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一知己,难,没想到在临死之际,竟然还能再遇一音律大家,不枉此生啊!”

    曲洋、刘正风相视而笑,脸上涌出潮红,回光返照,离死不远了。

    “刘贤弟,你我今日毕命于此,那也是大数使然,只是愚兄未能及早出手,累得你家眷弟子尽数殉难,愚兄心下实是不安。”

    “你我肝胆相照,还说这些话干么……人生莫不有死,能临死之际闻小兄弟沧海之声,足以!”

    “是足以了!只是,刘贤弟,听你箫中之意,却犹有遗恨,莫不是为了令郎临危之际,贪生怕死,羞辱了你的令名?”

    刘正风长叹一声,道:“曲大哥猜得不错,芹儿这孩子我平日太过溺爱,少了教诲,没想到竟是个没半点气节的软骨头。”

    “有气节也好,没气节也好,百年之后,均归黄土,又有什么分别?愚兄早已伏在屋顶,本该及早出手,只是料想贤弟不愿为我与五岳剑派的故人伤了和气,又想到愚兄曾为贤弟立下重誓,决不伤害侠义道中人士,是以迟迟不发,又谁知嵩山派为五岳盟主,下手竟如此毒辣。”

    左冷禅身为五岳盟主,辣手心毒若此,实在是过了。

    为了那武林盟主之位,实在是无所不用其极,不是正道,反而更像魔道。

    林秋立刻便发现其中存在巨大的商机,接口道:“刘三爷,要不你也以一身内力为报酬,我尽力为你报仇,或许灭不了嵩山派,但那费彬、丁勉之流,我却是可以杀之。”

    刘正风半晌不语,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此辈俗人,怎懂得我与曲大哥以音律相交的高情雅致?他们以常情猜度,自是料定我们结交,将大不利于五岳剑派。唉,他们不懂,须也怪他们不得。复仇的话,便算了。曲大哥,你是大椎穴受伤,震断了心脉?”

    迂腐!

    林秋也不再劝,说多了倒也无趣。

    曲洋道:“正是,嵩山派内功果然厉害,没料到我背上挺受了这一击,内力所及,居然将你的心脉也震断了。早知贤弟也是不免,那一丛黑血神针倒也不必再发了,多伤无辜,于事无补……幸好针上并没喂毒。”

    刘正风轻轻一笑,说道:“但你我却也因此而得再合奏一曲,从今而后,世上再也无此琴箫之音了。”

    曲洋一声长叹,说道:“昔日嵇康临刑,抚琴一曲,叹息《广陵散》从此绝响。嘿嘿,《广陵散》纵情精妙,又怎及得上咱们这一曲《笑傲江湖》?只是当年嵇康的心情,却也和你我一般。”

    刘正风笑道:“曲大哥刚才还甚达观,却又如何执着起来?你我今晚合奏,将这一曲《笑傲江湖》发挥得淋漓尽致。世上已有过了这一曲,你我已奏过了这一曲,人生于世,夫复何恨?还有小兄弟一曲高歌,甚好!甚好!”

    曲洋轻轻拍掌道:“贤弟说得不错,如今非非便交给掌柜了,我这一身内力,你尽可吸取……要不然,那人便快要到了!”

    黑沉沉的山林里传出老鸹的啼叫,显然是被人惊起。

    “不急不急,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曲洋,我只问你一句,你可真心用一身内力换取曲非烟的平安,人在做天在看,我得你内力,自然会信守诺言!”

    曲洋也不知道为什么林秋突然如此郑重起来,但还是点点头。

    好了,因果已成。

    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

    【曲洋,43年内力修为,因果构建,以毕生内力为交换,掌柜需助曲非烟成长,在43点能量消耗完之前,保证曲非烟存活。如若未达成因果,处罚……未知……】

    陡然间,曲洋便发觉一身内力竟然缓缓退却消散,这消散之中,若是有一丝反抗,那便瞬间中断,但曲洋却是并没有半分反抗,任由那神秘的力量吸取修炼了一辈子的内力。

    看着属性面板上那能量点不断增加,林秋随手便关了,然后猛听山林间传来一声长笑。

    笑声未绝,一个黑影掠出,青光闪动,一人出现在茅店前的篝火之下,踏进仙土之上,手持长剑,正是嵩山派的大嵩阳手费彬。

    看了看已经濒死的曲洋,刘正风站起身来,说道:“费彬,你已杀我全家,刘某中了你两位师兄的掌力,也已命在顷刻,你还想干甚么?难倒连一个小女娃你都不放过?”

