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小时之前。

    “我要去一趟土伦。”

    面对罗兰不咸不淡,充分诠释“淡定”为何物的发言,三名arahnid成员都説不出话来。

    他们是史塔西执行部队成员,级别还不够知道组织的高级机密。但有关“研究所”的传闻太过“著名”,她们自身也是“研究所”下属机构的产物。在得知塔尔斯村发生的事件,结合罗兰太过突然的决定以及那个目的地,此行是奔哪里去,干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犹豫了一下,花螳螂怯生生的开口。

    “这个……要不要通报……”

    “不需要。”

    声音依旧淡定,但多了几分斩钉截铁的决然。

    “官方、财团一概不予联络,特别是总裁和史塔西那里。”

    “这是违反规定的。”

    表情僵硬的花螳螂回答,为了凸显问题严重性,他又补充道:

    “那位大人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

    “人体实验就是被允许的吗?”

    “……”

    承受着严厉的视线,花螳螂缩了回去。

    语调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紫瞳深处寄宿着激烈的怒意,视情况而定9∫,..,罗兰甚至有可能会把花螳螂打得满地找牙如此险恶的气氛正不断从罗兰身上散发出来。

    手段并非一切,政治活动和政治家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道德原则。

    李林如此教导他,这些年来的经历也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想要参与政治游戏,除了家世、资历、资金、能力,最重要的前提就是将自己变得和其他游戏参与者一样邪恶与阴险最好是比他们更邪恶与阴险。任何想要“洁身自好”、“爱惜羽毛”的家伙最后往往落个惨淡收场。罗兰已经见过好几个这样的人了,有那么一阵子他还想用“马克”的笔名去写一本政治讽刺来纪念那些从天堂落入地狱的家伙。

    与政治相比,世间一切事物都是光明与美好的。

    但这并不意味可以没有底线!

    那块天晶的保密措施做的非常彻底。即便在最后关头切断了维持运作的生体能源供给,靠着内置的紧急处理部件,大部分数据还是成功删除了,只剩下一些零星破碎的片段。

    如果是普通的魔法师,此时唯有摇头叹息。罗兰却不一样,他在认知和对现象之理的理解上早已超过人类或兽人的魔法师。某些方面还超过了精灵的高级技师,加上对此次事件真相的执着和毅力,他一diǎn一diǎn将天晶内的术式回路还原了。

    魔法乃是利用玛那展现“现象”的技能,在施展之后难免会产生各种“歪曲”和“违和”,就像被揉过、绞过的布匹无法立刻抚平一样,使用术式的痕迹也会在现场残留一段时间。像天晶这样的固体媒介,痕迹会更加清晰,残留时间也更长。只要详细调查,不管是谁。以何种手法,使用了什么样的术式,都能查清。

    调查的结果证明了他的猜想。

    这个男人,或者説曾经是男人的生物,是接受了改造调整后的合成生物奇麦拉。説得更透彻diǎn,是以人体为素材调制而成的试做型生物兵器。

    拥有这等技术实力的,除亚尔夫海姆不做他想。至于理由,也不难想象。此次事件中。德基尔等人的表现更是説明了一切。

    推测出答案的瞬间,罗兰心中燃起了怒火。

    渴求力量并非羞耻之事。个体也罢,组织也罢,为了生存下去,为了实现理想,力量是必须的。这个道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刻骨铭心地理解了,并且遵循这个道理前进至今。

    可是。

    在大义的名义下。不择手段的追求力量,甚至毫不在乎的亵渎生命,那是邪魔外道。

    “我要去亲眼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晶内仅剩的可读取信息是行动记录,可能是重要程度较低。又或者是为了在发生术式相互干扰等紧急状况下所做的记录备份,异形的移动路线被保留了下来。尽管只有零星片段,罗兰经过修复后还是大体掌握了研究设施所在的区域。

    大绿海沿岸,查理曼瓦尔省首府,港口城市土伦附近。

    “我知道你们的职责是通报我的一举一动,但我有我的目的,虽然这个目的尚未完全成形,但为了这个目的,我非得去土伦不可。为此,我必须强迫你们做个决定。”

    “这……这……”

    “您应该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吧。”

    代替茫然无措的花螳螂,兜虫説到:

    “诚然,我们无力阻止您的行动。就算我们三人加上城中的史塔西全部行动部队,也不是您的对手。但您也应该清楚,这里发生任何异常都会引起总部的警觉,那位大人不会对此默不作声,到时候就算是你也”

    “我当然清楚这一diǎn,所以我想知道,我该给你们什么?我该付出什么东西,才能获得你们的忠诚?因为我是个笨蛋,不擅长拐弯抹角,所以告诉我吧。”

    “呃……就算您这么问,也……”

    花螳螂依旧深陷惊慌失措中不能自拔。

    罗兰提出的问题不但突然,对长期接受忠诚教育,将组织放在最优先地位的arahnid成员来説,这个问题的回答似乎只有回绝……

    “罗兰少爷。”

    一直保持沉默的蜘蛛开口问到: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向你索要奖赏吗?”

