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着华丽的年青人一进门,对床上的娘看都不看一眼,就在房间里上下乱翻起来。

    青衣少女忍着眼中的泪光,说道:“哥,咱们每个月的月例都被克扣了大半,连给娘买药都不够,哪还有钱给你买酒啊!”

    青年男子听了立刻瞪起眼,叫道:“你把我买酒的钱拿去给她买了药?”

    少女听了又气又委屈,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

    秦长风伸手将她扶住,朝年青男子叹道:“她是你娘啊。”

    “我当然知道她是我娘,都怪她没用,如果她是大夫人,我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么潦倒的境地?”

    年青男子面露不屑,冷哼道:“和尚你从哪来的,我家的事关你屁事?”

    “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大师是我请来给娘治病的。”青衣少女朝秦长风露出抱歉之色。

    秦长风无奈摇头,不禁为她感到不值,多好的妹妹啊,可惜遇到了一个禽兽哥哥。

    “和尚你会治病?”青年男子眼中立刻露出好奇,“是用法术吗?”

    秦长风再次摇头,他眼中便迅速转为失望,朝少女抱怨起来,“要我说,你早答应嫁给陶瑞多好,那样咱家那还会为吃穿用度操心!”

    “你给我闭嘴!”

    床上的中年美妇终于忍无可忍的呵斥,便随着一阵阵的剧烈咳嗽。

    秦长风垂了垂眼,也不禁有种心累的感觉。

    如果不是那道因果,不是为了任务,他早已转身离开。

    可没有什么如果,所以终究不能啊。

    连如来佛祖修成丈六金身时,被孔雀一口吞入腹中,破其背脊而出后,都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个母亲,封其为孔雀明王。

    何况秦长风这一世可是实打实重入轮回孕育过一遍的。

    这段母子因果,怎么也无从辩驳。

    一念及此,秦长风突然抬腿,一脚踹在年青男子腿弯,令其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床前。

    “你干什么……”

    男子大怒,红着眼就要爬起来找麻烦。

    结果秦长风再抬手一巴掌扇在脸上,直接打趴下来,“教训你,还没看出来?”

    “你凭什么?”

    男子这次似乎认怂了,不敢起身,只是梗着脖子表示不服。

    “凭什么?”

    秦长风低语了一句,接着淡淡道:“长兄如父,可曾听过?”

    “什么?”

    屋子里的兄妹二人全都愕然,满目都是不可置信。

    “你别打我儿,别说了……”床上中年美妇又咳了起来,但仍要阻止秦长风继续教训那青年。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秦长风笑了笑,随之手掌一翻,从储物空间取出一把匕首,撕破衣服,接着便在三人惊骇的目光中,一刀插直接插向心口!

    刀光如飞,呲呲呲的响声中,很快就从身上割下拇指大一块血肉来,双手放进了桌上的茶碗里。

    随后,他突然在床前跪下,如在须弥山上时一样,恭恭敬敬磕下三个响头,道:“生身之恩,割肉还报。从此因果了结,你我红尘相隔,不再相望。”

    说完站起,转身抬步便向门外走去。

    抬脚坚定,每一步都洒脱而决然。

    屋内母子三人双目睁睁,一言不发,全都仿佛石化。

    在秦长风即将走出门槛时,床上美妇终究是浑身一颤,回过神来,伸出手在空中似要抓住什么,凄然喊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秦长风微微一笑,转身双手合十,轻轻一拜:“贫僧天音寺法心,缘生缘灭,问心无愧即可。施主,请多保重。”

    话音落下,再次转身,大步走出。

    与来时的温文尔雅不同,此时有一种勃发的刚强明武。

    这一次,便永远不会再回头了。

    于秦长风而言,他已问心无愧,至于那位母亲,想必也是如此,了结这段因果,就足够了。

    恰在这时,门外有一名盛装贵妇在陶管家等数十米持刀执棒的奴仆簇拥下,气势汹汹而来。

    “就是这妖僧,给我拿下,狠狠打!”

    一群恶奴蜂拥而至,屋内母子三人面色惨白,秦长风脸上古井无波,抬步继续朝前,突然间身影化作一道金光,从数十仆人中一冲而过。

    再出现时,已在那盛装贵妇身前,问道:“怕吗?”

    贵妇与身边丫鬟皆睁大了眼,透着惊恐,在她们目光落下的地方,噗通噗通的声音中,那数十名恶仆全都双目圆睁,七窍流血,倒地暴毙而亡!

    “怕就不要再为难她们母子,我与她们曾有一段因果,便算施主帮贫僧一个忙可好?”