    “嘿嘿,魔教之人,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刘正风,这是你咎由自取,不灭你满门,如何给正道一个交代,不将你们这些勾结魔教之人杀尽,如何还这江湖一个朗朗乾坤……”

    好一个一心为正道的费彬,真是无耻的很。

    刷刷两声,曲非烟从腰间拔出两柄短剑,瘦小的身子挡在了刘正风的面前,异常坚决,咬牙道:“费彬,先前刘公公饶了你不杀,你反而来恩将仇报,你要不要脸?今日你杀刘公公,便先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呵呵,踏过去?想死可不容易,曲长老,我先把你孙女的左眼刺瞎,再割去她的鼻子,再割了她两只耳朵……你看如何?”

    “好狠的心!”曲洋一身内力退散,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艰难的说道:“魔教?你更像魔教!”

    “大人的事,小孩子插什么手!”林秋从后面按住了曲非烟的肩膀。

    “你又是谁?”费彬的脸色阴森森。

    “茅店的掌柜……”

    “那便连你一起斩了!”

    眼见费彬狞笑的脸渐渐逼近,林秋微微一笑,叹了口气,终究舍不得辛辛苦苦赚来的能量点,朝着那漆黑的山林说道:“莫大先生,既然来了,怎地不现身相见?”

    “莫大先生在这里?”费彬顿时便止住了脚步。

    忽然间,那幽深的山林里传入几下幽幽的胡琴声,琴声凄凉,似是叹息,又似哭泣,跟着琴声颤抖,发出瑟瑟瑟断续之音,如是一滴滴小雨落上树叶。

    费彬心头一震。

    “潇湘夜雨”莫大先生到了。

    胡琴声越来越凄苦,直到顶峰,琴声突然止歇,松树后一个瘦瘦的人影走了出来。

    “潇湘夜雨”莫大先生,在夜色刚刚降临之际,林秋便匆匆一瞥那消瘦的背影,但从未见过他面,这时月光之下,只见他骨瘦如柴,双肩拱起,真如一个时时刻刻便会倒毙的痨病鬼。

    没想到大名满江湖的衡山派掌门,竟是这样一个容貌猥琐之人。

    莫大先生左手握着胡琴,双手向费彬拱了拱,说道:“费师兄,左盟主好。”

    费彬见他并无恶意,又素知他和刘正风不睦,稍稍松懈,说道:“多谢莫大先生,俺师哥好。贵派的刘正风和魔教妖人结交,意欲不利我五岳剑派。莫大先生,你说该当如何处置?”

    莫大先生向刘正风走近两步,森然道:“该杀!”

    这“杀”字刚出口,寒光陡闪,手中已多了一柄又薄又窄的长剑,猛地反刺,直指费彬胸口。这一下出招快极,且如梦如幻,正是“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中的绝招。

    费彬大骇,急退,嗤的一声,胸口已给利剑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衣衫尽裂,胸口肌肉也给割伤了,受伤虽然不重,却已经立在了鬼门关前。

    莫大先生一剑既占先机,后招绵绵而至,犹如疾风骤雨,一柄薄剑犹如灵蛇,颤动不绝,在夜色中穿来插去,只逼得费彬连连倒退,肝胆欲裂。

    林秋深吸一口气,若是面对这种快剑,那该要消耗多少能量点?昨夜岳不群没来,可真是捡了个便宜。

    偷偷抹了一把汗,林秋心惊神眩,莫大先生的剑招变幻,犹如鬼魅,实在是恐怖。

    鲜血溅了出来,然后形成了血雨。剑光笼罩之中,鲜血渐渐溅成了一个红圈。猛听得费彬长声惨呼,高跃而起。

    莫大先生退后两步,将长剑插入胡琴。

    一切都静止了下来,只有费彬胸口一道血箭如涌泉般向上喷出,看那模样,绝难以活了。

    莫大先生转身便走,竟然不看刘正风一眼。

    一曲“潇湘夜雨”在松树后响起,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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