    “没错,只要我能拿的出来,就算现在暂时无法,以后也必定竭尽所能支付。”

    “既然如此。”

    蜘蛛diǎndiǎn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妖媚的笑容。

    “我想要少爷您的精种。”

    “……”

    花螳螂和兜虫对蜘蛛的开放做派都有所了解,但听了这个对她而言太过理所当然的要求时,还是被吓得説不出话来。

    繁衍子嗣是生物的本能。越是高等级的arahnid成员就越接近改造模仿的原型。连生物本能的那部分也是,可此时此刻提出这种要求作为背叛的代价也实在是……

    要么她毫无诚意,要么她是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傻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解释。

    “可以,我答应你。”

    罗兰diǎn头説到。

    “罗罗罗罗罗罗兰少爷!”

    花螳螂几近悲鸣般的嚎叫着,门外传来重物扑倒在地板上的沉闷声响以及女孩们的尖叫。

    谁都知道在李林百般算计之下罗兰依然坚守贞操如故。把节操和贞操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罗兰,居然会如此轻易的应承蜘蛛……屋内屋外都弥漫着非现实的感觉,就连兜虫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我説过了,只要是能支付的代价,都可以。”

    “……”

    “……”

    屋内的兜虫和花螳螂,屋外偷听的少女们,或是困惑,或是狼狈,或是焦虑。不约而同的陷入缄默。

    一般外围职员也就罢了,间谍本来就是谈不上节操的职业,背叛跳槽实属家常便饭。但arahnid这样专门处理“湿活”的特殊部队却有所不同,不谈忠诚教育,仅凭他们对组织规模和行事手段的了解,还有对最高首脑力量的认知。要让他们现在就做出决定也实属难事。即便是在场最容易沟通,且对罗兰抱有好感的这三人,説不定也会产生“现在立即向高层密告罗兰反叛之意更现实”的判断。毕竟好感归好感。话説得再漂亮,实力的巨大差距也摆在那里想要对抗神意代行者、超越种的。不过是一介人类少年。

    在这天与地一般的差距面前,该如何判断,似乎已经很明确了……

    “仅仅只有我是不够的,我需要更多人的帮助,哪怕多一个伙伴也好。”

    停顿了一下,少年逐字逐句説到:

    “我需要你们。”

    连身边这些监视者们都无法拉拢。并且让他们提供协力的话,罗兰也不过只有这种程度罢了。根本无法违逆李林的意志,更不要説去达成自己的目标。

    假如真心发自肺腑地想要改变什么,挽回什么,要是连这diǎn程度的事情都无法办到。罗兰终究无法朝那条注定遍布荆棘的道路迈步前进。

    “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不过”

    兜虫叹了口气。

    “假设我只是假装服从小少爷,背地里还是对那位大人宣誓忠诚的话,小少爷也无法判断吧?”

    “没错。”

    罗兰老实地diǎn了diǎn头。

    “不过我也只能相信你説的话了。”

    “您愿意相信我吗?”

    兜虫脸上的讥笑与苦笑无异,信任这种东西廉价又昂贵,对她这样的人更是如此。

    背叛和出卖对隐秘世界的居民来説是家常便饭,可以依赖和相信的,唯有自己而已。相信别人就意味着把最脆弱的背后交托给别人,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了。

    “我没有其他办法,毕竟我也不能为了封口而把你们给杀了吧。”

    “……”

    兜虫再度沉默不语。

    这无疑是一个威胁。

    也是一个有极大几率化为现实的威胁。

    arahnid之中号称“最强”的兜虫,拟态系最佳猎手的花螳螂,还有极少数进阶至lv4的蜘蛛以上三人一拥而上,同时攻击罗兰,胜算也是微乎其微。如果他真的想要封口,她们几个连逃走的机会也没有。

    之所以没那么做,是本性纯良,还是担心引起“那一位”的警觉?在这种状态下,她们究竟该如何自处?

    沉默压在一行人的头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明白了。”

    再度打破僵持的是蜘蛛。

    “不是以间谍的身份,我以个人身份宣誓效忠于罗兰.达尔克少爷。”

    “你……”

    花螳螂呻吟似的呢喃。瞥了花螳螂一眼,蜘蛛接着説:

    “可能是忠诚教育不过关,也可能是调制过程出了问题,我呢,是所谓规格外产品。对组织和那一位可没有嘴巴上説的那么忠诚。比起忠诚心。本能要来的更为优先。啊,説起来,只有花螳螂你是纯粹的宣誓效忠组织呢。”

    “你是认真的?”

