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刑部!
    你一个谋逆的钦犯胆子大过天了敢堂而皇之的现身此处?
    这还不算,居然还想要见房俊?
    韦义节不可思议道:“你是不是疯了?只要你出现在房俊面前,令弟身死之事立马便会拆穿,你当房俊是傻子不成,猜不到是你在暗中动的手脚?再者说,你出现在房俊面前,岂不是将本官推下水?包庇一个谋逆的钦犯大摇大摆的在刑部大牢之中出入自如,你是想我死得不够快还是怎地?”
    长孙冲淡然说道:“稍安勿躁,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韦义节气极:“这么大火气?本官现在恨不得砍掉你的脑袋,看看你这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长孙冲说道:“放心,死人什么话都不会说。”
    韦义节有些愣神,一时没明白长孙冲话中之意。等到他回过味来,顿时色变道:“你要杀掉房俊?疯了,你是真的疯了……”
    在刑部大牢谋杀房俊?
    真亏你想得出来!
    别说韦义节不可能在刑部一手遮天,就算他能秘密的杀掉房俊,也绝对不会跟着长孙冲一起发疯!
    他现在连对房俊严刑逼供都不敢,更遑论谋害房俊的性命?
    房俊的遭遇现在依然牵动了万千人的目光,连皇帝那边都紧盯着呢,自己就算要作死,也绝对不能干出这等牵连家族的蠢事啊!
    长孙冲瞪着韦义节,语气阴森道:“你不用担心,某又一种无色无味之剧毒,服食之后会令人气短力竭,不消得半个时辰便暴卒而亡,便是最高明的仵作也验不出死因。只要你能助我杀掉房俊,我保证在你升任刑部侍郎的过程当中,长孙家会全力襄助,不留余力!”
    “不行!”
    这一次韦义节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听从长孙冲的计划,陪着他一起发疯。
    上次就是因为自己一时心生贪念听从了长孙冲的蛊惑,这才导致现在进退维谷的局面。岂能记吃不记打,不知检讨反而越陷越深?
    长孙冲双目赤红,怒道:“某必须要房俊死!”
    韦义节断然道:“你想让他死是你的事情,出了这刑部衙门,你就算将房俊千刀万剐也不关我事。但是在刑部衙门之内,某绝对不容许你动他半根毫毛!”
    这人简直疯了,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就算你自己不怕死,你就不怕时候牵连到长孙家族?
    皇帝当初已然给了长孙家族天大的厚恩,连你这个谋逆的钦犯也只是随意的下发几张海捕文书了事,现在你若是在搞出事情,真当皇帝陛下是吃素的啊?
    多少功劳、多少情分也被你一次一次的消耗殆尽了好吧……
    而且他瞅着长孙冲这状态有点不大对劲……
    这人该不会当真发疯了吧?
    长孙冲料不到韦义节居然拒绝得如此干脆,软硬兼施也不行,气极道:“你就不怕某当真将你的事情揭露出来?当初某找上你,可是你自己主动要求参与进来,置房俊于死地!现在某出去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你以为陛下不会砍了你的脑袋?”
    韦义节顿时脊背发凉。
    他不是被长孙冲的话语吓得,而是被长孙冲的眼神吓得……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啊,简直就像是幼崽被杀害的野兽、像是子女被屠杀的父母、更像是遭受妻子背叛而嫉恨如狂的男人……
    这人是真的疯了啊!
    身为世家子弟,韦义节固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却也有着世家子弟的魄力!
    “随你的便,你若想死,本官陪着你便是!但是想要在刑部衙门之内动房俊一根毫毛,都是妄想!”
    韦义节也来了火气,怒目瞪着长孙冲,毫不退缩。
    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软弱退缩,长孙冲现在的状态风场不对劲,若是顺从了长孙冲,自己就算是彻彻底底的被绑上了长孙冲的战车。
    谁晓得这个疯子还会干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
    长孙冲拍案而起,咬牙怒道:“你当真不怕死?”
