行逆施……这个行不行?!”
    如此作态,不要说李儒与董旻被吓得不敢再言,便是两侧打伞的人几名侍卫也猛地一惊,直接打了个趔趄,以至于雨水淋到了董卓身上。
    “好东西啊,又是安利号的东西!”董卓看着头上赶紧又递上来的油纸伞,却是忽然伸手夺来扔到了地上,然后亲自冒雨向前。“诸君别来无恙!”
    “董公!”
    自辕门中走出的,乃是一队甲士,而为首者,赫然是吕布、徐荣、张辽诸人……原来,此地居然是北军营地。
    “董公是为了张从事而来吗?”雨水中,徐荣昂首向前询问。“张从事募兵回来,却逢洛中大变不知所措,所以只能托身在我们这里……”
    “我既是为了张从事而来,也是为了诸位而来的。”董卓扶着腰带在雨中失笑。
    “董公果然是要连我们一起兼并吗?”吕布长叹一口气。
    “胡扯什么?!”董卓闻言不由正色上前,然后以手握住了吕布。“奉先、伯进,还有文远是不是?我今日过来,乃是知道诸位故人还有不少边郡豪杰,都在此处,所以过来探视一二……咱们毕竟都是边郡人,对不对?”
    三人不由微微动容,却又不禁看向了停在辕门外的董卓所部大军。
    “持近万士卒,来看我们两三千人?”张辽忽然笑道。“董公果然名不虚传。”
    “路过而已。”董卓不以为然。“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咱们且入内如何?”
    吕布三人当即无言。
    就这样,董卓拉着吕布的手,昂然进入北军大营,身边居然只跟着李儒与董旻,连几个打伞的侍卫都没有进来。
    “刘表呢?北军中候刘表刘景升呢?”甫一进入辕门,董卓便好奇问道。“他为何不在啊?”
    “袁本初有请,他去洛中赴宴了。”吕布干笑一声答道。
    “去洛中赴宴为何没带上诸位?”董卓一时嗤笑。
    三人当即沉默。
    “还有,之前洛中纷纷,刘景升为何也没带你们去洛中做大事啊?”董卓继续好整以暇的询问道。“袁氏也为何不用你们这支精锐呢?”
    “董公何必明知故问?”吕布尴尬答道。“自然是在忌惮我们与卫将军,还有益州刘公他们交往过密……”
    “是啊!”董卓握着吕布的手在雨水叹了口气。“他们忌惮你们,忌惮奉先是刘益州的门人,忌惮伯进是卫将军的故将……所以但凡袁氏执政,你们就终究会被闲置!而偏偏刘益州被隔绝在汉中南面,卫将军距此更有两千里之遥,此处居然只有我能记住你们。”
    “董公想让我们做什么?”吕布沉思片刻后,不由反问。
    “不要说我想让你们做什么。”董卓停在了营中校场的高台前,却是忽然撒手,兀自在雨中登上了高台。“而是说,我能给你们什么?”
    “那董公能给我们什么?”吕布在台下继续询问道。
    “我没有名马相赠,身边此时也无多少财货相与诸位。不过,像奉先这样的英雄,又怎么会是一匹马,些许财货能收买的呢?”言至此处,立在台上的董卓根本看都不看侧面的吕布三人,却是昂首对着校场内好奇来看的北军与并州新募军放声喝问。“诸位北军袍泽还认得我董卓吗?咱们在渭水一起打过仗!诸位并州乡里,还记我的董仲颖吗?十年前,我曾在并州为刺史!”
    此言既出,更多的士卒不顾雨水,纷纷出营房来看。
    “诸君啊,”董卓继续昂着头颅扶着腰带,自顾自大声言道。“你们知不知道,我董卓明日便要做司空了?!洛中名门,公卿望族,因为我替他们兼并了丁原,替他们寻回了天子,所以要给我论功行赏,赏我一个三公之位!”
    台下登时响起一片惊异之声。
    “可是我不服气!”董卓忽然又抗声而言。“为什么?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彼辈可以轻易用名声家声登高位,我辈却不能以强横而为天下事?前几日阉宦之辈为何被夷灭,还不是刀子不够硬?袁氏为何能一跃而上,还不是他们刀子够硬!可现如今,这洛阳的刀子不是正在我们这些人手里吗?!哪还有什么事不可以为呢?!”
    李儒、董旻、吕布、徐荣、张辽……俱皆变色。
    “之前吕校尉问我此来为何,是不是要来兼并你们?”雨水之中,董卓愈发扶着腰带失笑。“我说不是!因为今日愿随我去显阳苑做大事的人,自然是我董卓的心腹,可若是不愿随我去,我也绝不勉强……谁让大家都是故旧呢?至于说,跟我去做大事有什么好处?我可以毫不讳言,若事成,那明日以后,洛中便是我们说了算!而我这个边鄙之帅当与诸位边鄙之士……共富贵!唯此而已!”
    言至此处,夏日雨水之中,已经被淋的稀里哗啦的董卓转身便从高台上走下,然后居然停都不停,便径直出辕门而去。
    而不少并州人、北军士卒,居然纷纷持械鼓噪跟上!
    这些人,未必听懂了董卓的意思,但是他们认识董卓,知道董卓当了大官,还知道对方来请他们一起共富贵……仅此而已。
    一片嘈杂中,张文远转身看向了徐伯进,而徐荣却是看向了吕布。
    翌日中午,洛阳城西的显阳苑依旧大雨不停,但洛中公卿还是很给新晋司空董卓面子的,纷纷前来恭贺,而袁隗身份特殊,不能轻易离开洛阳,但袁绍、袁术、袁基三兄弟却一起到来。
    当众受过封赏,刚刚成为董司空的董卓坐定在主席,身后则立着两名昂藏大汉,一人持矛,一人佩刀,一个唤做吕布,一个称作华雄……董司空将目光从这二人身上扫过,却是忽然举杯向满堂公卿开口询问:
    “诸公,当今天子暗弱,望之不似人君,将来或许会效先帝那个独夫一样荼毒天下!而陈留王却极为聪慧,我准备立他为天子,如何啊?”
    满堂惊愕失声,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袁绍。
    袁绍也当即蹙眉,然后挺身而出:“董公……汉室恩泽天下四百年,天子尚未亲政,擅言废立,大家恐怕不会同意吧?”
    “竖子!”董卓勃然作色,掷杯在地。“我为司空,兼掌军权,天下事难道不是我说了算吗?我今天要做这件事情,谁敢不从?你们都说,卫将军号称锋利为天下冠,难道不知道,他的刀还是我给的吗?!”
    吕布与华雄各自向前一步,袁绍惊愕跌坐回席。
    这一日,是五月三十日,距离何进身死不过五日,距离董卓来到洛阳城下不过三日。
    ———————我是三日而决天下事的分割线———————
    诗曰:济水澄而洁,河水浑而黄。
    交流列四渎,清浊不相伤。
    太公战牧野,伯夷饿首阳。
    同时号贤圣,进退不相妨。
    谓天不爱民,胡为生稻粱。
    谓天果爱民,胡为生豺狼。
    谓神福善人,孔圣竟栖遑。
    谓神祸淫人,暴秦终霸王。
    举头仰问天,天色但苍苍。
    唯当多种黍,男儿当自强。
    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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