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宁真的有点怕了,毕竟是个官二代,而且是房州最大的官的官二代,自己却又是个逃户。以他后来人的逻辑,那还不分分种就灭了他?

    可惜,吴宁还是想错了,他忽视了这是大唐,更忽视了唐人的彪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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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长路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一面要从各县抽调府兵,整训待用。毕竟离庐陵王寿诞只有三月之期,而京中来的大人物,最多两个月也就到房州了。

    另一面,事逢夏收之季,吴长路家的田亩也要收成。可怜吴启他娘离世之后,吴长路是又当爹又当娘,田中种收亦要事事操心。

    这不,刚从军府之中抽身想去田里看看,敦促佣奴收获,可还没出城,就让吴启拦了下来。

    一听吴宁闯了大祸,只得火急火燎地往下山坳赶。

    .....

    “所以说,你和孙伯安大吵了一架?”

    吴长路听了吴宁的汇报,还有点不放心。

    “他骂你是村汉,你把他弄成了傻子,就没了?还有没有什么过分之举?”

    “没了!”

    吴宁立马摇头,“就这些!”

    这已经很过分了不是?那可是县君家的公子,他又是个逃户,那还不分分钟杀上门来,把他轰成渣渣?

    “真的没了?”

    “真的没了!”

    啪!

    吴宁这刚说完没了,吴长路那就一拍大腿,把吴宁吓了一跳。

    “老子当是多大的篓子,原来就这点屁事儿,也折腾某家一趟?”

    “嘎?”

    吴宁彻底石化,心中生起一个念头:行啊四伯,好流辟!

    ......

    “两个年青人之间拌几句嘴,就算是使了拳头又能如何?”

    看着吴宁那一脸又惊又怕的熊样儿,“屁大点个儿事儿,也用叫大人?”

    “怂货!”说着话,抬腿就要走。

    吴宁争辩道:“可是,那孙宏德的儿子啊,是县君家的公子啊!”

    “孙宏德怎么了?孙宏德能吃了你!?”吴长路停了下来,一脸的彪悍。

    “瞅你那没出息的熊样,竟干些顾头不顾腚的事情!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干什么去了?”

    吴宁不说话了,知道四伯现在不是在责骂,而是在教他,下面肯定有话。

    果然,吴长路见吴宁低眉臊眼那个样儿,他骂着也没意思。回转身,又坐了下来。

    “首先,你要明白一点,在大唐,特别是在咱们房州地界,县君虽大,可也有人压在他上头,而且还不是一个!”

    “呵呵。”说着说着吴长路自己都笑了,倒觉得刚刚骂吴宁的话有些重了。

    毕竟吴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年在坳子里窝着,这些人情事理,没人和他说,他又能明白几分?

    缓下语气,“你觉得县君就是咱房州最大的官了,是吧?”

    “是啊。”吴宁老实做答。

    “错了,我的傻孩子!你也不想想,在房州谁的手眼最是通天?”

    “......”

    “是那庐陵王府的长史王弘义!”

    吴宁怔住了,经吴长路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了。

    王弘义虽然只是王府长史,真论起级别还有手中实权,可能不如房州大令,可是,他这个长史之职却是颇有玄机的。

    说白了,一个前废帝,外放的李氏王爵,武后能放心吗?他府里的长史又怎会是一般人?

    不用深究,猜就能猜到,必是武后信任之人方可胜任。

    只听吴长路继续道:“王弘义别看官不大,但那是能上达天听的人物,京中人脉、地位更不是一个房州大令可比。”

    “他就是房州的土皇帝,不但王府事务尽归他手,连州县各事,他也要插手。孙伯安的老子别说插手,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哦....”

    吴宁点着头,这么说来,县君似乎也没有后世小说、电视里说的那么可怕嘛。

    “那四伯与那王弘义有交情?”

    吴宁猜的,不然为什么吴长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可得到的回答却是出人意料:“没有!”

    “那等势利小人,你四伯我还不屑与之相交。”

    “啊?”吴宁的心又悬起来了。

    “哈哈哈!”吴长路大笑,“怎么,不明白了吧?”

    “告诉你,之所以不怕,不是因为结识王弘义,更不因为大令无权,而是....”

    “而是因为在县君之上,还有一个人是他动不了,也不敢招惹的。”

    “谁啊?”

    只见吴长路一指自己的鼻子,“我啊!”

    “你四伯我是房陵四县的府兵统领,堂堂的折冲校尉,还怕他一个县君不成?”

    “不是,等会儿。”

    吴宁有点没闹明白,“统军....比县君还大?”

    意思就是说,你一个武装部长还能骑在县长头上?

    “当然比县君大!”吴长路瞪着眼珠子。

    “我大唐以武勋立国,兵镇四方,什么时候武人不大了?”

    “他孙宏德虽名义上是掌管一方税赋,治一方水土,可老子手里有两万府兵,是老子在保一方安泰,他孙宏德的儿子敢动我的侄子试试,老子砸烂他的府衙!”

    吴长路越说声越大,最后干脆站了起来。满脸的大胡子仿佛也要立起来,圆瞪的眸子杀气腾腾。

    吴宁听得目瞪口呆,看着吴长路,心中竟生起一丝别样的明悟:

    这就是大唐的军人啊——彪悍、无畏、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大唐为何能横扫八荒,打下那么大的江山了。

    即使大唐立国已经七十年,武人日微,可是在吴长路这种老兵心中,荣耀犹在,悍勇依旧,是为武魂。

    ......

    “四伯......”吴宁缓着语气,“就是两个年青人拌几句嘴,还不至于砸人家的府衙吧?”

    “怎么不至于!?”吴长路瞪着眼,“欺负到咱坳子头上了,真当我吴长路好欺负不成!?”

    越说越气,越想越拱火,“奶奶的!老子明日就去他府衙理论一番。怎地?还敢骂我侄子是村汉?”

    “往上数三辈,他孙宏德也是村汉!”

    “消消气,消消气!”

    吴宁急忘上前,怎么气性这么大呢?

    “多大个事儿啊?咱也没吃亏不是?”

    “也就是没吃亏!”吴长路撇着嘴,“否则老子现在就杀上府衙。”

    “咦....”

    吴长路一下愣住了,看了看吴宁,“怎么成了你劝我了?”

    绕来绕去,让这小兔崽子绕进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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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真不是吴宁绕他,实在是打从一听是孙伯安开始,吴长路潜意识里就憋着一股劲儿

    ——武人,不能被欺负!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是在死人堆里爬回来的老兵。

    他深深地知道,大唐是武人用命抢回来的大唐。要是武人没了,谁还为大唐拼命?

    这次受朝廷委派戍卫京中要员,对吴长路的触动很大。

    虽然房州四县有在册府兵两万余,可是,仅仅是这次募集戍卫之卒,就让他很难满意。

    朝廷授他募兵两千,可仅仅两千,吴长路也是费尽了力气在四县跑了整整一个多月,才勉强凑齐。

    现在的大唐,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唐了,肯当兵的人越来越少,因为即使用命拼回来了军功,也换不来田地了。

    各州的勋田已经被当官的,还有富户们占光了,再也没有富余给他们这些厮杀汉。

    而老兵户们......

    有钱的,不想让儿孙再去送命;没钱的,又置办不起刀甲、伙费。

    吴长路觉得,若是再不为兵户争一争,怕是再也没有人守护大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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