    韦义节毫无畏惧,怒目回瞪。
    两人斗鸡一般伸着脖子互瞪良久,谁也不肯率先退缩……
    “呵呵,很好!”
    长孙冲脸上的怒气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神经质般笑道:“不愧是京兆韦氏的子弟,有气魄,有胆量!在下衷心佩服。”
    韦义节抿着嘴唇,不回话。
    顿了顿,长孙冲挥挥手,径自向门口走去:“既然韦兄不愿意,在下又岂是强人所难之辈?此事就此作罢,呵呵……”
    推开房门,大步走远。
    韦义节长长的吁了口气,这才发现背后已然出了一层冷汗……
    这长孙冲莫非是受了什么刺激,怎地这般疯狂?
    还带着那么一点神经质……
    想了想,韦义节将守在门口的书吏喊进来,面色凝重的嘱咐道:“加强大牢之内的守备,再加三班巡逻的衙役,所有人犯的饮食都要严加检查,务必不能出现一丝半点的疏忽!”
    “诺!”
    书吏心中一紧,难不成刚刚那人是前来通知韦侍郎有人要对刑部大牢之中的人犯不利?
    娘咧!
    什么人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刑部大牢里头玩花样?
    他却不知道,刚刚就有一个胆子大的钦犯在刑部衙门里兜了一圈……
    韦义节嘱咐好书吏,当即下值返回家中,与族中长辈商议此事要如何善了。
    发了疯了长孙冲,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震天雷,分分钟就能把大家全都给炸死……
    *****
    韦圆成,字天保,京兆杜陵人,出身京兆韦氏郧公房,李二陛下宠妃韦贵妃之父,前隋开府仪同三司、陈沈二州刺史,袭爵郧国公。入唐之后,爵位被夺,降爵为襄城郡公。
    韦圆成今年已逾古稀,相貌清癯矍铄,一袭灰色布衣端坐堂上,自有一股温雅雍容之气度。
    京兆韦氏乃是大族,族中分支众多。勋公房非是京兆韦氏之嫡支,但是因为出于二十九岁便战死并州的前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韦总一脉,权势地位皆乃族中之冠,一向手执京兆韦氏之牛耳,最有话语权。
    出身京兆韦氏长房嫡支的韦元通只能在一旁打横相陪……
    京兆韦氏之所以有如今的底蕴和声势,正是依靠韦孝宽、韦总这一脉拼死力战以鲜血和生命铸就,即便是长房嫡支,韦元通也心甘情愿以韦圆成马首是瞻。
    韦义节立在堂下,干干净净的将长孙冲之事道出。
    末了,韦义节说道:“长孙冲心机深沉、气量偏激,为人阴险凉薄,恐怕非是共谋大事之辈。”
    韦圆成哼了一声,雪白的眉毛轻轻一挑,不悦道:“先前正是你全力襄助长孙冲说服吾等参与进房俊一案,现在又是你说长孙冲气量狭窄为人偏激不能谋大事……尔现在已是刑部侍郎,怎地依旧如同孩童一般儿戏?”
    韦元通低眉垂眼,捧着茶杯“伏流伏流”的喝茶,不置一词。
    虽然心中亦对韦义节的虎头蛇尾深感不满,可这到底是韦圆成的儿子,人家老子教训儿子可以,自己若是多言多语,向来脾性刚烈极为护犊子的韦圆成怕是会不高兴……
    韦义节脸色涨红,惶然道:“孩子知错……可是孩儿亦不曾料到那长孙冲居然这般执拗,且行事大胆无所顾忌,故此赶回来详细告之,请父亲定夺。”
    当初他被长孙冲忽悠得脑子一热,便毫不思索的加入进来。
    在他看来此案证据确凿,又有关陇集团一系的官员鼎力相助,搬到房俊还不是反掌一般容易?
    谁知道中间陡生这许多波折……
    尤其是长孙冲的变化,简直就是一个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狂徒,所作所为只为了孤注一掷除掉房俊,余者根本不在乎。
    这令韦义节心惊胆跳,他个人丢官罢职事小,若是因此牵连到家族,岂非百死莫赎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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