    贵妇人望着眼前蔚然淡笑,弹指间杀数十人,却衣不沾血的僧人,深吸了口气后,强忍着惊悸回道:“好。”

    秦长风轻轻点头,而后抬脚,直接凌空飞起便欲飘然而去,同时一枚金色佛印突然飞出,直奔门口的青衣少女,在其眉心一闪没入。

    当所有人莫名所以之际,已经不见僧人身影的虚空中,传来他的声音:“此印可护你一生,也可助你踏上修行之路,将来若有劫难,可去须弥山天音寺,报法心之名,他们自会帮你。”

    知道这话音散去许久,院子内依然寂静无声。

    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对还活着的人来说,便都如一场梦一般。

    第一个回神的那贵妇人,她走进房门,来到床边坐下,双手握住病妇人的手,柔声道:“妹妹,你病得这么重了,怎么也不跟姐姐说一声,老爷临走前可是一再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们母子的。这样吧,从今天起你就搬过去和我一起住,一切规则都和我一样。”

    “这……那就谢过姐姐了。”

    病妇也露出了笑容,仿佛感情深厚的亲姐妹一般…………

    另一边,离开李府的秦长风,不知不觉来到一座酒楼前,这家为名“山海苑”的酒楼,是整个河阳城最大的一座。

    感受到来自上方的注视,秦长风霍然抬头,便只见在靠窗的栏杆前,一名身着鲜艳丝绸服装的少年,正靠坐在栏杆边,手中举着一只酒杯,微微一笑,朝他示意,“上来喝一杯?”

    “恭请不如从命。”

    秦长风眯起了双眼,笑着进门登上二楼,来到少年对面坐下。

    神秘少年并没有帮秦长风倒酒的意思,直接举着酒杯,直接在唇边晃来晃去,却也不真喝,看向秦长风,似笑非笑道:“割肉还母,斩断红尘牵绊,一言之间便杀三十六名凡夫俗子,这便是盛名久负的天音寺圣僧?”

    秦长风心中一沉,这人竟然对他刚刚做的事全都一清二楚,面上却是平静的道:“如何?”

    少年拍着栏杆笑道:“有趣而已,我这个人一生孤独,到今天见到你却突然有种遇到了同类的感觉。”

    秦长风倒出一杯酒,也只是在手中把玩,笑问道:“此话怎讲?”

    少年仰头,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道:“你是佛门圣僧,天下众生心中光明无上的守护者,却并不真把这些放在心中。你是一个极度自我的人,在你眼里,任何事,只有你想与不想,没有能与不能,我说的可对?”

    秦长风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道:“那么你呢?”

    “我?”少年捏着酒杯,本来微笑着,却突然“砰”的一声,将整个酒杯略过碎渣的阶段,直接捏成齑粉,淡笑道:“我便如这只手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狗屁天意,什么天下众生,那算什么?我不喜欢,就直接把他们全都毁灭好了。”

    秦长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并取过一只新杯子,亲自帮少年满上一杯,叹道:“你比我更孤独肆意,我不如你。”

    少年再次将酒一饮而尽,脸上笑意更浓,一拍桌子,大笑道:“你可知我今天会什么来见你?”

    秦长风眉目一挑,道:“来杀我?因为我可能是你覆灭天下唯一的阻碍了。”

    少年幽幽笑问:“你不怕吗?我可是要灭世的大魔头!”

    秦长风也笑道:“怕的应该是你才对,我可是代表天下正道的光明圣僧!”

    少年终于微微一怔,但接着便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原本我以为这天下之大,没有人配和我做朋友,也没有人敢和我做朋友,却没想到世间还有你这样的人。圣僧,和我这个大魔头做朋友……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我会度化你!”

    秦长风也哈哈大笑,一壶酒,两人对饮而尽。

    天色将黑之时,少年似乎带着一丝醉意,起身仰望夕阳,叹道:“好朋友啊,一生得一知己何其难得啊,可惜……我还是更习惯一个人寂寞。”

    秦长风眯眼一笑,道:“那你就去黄泉地府里寂寞吧,十天后青云山下的草庙村,你我一战,决天下存亡。”

    “好,好,好!”

    少年大笑,转身而去,笑声酣畅淋漓,像是即将鲜衣怒马,仗剑走江湖,竟透着一种对未来的期待。

    这对立誓要毁灭世界,然后自杀去陪深爱玲珑巫女的兽神来说,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秦长风背负双手凭栏而立,望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眉头不由微微皱起,这个兽神……似乎和他记忆中的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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