    “毕竟我们所处的立场可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安定,差不多也是该表明立场的时候了。”

    “谢谢你,你真是帮了我个大忙。”

    听到蜘蛛这番很有个人风格的见解,罗兰苦笑着diǎndiǎn头。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蜘蛛摆摆手。紧盯着两位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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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説起来很轻松似的,真正面对时,还真是狼狈不堪啊。”

    吞下一整杯凉水,带着被压迫的余韵,蜘蛛説到。

    上位者总是会带有一些高深莫测的感觉,一部分人是因为自身能力有限,故作高深。另一部分则是与生俱来具有超凡魄力,仅仅是靠近就会给人压力。李林可以算是后一种,而且还是非常出色的一个。

    不论是手下还是敌人。任何人想要和他做对前都必须仔细考虑后果这样的压力。

    “眼下公馆内近八成的眼线已经在你的掌握下,杰勒斯和德基尔行踪不明,剩下的也就是蝎、巨针蚁几个……”

    蜘蛛停顿了一下,以严肃的口吻説到:

    “少爷。”

    “怎么了?”

    “请务必提防那二人。”

    蜘蛛逐字逐句的説着。

    “那两人不但和我一样是lv4级别的杀手,而且嗜血成性,笼络我们的手段对她们是行不通的。”

    arahnid成员绝大多数是人格有缺陷之人,经过改造手术后又被进一步激发杀戮冲动,可以説嗜血是普遍现象。但即便在那样的部队中。蝎和巨针蚁也是极为异常的战斗狂。

    她们只能活在满是鲜血和烈火的地狱,她们也只想活在被尸体覆盖的地狱里。通过杀戮来求得自己存在的价值。正如组织其他成员私下赋予的称呼那样,这两人是不折不扣的“前线猪”。

    对这样等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纯属白费功夫。

    “您要打败她们是很轻松的,但那两人都是和总裁定时单线联系的‘眼睛,只要通讯一断绝,或者几份报告相互比对发现不一致。总裁立即会察觉总督府出了问题。”

    从不信赖从单一渠道获得的情报。这是情报机构的基本,在监视他人这方面也是一样。虽然麻烦了一diǎn,但可以最大限度的预防间谍变节或被捕获带来的危害,就算像现在这样察觉到哪些人是眼线,要想在不惊动李林的情况下处理眼线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只有慢慢花时间安排……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罗兰摇摇头。像是要看穿窗户似的眺望着北方。

    根据罗兰迄今为止对李林和亚尔夫海姆的观察来看,以这群连拆迁都会出动拖拉机大炮的家伙的性格,为了湮灭人体实验的证据,消灭个把村子也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情。

    问题在于此次行动不但出动了德基尔、杰勒斯等实力足以匹敌师团规模军队的强力作战单位,连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用上……这种几乎违反保密原则的行为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性格强势”来解释。唯一能促成这种状况的理由,是“他们很急,为了赶在某个时间diǎn前结束这件事,不得不这么干”。

    某个时间diǎn能调动如此战力,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的时间diǎn。除了“开战”,罗兰想不出别的理由。

    亚尔夫海姆的所有行动都是围绕“建立独立精灵国家”开展的,想要达成这个目标的路线有两条:政治经济手段和军事手段。前者虽然艰难,但如果有意向和耐心,穷百年时光未必不能实现。后者则是赤裸裸地赌国运,但亚尔夫海姆的赌本也不少,未必没有机会以小博大,杀出重围。如今防卫军军队建设已经到达相当的高度,所需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尽管罗兰还看不出这个“合适的时机”究竟在哪里,但从这次事件表现出来的焦躁感可以看出,恐怕就在最近。

    必须尽快采取行动了。

    可就算有这种想法,如今也被李林部下的监视网压制地动弹不得,要是贸然采取行动,反而会引发难以预料的事态。唯一的可行之道只有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特区,前往土伦。这很困难,但却必须做到。

    “帮我找几个可靠的医生,最好是专治疑难杂症的专家。”

    “男性疾病专家?泌尿专科?不孕不育?”

    “这个……视情况而定吧。”

    罗兰苦笑着diǎn了diǎn头,递给蜘蛛一张纸条。

    “另外去这个地方,和那里的主人联系一下,请他们尽快准备好船只。”

    “您是要……”

    “行动要慎重、确实,也要迅速。拜托你了。”

    感受着少年目光中的真挚,少女默默diǎn了diǎn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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