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鱼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完全不输汴河之畔化为草冢的圣人啊,挥毫不泼墨,却以天地为画布山河为墨,笔下生灵——虽然众人皆知那只是一种光影异象,但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世间有圣贤,但绝无神仙。

    问道:“民间没有议论?”

    房十三苦笑,“当然有,不过被压了下来,如今只能在私底下流言,随着这位异人销声匿迹,加上韩某人有意隐瞒,才逐渐平息。”

    李汝鱼看着房十三,直接问道:“你既然是上元县尉,也没有一点关于这位圣贤的消息?”

    建康府城和上元县城是重合的。

    房十三咳嗽一声,“李百户你太高看我了。”

    建康府城,人口数十万,不比都城临安少多少,要找一个人何其困难,像那样的落魄举子,城里各处一抓一大把。

    李汝鱼无奈苦笑,“那我们从何处下手?”

    房十三想了想,给出了答案,“不知道。”

    李汝鱼无语。

    “但是我们有一个优势。”房十三舔了舔唇角,眸子里有过那么一刹那的精光,“这个优势就是李百户你。”

    李汝鱼不解。

    房十三干脆敞开了说,“观渔城那位一剑挂天河的夫子是你老师,夫子是异人天下皆知,我在想这位异人如果知晓那位夫子的真实身份,会不会想去见见,另外你雷劈不死,对于异人而言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会不会也想来见见你?”

    李汝鱼恍然,“你是说我们只需要等,等他自己出现?”

    房十三点头,“目前来说,只能如此。”

    李汝鱼思忖许久,“也可以主动出击,你着人去摸查县城辖境里所有读书科举不第的举子,这个可以让县衙的教谕和教习辅助,他们比较了解读书人圈子。”

    房十三点头,“本地那些士族?”

    “如果可以,当然需要他们出面配合,若是不配合——”李汝鱼笑了笑,“可以适当的用北镇抚司威胁,他们不仁,那休怪我们不义。”

    建康知府韩某人,北镇抚司房十三都在全力查找那名异人。

    如此强大的力量,那异人却可以人间蒸发,很难说这里面没有本地士族的手笔:若真是圣贤异人,本地士族保不准就会庇护,藏在府上不至于,但出钱财隐瞒其身份踪迹,对本地士族而言不难。

    李汝鱼终于明白女帝让自己来建康的意图。

    这位圣贤异人,万一将来再上层楼,画出的人有了实质,这影响可大可小。

    大了去,他若画出千军万马如何办?

    小了去,他若画出一个女帝,被王琨利用用来李代桃僵又怎么办?

    这位画道圣贤足以动荡天下!

    房十三领命,又交代了李汝鱼说,县衙大院里的北镇抚司缇骑皆是隐秘身份,不用刻意对待,免得露出马脚被知府韩某人察觉。

    毕竟这算是奇兵。

    房十三走后,天色已晚,李汝鱼准备看看书休憩,恰好是叫阿牧女子伺候他日常起居。

    李汝鱼想起她的身份,不敢大意。

    终究是位异人,而且是不输毛秋晴的异人,还是需要深入了解一些……嗯,单纯的深入了解,不存在男女之事。

    李汝鱼并不好女色。

    洗了脸走入书房准备看书,面容清瘦有些克夫相的阿牧进来默默燃了香,又默默为李汝鱼挑了灯芯,再默默的为李汝鱼磨墨,以备看书之需。

    读书人看书,大多会边看便写心得。

    李汝鱼也便不说话,只是安静看书,腿僵时才醒悟过来,夜色已深,外面下起了浓雾,到处皆是一片茫茫。

    看着安静站在一旁穿着浅绿长衫的阿牧,李汝鱼忽然想起先前的疑问,找了个话头问道:“其他人呢?”

    “睡了。”

    “你是异人?”

    阿牧点头。

    “真名叫什么?”旋即醒悟过来,怎么可能说,怕是要隆冬起惊雷。

    阿牧也是一脸你很白痴的神情。

    李汝鱼又问道:“既然不输毛秋晴,为什么愿意被北镇抚司驱使?”

    按照以往经历,异人大多有着自己的傲骨,像来臣俊和毛秋晴之类甘心被北镇抚司所用的异人确实不多。

    阿牧想了许久,才道:“因为想活着呀。”

    异人也是人。

    李汝鱼叹了口气,“用刀还是剑?”

    “剑。”

    “很厉害?”

    “一般。”

    “巧了,我也用剑,试试?”

    “不要。”

    “为什么?”

    “会死人。”

    “我知道轻重,不会杀你。”貌似自己应该不输毛秋晴……的吧?

    阿牧的眼神很奇怪,像是个少妇看怀中婴儿,没有轻视,只有无奈,良久才没心没肺的暴击李汝鱼,“你会死。”

    李汝鱼一阵无语,“剑法这么厉害,为什么临安一战不见你?”

    阿牧呵呵一声,无比自信,“因为我藏在她身旁,提防三世子,我在,则三世子不可伤她分毫。”

    她是女帝。

    旋即又道:“除非你能再攀升至一剑破城楼的境界,否则你和我比剑,真的会死哟。”

    阿牧一脸认真。

    李汝鱼越发胸闷,没了聊下去的兴趣,“这天被你聊死了。”

    阿牧呵呵。

    李汝鱼眼睛一转,“你的剑呢?”

    阿牧手腕一翻,一柄不知道被她藏于何处的木剑出现在手上,安静的道:“喏。”

    李汝鱼讶然,“木剑?”

    不输毛秋晴的异人阿牧,用一柄木剑,这能杀人?

    阿牧呵呵笑,不解释。

    李汝鱼想了想,好意提醒,“这一次可能是要面对一位圣贤,你可知晓?”

    没人比自己更清楚圣贤手段。

    汴河之畔的圣人,化草冢而观人间,说出来谁信。

    阿牧哦了一声,没心没肺的补刀:“其实女帝的意思,你找出那位异人即可,其他事情交给我,我在,她放心,所以并没有让青衫秀才来建康。”

    “青衫秀才去了何处?”

    “柳州。”

    “杀谁?”

    “不知道。”

    问了也白问,青衫秀才去柳州,应该是杀那个黑衣文人,目前局势下,女帝对赵长衣并无杀意,这位大凉共主,还奢望着赵长衣能够悬崖勒马。

    只怕要一厢情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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