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一会儿了,这个时辰坊门早就关了。

    吴宁没有去投店,而是绕到临街的坊墙处发呆。

    说是墙,其实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夯土围子,也就到腰间。站在墙里,外面的正街看得一清二楚。

    想要出坊也是简单的很,五岁的小孩使点劲儿都爬得出去。

    但前提是,别让巡街的兵士抓到,否则要吃板子的。

    ......

    心里想着刚刚的事情。

    主意给秦文远出了,但怎么选,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说白了,他可以帮秦文远保住家财,但是这个代价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毕竟王弘义不是一般人。如果他气急败坏,真的咬住秦文远不放,那也够这老头儿喝一壶的了。

    正想着,坊外的街面儿上有一队兵丁巡过,吴宁急忙隔着坊墙搭话。

    “前面的军头请留步。”

    巡兵一怔,往这边瞅了好半天,才发现坊墙下有个人。

    立时警惕起来,端着长枪靠了过来,“干什么的!?”

    吴宁一乐,“这位军头大哥,我是咱们房州统军吴长路的侄子,今夜困在这永平坊了。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送我去康平坊?”

    兵卒一听,眉头就拧了起来,“你说你是吴统军的侄子?”

    “正是!”吴宁点头,“不信你可以把我送到我四伯家中,若有虚言,要打要抓随你处置。”

    “......”

    这巡夜的兵丁可都是吴长路的手下,虽说京使就在城中,这段时间的守卫是严了些,可万一真是统军的侄子呢?

    权衡再三,领头的那个军头终于是点头,“那你出来吧。”

    “好嘞!”

    吴宁一声应喝,两手一支,就从坊墙里跳了出来,由一队巡城的士兵陪着,朝康平坊行去。

    到了地方,那军头也不叫坊门,让手下在坊外守着,自己则是和吴宁一起翻墙进了坊。

    好在吴长路的家就离坊墙不远,穿过一条坊巷就到了。

    军头见吴宁轻车熟路,早就不怀疑这是统军的侄子了。

    到了门前,先吴宁一步去扣门,“吴统军可在家中?”

    开门的是吴黎,见是吴宁,“你可回来了,再晚些,四伯就去迎了。”

    “四伯呢?”

    “里屋呢。”

    “去叫一下。”

    人家军头大半夜的把他送回来,图的不就是在统军面前露个脸?

    这一点,吴宁还是明白的。

    ......

    没着急进院,就在门口陪着。

    而那军头当然也明白吴宁的用意,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

    “回来就回来,怎地,还得老子接你进门不成?”

    吴长路人没到,嗓门儿先到了。

    可是出来一看吴宁身边还有个人,立马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拧眉对那军头道:“你带回来的?”

    军头立时行礼,“回统军的话,这位郎君自称是统军的侄子,小的也不知道真假,只得带过来问问。”

    “万一真是咱自家人,那困在永平坊里,却是难挨了。”

    “嗯。”

    吴长路点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是......城卫营的魏大郎?”

    “正是在下。”

    “行了,回去吧!好好巡街,不可怠慢。”

    “在下领命!”军头一抱拳,调头就走。

    有了统军这么一句话,今晚就算没白来。

    “啧啧啧。”吴宁砸吧着嘴,“平时啥不知道四伯还有这等官威呢?”

    “少贫嘴!”

    吴长路踹了他一脚,“进屋吃饭!”

    ......

    ————————

    别看四伯官儿不小,可是家里不蓄奴,也不纳妾,日常家务都是四伯自己一手操持。

    知道吴宁要来,简单的弄了些饭菜,叔侄三人围坐桌前,倒也没什么讲究。

    吴宁端着饭碗就开吃,忙到现在,确实饿的够呛。

    吴长路一边吃,一边看着吴宁,“你离秦家远点,省的惹一身骚!”

    “......”吴宁一怔。

    从四伯开口就说这话看来......

    “四伯也知道秦家的事?”

    “呵。”吴长路一声干笑,“庐陵王府盯上的东西,秦文远就算一万个不愿,也一样得倾家荡产。”

    哪成想,吴宁听罢,反问了一句:“是庐陵王府,还是王弘义啊?”

    “......”吴长路一阵无语。

    “确实是王弘义,庐陵王就算再怎么着,也不会去抢一个平头百姓的家产。”

    “这就对了嘛。”吴宁轻松地笑了。

    到了李显那个层次,钱财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王弘义是王弘义,终究不是庐陵王。”

    “你还笑!”吴长路严肃起来。

    “我来问你,老八说你和秦文远有话说。”

    “你说了什么?”

    “我可告诉你,秦家的事儿你不知道,别牵连进去还不自知!”

    “晚了。”吴宁放下饭碗,“我不但没躲,而且已经掺和了进去。”

    把今晚和秦文远说过的话,和吴长路又说了一遍。

    ......

    “我给秦文远出的主意。”

    吴宁坦然地看着吴长路,“如果他按我说的办,多半王弘义除了几间空铺子,一个大仔儿都捞不着。”

    “......”

    吴长路也傻眼了,瞪着吴宁瞅了半天,“这...这也行!?”

    特么这小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这么损的主意他都想得出来?鼓捣秦文远去休妻?

    “不是,不对啊!”

    想着想着,吴长路就有点不对味儿了。

    “这不是你小子能干出来的事啊!”

    吴宁这个小子,别的吴长路不知道,可是滑的跟泥鳅差不多。

    遇到这种事,要是让他知道其中利害,都不用提醒,他自己就能有多远躲多远了。

    怎么这回,上赶着就替秦文远出主意了?不是他的作风。

    “......”

    其实吴宁也纳闷儿,这回怎么明知道可能得罪王弘义,却还是忍不住出头的。

    因为秦妙娘?还真不是。

    就算他将来真娶了秦妙娘,秦家有钱没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他吴宁以后肯定会有。

    这点自信,吴宁还是有的。

    那为什么呢?

    也许,是欲望吧!

    骨子里,吴宁不想当一辈子逃户,更不想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

    他想弄出一点动静,想证明他的强大,证明他来过。

    而今天,恰巧秦文远撞到了吴宁最擅长的东西上,勾起了吴宁的表现欲。

    话说回来,如果一个王弘义就怕了,那这一辈子,他可能连下山坳都出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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