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之所以想远离朝堂,在于距离朱厚照登基之日已然不远。

    值此朝堂新老交替的时候,看起来沈溪跟朱厚照关系紧密,会受到重用,但问题在于朱厚照即便登基一时间也掌握不到实权。

    历史上有刘瑾等人帮助,朱厚照才逐渐拿回权柄,威慑文官集团。

    刘瑾虽然在历史上名声都快臭大街了,但在沈溪眼中,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以一个权宦的态度来说,刘瑾做得很好,充分利用了皇帝给他的权力,实现了对文官集团的全面打压,若是没有刘瑾以及八虎帮助,朱厚照只是只羽翼未丰的雏鸟,怎么都斗不过刘健等人。

    刘健当政,跟刘瑾擅权不同。

    一个太监,当政后所做之事无非就是打压异己,在朝中确立一个稳固的地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做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而文臣间的相斗,则阴损多了!

    如果刘健当政,沈溪留在朝中,刘健和李东阳对他的打压会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很可能要在闲差上待个十几二十年,一直要等到刘健和李东阳逝去,消除在朝廷的影响,沈溪才有机会崛起。

    另外便是朱厚照年少,性格不稳定,喜怒无常,两人的交情未必稳固,如此沈溪宁可去地方,做个地方大员,远离朝局纷扰。

    沈溪想把自己对商业、科技、教育等等一些先进的理念带到大明,留在朝堂中,他无法执掌大权,随波逐流,也就没有办法推进自己的试验和改革,唯独到了地方,山高皇帝远,才能一展抱负。

    至于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种事,沈溪暂时不会去想,想了也没用,徒增烦恼。

    沈溪曾经跟谢迁表达过相似的看法,谢迁要留他在朝,重点在于想让他入阁,但沈溪知道,但凡刘健和李东阳在内阁一天,他就没机会染指入阁的名额。

    文官掌权跟太监擅权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沈溪不敢把筹码完全压在谢迁身上,他对谢迁不怎么放心,因为谢老儿不止一次坑过他了。

    ……

    ……

    沈溪拿到麾下将士的“孝敬”后,并没有把这事儿看得太重。

    军队在与外虏以及地方平定匪患中缴获的银钱,可以按照官职的大小、军功的多少统一进行分配,这几乎是约定俗成的惯例了!沈溪在此次领军作战中收获颇丰,现在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银钱,算是理所当然。

    朝廷想跟他追讨,反倒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而且沈溪大可以来个拒不承认,因为整个军队的利益几乎是一致的,没有谁会出来指证他,否则就会是全军袍泽的敌人!

    但这些钱财,沈溪没打算就此留在家中慢慢花销,而是会分批转移出去,用来兴办实业或者构建商业帝国。

    沈溪最近总感觉有人窥伺一旁,想要针对他,心绪不宁!未雨绸缪,沈溪决定把钱财悉数转移走,如此即便将来遭人构陷,但却找不到证据,即便想攻讦他,也无处着手。

    翌日,沈溪照常去兵部衙门述职。

    沈溪自认回到京城后,边关的战事已经与他无关,什么事都不用去操心,而且在兵部大堂坐着,有专人侍候,有茶水供应,还不时送上一些瓜果糕点,那叫一个舒服惬意。

    沈溪非常喜欢悠哉悠哉的生活,只要什么事都不干,朝廷那边就没机会找他的麻烦,而且从方方面面的情况看,目前掌权的刘健和李东阳,似乎并不打算马上给他安排差事,他也自得其乐。

    这次沈溪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把兵部的“职司人员”等了出来……出来迎接沈溪的,是兵部左侍郎熊绣。

    熊绣也不多废话,相互见礼之后直接说道:“沈中丞,陛下安排调集城外兵马进城,同时将俘虏和战功上报,此事当由沈中丞前去安排!”

    “哦?”

    沈溪略微惊讶,心想,我已经卸职了,还将兵权上交,这种事轮得到我来管吗?

    仔细想来,其实没什么问题,他之前统率的兵马要进城,如果他这个主帅始终不露面,下面的将士一定会有非议,干脆朝廷让他在献俘的时候露个面,属于皆大欢喜的结局,没有谁的利益会受损。

    驻扎在南苑的大明军队斩获的首级和抓捕的俘虏,始终是沈溪带着一仗一仗打下来的,如果沈溪不亲自出面,怎么都说不过去!

    沈溪问道:“不知何人与本官协同此事?”

    在熊绣面前,沈溪不必自谦,在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沈溪已经是个闲官,手头没什么权力了,但他依然是货真价实的正二品右都御史,官衔可比熊绣这个正三品兵部左侍郎要高上两级。

    熊绣道:“吏部和五军都督府都会派人前来接洽,沈中丞移步到五军都督府衙门等候便可!”

    沈溪点了点头,反正这几天他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之间转,走的次数多了,也不差走这一趟。

    熊绣没有陪同前往的意思,沈溪也不会多管闲事邀请其一道,如今京城尚处于戒严状态,即便兵马入城,料想也不会有多隆重,悄无声息把事情做完便可,或许献俘仪式结束,还可以继续回兵部等候,才能回家。

    沈溪在去五军都督府的路上,暗自嘀咕:“还是早点儿结束战争吧!等刘大夏回到京城,朝廷就该论功行赏了,那时我或许可以远离纷争,到地方上一展所长!”

    ……

    ……

    到了五军都督府仁和堂内,沈溪刚坐下,便见有人过来。

    见到来人,沈溪不得不起身相迎。

    来人的官品虽然不高,但其中一位却是货真价实的天子近臣……这二人他都认识,一个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而另一位,则是之前陪同他在土木堡差点儿连性命都丢了的监军太监张永。

    沈溪上前,微微拱手行礼:“萧公公,张公公,二位这是……?”

    如果是张永前来,沈溪还容易理解,怎么说张永也是他这一路兵马的监军,监军前来协同调兵进城、献俘事宜,属于分内之事,毕竟还有一些需要记录和奏报的事情,由领兵的大臣来奏禀皇帝,始终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但交由皇帝的家奴来做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这次连司礼监掌印太监都亲自来了,沈溪突然意识到,这次的献俘仪式应该不只是单纯走个过场。

    萧敬笑眯眯地说道:“哎呀,沈大人,您在宣府、居庸关外和京城脚下接连立下大功,陛下必然要犒赏一番,可惜事情总得要有个由头才是,今日陛下会亲自在午门等候您献俘,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啊!”

    沈溪微微眯起眼睛,心中非常诧异,大病未愈的弘治皇帝居然要亲自参加献俘典礼,这中间有什么说法?

    按照大明朝的惯例,一旦皇帝参加的典礼,必然是需要提前进行准备的,但之前他可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得到,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皇帝现在的病情好些了,可以出来吹吹风了么?这都已经是冬月天,天寒地冻的,皇帝到午门受俘,这意味着什么?”

    沈溪的政治嗅觉异常灵敏,他迅速察觉到,皇帝参加这次献俘仪式,一定带有某种政治目的。

    但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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