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去,吴宁却是不见放缓。
    不过,好在路程真的不算远,出了桃云村,进入山林,又转过一处山岗,吴宁终于停了下来。
    武崇训眼望前面就是一片缓坡,隐有小路上山,心知就是这里了。
    赶紧从马上爬了下来,一屁股坐在草甸子上,说什么也起不来了。
    “累死我了!”
    抬眼看向吴宁,像是诉苦。却发现,此时吴宁望着山坡上的一处孤坟,看了好一会儿。
    随后便牵着马,向坡下的一户农庄走去,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萌公子一阵哀嚎,只得再次爬起来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向着那户农庄走了过去。
    .....
    这户人家上次来时是没有的,想来是新建于此。
    远处望去,无论是茅草搭的屋舍,还是篱笆墙,都还有新色。
    还未进院,吴宁就看见院中有人劳作,不由欣然一笑,直接迈步进到了院中。
    果然,农舍的主人正好在家,一双年轻的农人夫妇正在院中忙碌。
    男的面相俊朗,身形挺拔,正攥着一把稻草上下翻飞的打着草绳。
    而女人长的也不差,粗布衣裳完全掩盖不住小妇人的清丽姿色,在一旁贤惠的打着下手,时不时递上一把稻草到那汉子手中。
    唯一有些突兀的,可能就是小妇人微微隆起的小腹表明已然有了身孕。
    此时,夫妇二人也察觉有人进院,抬头一看,顿时一愣。
    那汉子手一抖,编了一半儿的草绳都脱了手。
    而吴宁这边....
    吴老九特么也愣住了。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妇人的肚子,满脸见鬼似的,原本的淡然早就飞到了九宵云外。
    心中更是日了狗了,不住呐喊:好你个太叔翎啊!这才一年挂零儿吧?你特么把娃娃都捅咕出来了?
    这卧底当的,当真是够滋润的哈!
    ......
    ———————————
    院中这对年轻夫妇,正是一年多前,吴老九打发到桃云岭来盯着肖老道的太叔翎。
    只不过,吴宁是万万没想到,太叔倒是真不客气,盯梢、泡妹子两不误。
    可是话说回来,把人家“女特务”的肚子搞大了,你特么倒是告诉我一声儿啊?
    这事儿,吴宁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平时太叔翎向上汇报桃云岭的情况,也是只字未提。
    要不是今天吴宁自己过来了,就算娃娃都生出来了,吴老九可能还蒙在鼓里呢!
    “你们....”
    ......
    好吧,太叔翎与那小妇人也挺尴尬呢,怎么镖主跑这儿来了呢?
    “九...”
    “九郎”还没喊出口,就见武崇训那厮屁颠屁颠地追了进来,太叔翎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涨红着脸,一拱手,“两位郎君,这是上山进香吧?来,快里面请。”
    吴宁:“.....”
    吴老九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坦然地应邀进入。
    武崇训倒是一愣,这汉子....挺好客啊!
    ......
    引着吴宁二人在院中的竹几前坐下,太叔翎还是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他这么慌张,反倒更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庄户人家,使得武崇训不曾有疑。
    “那什么....”太叔翎搓着胯骨两侧,“两位郎君...是要上山进香吧?”
    “且先歇歇脚!某家这就给二位端点水来,润润口。”
    说着话,拉着小媳妇就想开溜。
    “不急。”
    吴宁大剌剌的一摆手,似有深意地看了太叔翎与那小妇人一眼。
    这两位还真不客气,真过起日子来了呢?
    不过,现在有武崇训在场,吴宁也没法多说什么,只得放在一边不提。
    开口道:“我们的确是要上山,却不知道山中那位老道长可在观中?”
    “哦哦。”太叔翎赶紧做答,“在的,在的!早间还见他到村中采买。”
    “嗯。”吴宁终于缓了一口气。
    打发太叔翎....可以滚了。
    “在的.....”
    太叔翎一走,几案之前就剩吴宁和武崇训。
    吴宁眯起眼眸,喃喃自语,“这回你要是再跑了,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什么?”
    武崇训没听清。
    “什么跑不跑的?”萌公子往那儿一瘫,“你让我跑,我也不跑,跑不动了。”
    吴宁白了他一眼,“谁说你了?我说那肖老道。”
    “肖老道?”
    武崇训一怔,不解道:“他跑什么?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一起的?”吴宁自嘲一笑,看向武崇训,“还真说不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嘴里这个一起的,自下山坳那一夜之后,我己经近十年没见过他了。”
    “什么!?”武崇训惊叫出声,“不是,你把我弄糊涂了。你是说,肖道长自那一夜之后,就消失了?”
    吴宁凝重起来,“不光是他,我那丑舅也和他一并消失了。”
    “这....”武崇训满眼茫然,一脸的不敢相信。
    在他的认知里,甚至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吴老九不是应该和贺兰敏之在一块儿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只见吴宁苦笑,“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带着几分诚恳地看着武崇训。
    “你们都觉得我是一个迷,躲在幕后,谁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的迷。”
    “可是,于我而言,其实我也身在迷局之中,很多事,是我现在解不开,也没法做出判断的。”
    “所以,你现在跑过来说,要化解你爹与我的仇怨?”
    “怎么化解?有诸多疑团没有解开,诸多纠缠理之不顺。”
    “当年下山坳之劫,你爹参与了多少?我不知道。”
    “甚至二十多年前,贺兰氏之死有没有你爹的关系在其中,我也没法判断。”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
    吴宁一眨不眨地盯着武崇训,“在这样的局面之下,让你离我远一点并非是害你,更没法给你什么承诺。”
    “这是对下山坳几百口人命负责,也是对你负责!你明白吗?”
    “呼....”吴宁长出一口气,看向远方,“也许巧儿说没错,我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
    “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希望,一但事态朝着你不想见到的那个方向发展,你、我,朋友之间,要反目成仇!”
    ......
    吴宁说的这些,可谓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也正如他所言,别看吴老九运筹帷幄,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
    可实际上,心里最没底的,就是他。
    在这个迷局之中,九年前,肖老道和贺兰敏之为什么会消失?
    二十多年前,贺兰氏之死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这些,吴宁都不知道,也无从查起。
    他才是这个局里最迷茫的那个,而今天他能来到桃云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要说,武则天的确下得一手好棋,让他出任长安城造一职,又让太平、李裹儿和武崇训陪着上任,等于是把这池水彻底搅浑了。
    应该亲近谁,又应该与谁为敌,越来越不明朗。
    这逼着吴宁必须见到肖老道,必须把一些事情搞清楚。
    否则,下一步寸步难行的人,将会是他自己。
    .....
    ,(加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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