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泽的佩枪……
    带着复杂的心情,魏斯端详这件“遗物”。它的造型平平无奇,相较于一线部队惯用的大口径左轮,这种半自动手枪就像是个儒雅的书生,非到万不得已,总是给人以文质彬彬的感觉。拉开枪机,枪膛里空空如也,没有子弹。对着窗外的光亮看了看枪管,膛线磨损不明显,估计平日里使用这支手枪的次数不多。之前在山林中对话,泽似乎没有开枪,但愿这支枪也未曾沾染联邦军民的鲜血,未曾掠走过洛林人的性命。
    收回思绪,魏斯故意用枪口在自己脑门、太阳穴以及下颌位置比划了几下,像是琢磨用哪个姿势自裁比较合适,然后抬眼看着阿尔维斯。
    “我需要一发子弹。”他顺势提出了一个合理的要求。
    阿尔维斯显然是有准备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黄灿灿的子弹,弹头朝上地搁在了桌面上,以一种挑衅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对手。
    魏斯深吸了一口气,从桌上抓起子弹,大义凛然地说:“我准备好了,你们的巴拉斯王子呢?”
    阿尔维斯没说话,而是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件样式古朴的卷轴。如果这是魔法世界,他大概会驱动卷轴的力量打开一扇传送门或是开启影像传送,但现实是,他慢慢展开卷轴,那质地独特的纸面上,已经有人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了半页东西,最后是一个华丽的签名以及一个鲜红的印章。
    “霍亨斯陶芬皇族的神圣誓言,比起任何的口头誓言都要有效力。”阿尔维斯解释说。
    这帮人果然不按套路出牌啊!nmd,大鱼不现身,只好逮着小鱼下手。魏斯这样想着,将的子弹填入枪膛,枪机复位,抬起枪……枪口对准了阿尔维斯。
    “如果我改变注意了呢?”魏斯问道。
    这个时候,阿尔维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张,他慢慢收起了刚才那种傲慢,换回昨天初见时的冷厉,一字一句地说:“我死没关系,整个克伦伯海森家族,乃至索姆索纳斯的居民,还有你那些隐藏在山林里的游击队士兵,都要给我陪葬。没有了我,塞德林茨家族仍是诺曼帝国北方最为显赫的世家,诺曼军队也依然是这个星球上战斗力最强的武装,而你们呢?你们将如灰尘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恐吓,显然不足以让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骁将失了方寸。在不确定对手格斗能力究竟有多强的情况下,魏斯没有冒然过去挟持他,而是站在几尺之外,保持以静制动的姿态。
    “我不需要你那高贵的性命,我只需要你们按昨天谈判的条件执行,这个要求不过分吧?”魏斯说。
    阿尔维斯冷笑了几声,指着桌上的卷轴说:“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昨天的谈判只是个幌子吗?霍亨斯陶芬皇族的神圣誓言在这里,你不死,我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没得谈了么?
    魏斯表面上很镇定,内心却有一万只草泥马飞奔而过。想想那拉巴斯还真是心思狠毒,泽投靠了他,而且在战争中发挥了大作用,到头来还是被他送了人头,现在,就连同亦步亦趋跟随他的贵族将领也可以卖,还真是应了那句“君王薄情”啊!
    走到这一步,魏斯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他使出最后一招:“既然如此,拉个诺曼帝国的世袭贵族、年轻有为的陆军上将陪葬,我也不亏啊!给你两分钟,有什么遗言,赶紧写吧!”
    阿尔维斯没有去找纸笔或以其他方式留遗憾,而是紧紧盯着魏斯,毫不避让地与之对视。尽管他的表情和眼神里看不出哪怕一丝畏惧,但魏斯有种强烈的直觉,眼前这个人是惜命的。且不说战争胜负未分,就算诺曼帝国会输,以塞德林茨家族的地位与积淀,进是前途坦荡,退可衣食无忧。他之所以毫无惧色,要么是吃定了魏斯不敢开枪,要么就是他刚刚给的子弹有问题。
    想到后一种可能,魏斯顿生寒意。如果这是一颗打不响的子弹,而自己又对着阿尔维斯扣动了扳机,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地抛开仁义道德,直接下狠手,往死里怼。
    于是,他试探地说:“要不,再给我一发子弹,打死你之后,我再自决,一命换一命?”
    阿尔维斯照例哼了一声:“痴心妄想!”
    自从适应了牛逼哄哄的“敌我识别系统”,每每动手之前,魏斯都要眯眼观察敌人,这基本上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此刻,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出乎意料的是,在一阵轻微的晕眩之后,他的眼前又再次出现了那熟悉的视界,来不及多想,赶紧读取和分析这厮的战斗数值。
    生物机能2.8/2.8
    精神活力4.3/4.5
    战斗潜能9.816.5
    等效防护6.98.8
    行动速度12.532.4
    这是一组明显优于普通士兵的数据,体况、精神以及战斗数值都接近特战精英的水准。在洛林游击战士活跃时期,魏斯的队伍里有联邦军派来的特勤部队官兵,闲暇时经常跟他们切磋,在提升战斗技巧的同时,也顺便积累了战斗数据。跟类似战斗值的特勤部队战士交手,魏斯刚开始十局难求一胜,到后面也能赢下两三局,若能出其不意,胜率还能再提高一些。
    掌握了敌人的硬实力,魏斯迅速冷静下来进行通盘考虑。不久之前,他在敌人的浮动基地劫持了弗朗茨博士,硬是从众多敌人面前救走了尼古拉,对于这样的奇耻大辱,诺曼人不可能淡忘,而阿尔维斯在这儿从头到尾都非常淡定,说明他有备而来,根本不怕对手来个鱼死网破,除了这颗打不响的子弹,以及平日里不需要向外人展示的近战能力,没准还有其他手段,为的就是以扮猪吃老虎的手段来个一雪前耻……魏斯甚至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对着阿尔维斯扣动扳机却发现枪没响,那张脸上会出现怎样得意和戏谑的神情。
    也许只有这样的报复,才能满足他们那种扭曲的、可怜的自尊心。
    看到魏斯慢慢放低枪口,阿尔维斯反而眯起了眼睛。这个细微的表情,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这种分析和判断。于是,他又看了看桌上的卷轴,很迅速地改变了姿势——将枪口重新对准了自己的下颌。如果子弹是真的,那么此刻只要扣动扳机,瞬间就能把自己给了结掉。
    究竟是自作聪明,还是睿智地识破敌人的伎俩,只需要一秒钟就可以验证。
    就在魏斯闭上眼睛准备扣动扳机之时,阿尔维斯突然说话了:“就没有什么遗言要留给你的家人?”
    他此时的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冰冷与尖酸,反而有种“其人将死、其言也善”的感觉。魏斯回了句“没有”,猛然睁开眼睛,将手枪当成暗器甩向对方的脑门,这一下要是砸中了,没准直接将他给砸晕过去。阿尔维斯虽然没料到魏斯会以这样的方式反戈一击,但他反应够快,脑袋一偏,便锵锵避开了飞过来的手枪。以常人的闪避技能,躲过这第一下,已经来不及再躲第二下了——魏斯一个飞扑,直接将他连人带椅子的撞倒在地。这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撞门而入,但魏斯没有分神,他用胳膊肘箍住了阿尔维斯的脖子,接连挥拳猛击他的太阳穴,这种横蛮搏命的手段在战场或是拳台上并不稀罕,但在训练场恐怕是不多见的,出身显赫的阿尔维斯被砸蒙了,他拼命反抗,却已失了方寸,他手抓、肘顶、脚踢腾,虽然不停地攻击魏斯,却都没有起到实质性的效果,结果被魏斯连拉带拽的推到了房间的角落里,用原本留着签字的钢笔抵住了眼睛。
    “放下枪,退出去!”魏斯吼道。
    冲进来的那些诺曼军人,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他们个个拿着手枪,表情沉着、目光坚定,不见有一丝慌乱的迹象。
    透过窗户,魏斯看到自己带来的军官和通讯兵已经被敌人拿住。要想摆脱这险境,从敌营全身而退,现在就看手里这人质在敌营的分量究竟如何了。
    阿尔维斯没发话,闯进房间的诺曼军人不但不后退,反而一点点围拢过来。
    这生死关头,魏斯心一横,手腕用力,将笔尖刺进阿尔维斯的眼皮,这下他总算嚎了一声。
    魏斯趁势喝道:“不想你们的将军变成独眼怪,就给我滚出去!”
    这些诺曼人不敢再往前一步,但也没有退出去的意思,魏斯遂对阿尔维斯说:“我可以戳瞎你一只眼睛,再戳瞎你另一只,让你后半生都生活在黑暗之中。”
    刚刚这一下,魏斯没有使出全力,但已经让阿尔维斯感觉到异常疼痛,这只眼睛的视力是否会受到影响还未可知,想想那些可怜的瞎子,他终于怕了,冲着屋子里的诺曼士兵们喊道:“退出去!都给我退出去!”
    这一嗓子喊出来,不仅是陷入进退两难境地的诺曼军人,就连魏斯也松了一大口气。
    等到诺曼士兵们退出了房间,魏斯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事到如今,再跟敌人谈判,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之所以这样说,是故意给阿尔维斯以希望,借此降低他的抗拒意识,而这家伙果然“上钩”,咬牙切齿地说:“说吧!你想谈什么?想要昨天谈判的条件?我说过了,那是不可能的!”
    魏斯没跟他谈条件,而是一个反手将他摔在地上,麻溜地扣住他的双手,抽出皮带捆紧了,将他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质。
    被捆之后,阿尔维斯挣扎了几下,意识到这是徒劳的,便理智地接受了现实,他气鼓鼓的问魏斯:“你是怎么知道子弹有问题的?”
    魏斯左右观察了一下,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将那支原本属于泽的佩枪给捡了回来,拉开枪机,退出那颗打不响的子弹,故意道:“本来是不知道的,但你的表演太做作了,想来想去,问题肯定出在这里。”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被对手识破,而且偏偏是自己的原因,阿尔维斯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这一刻,两人或许不约而同想起了战争爆发前诺曼人造访巴斯顿军校的情形,当时正是魏斯在兵棋推演较量中扳回了挽回颜面的一分,让踌躇满志的诺曼青年们未能如愿获得一场完美无缺的胜利。
    再回首,那样的胜负只是关系到颜面,而今战火纷飞、焦土遍地,无数鲜活的生命变成冰冷的残躯,胜利与失败,已将无数普通家庭、显赫世家乃至于数百年之国运紧紧捆绑在了一起。正因如此,仍在战场上奋战的军人,肩负着极其沉重的现实责任和历史使命,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引发难以想象的连锁反应,尤其是阿尔维斯这样的位高权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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