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惊变,让疲惫了一天的守军从睡梦当中惊醒,就如同古代屡见不鲜的战役一样,龙雀营的骤然发难,起到了炸营一样的效果。而远处的幽州士卒的喊杀声则表明,城外大军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后方的幽州士卒带着攻城云梯,用来帮助龙雀营杀入邺城内部,火箭照亮了天空,很多幽州士卒直接把云梯搭在城墙上,这是夜间攻城,而这是邺城降兵做不到的。黑暗当中,一涌而入的龙雀营士卒,甚至等不到后方的云梯,直接顺着河道爬上岸,一边戒备一边把身后的同袍拉上来。
    短短时间就有上千名龙雀营的将士登陆,黑暗中,曹乾显得十分兴奋。似乎整个城池都在自己的兵锋之下颤抖,大声嘶嚎道,“金明门已经被攻破,十万大军源源不断而来,邺城将士胆敢抵抗,便是死路一条。”
    司马季只不过是按照常公兵法的奥义,让他尽量保全自己,等几个时辰天明,到时候在驱使邺城降兵攻城,他这么想是没问题的,一切以保存实力为先。至于降兵死多少那算什么问题,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嫡系不死就行了。
    不过作为一名冲锋陷阵的将领,曹乾明显跟主公的思维不是一个波段,这一次可没有敬畏重骑出来搞事情了,所有一切的功劳都属于他们龙雀营。功劳越大越好,分钱的人越少越好,有独立攻克邺城的可能,为何要等着别人来分账?
    十万大军,自然是夸张,可黑暗中很多守军士卒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甚至龙雀营的士卒也认为自己的统领所言非虚,更加卖力的奋勇拼杀,但这话放出来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足够令人害怕,在加上龙雀营本身的战力强大,很快就控制了金明门附近的城墙。
    守军士卒闻言无不震惊,一些士卒都不敢抵挡,转头逃跑,不想再这里被割韭菜,这突然而来的攻击,令整个邺城全城都在震动。
    邺城守军苦苦坚持,不过是心中还有其他藩王能够来救援的心理,加上邺城高大厚实的城墙所庇佑,现在城墙被突破,城中已经杀进了敌军,一下子就击溃了守军士卒的心理防线。
    特别是在侥幸从日前大战生还,跟着司马颙回到邺城的士卒眼中,龙雀营自报家门更是令人闻之色变,将士的坚持之心被粉碎,哪还有战斗力可言。
    在生死的抉择面前,更多人还是会选择生存下去,哪怕只能多活一天呢,那也是活着啊,就算是被燕王杀降了,不是还有一个和家人告别的时间么。
    司马季要是知道这些守军怎么想,心中肯定是嗤之以鼻,倒不是为了惋惜自己的名声。而是这种想法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他可以断定如果自己不再邺城坐镇,哪怕是自己亲手带起来的幽州军,一不小心仍然会对邺城开启屠刀。
    自己不跟着,山高皇帝远,谁敢保证打急眼了他的部下就不会祭出屠刀?因为损失巨大杀人泄愤这么难以理解么?这不会因为双方都是晋人就不会发生,幽州士卒和邺城士卒又不认识,那只不过是陌生人,杀陌生人对刀口舔血的士卒有什么心理负担?
    说实话现在派出去的骑兵,一个战事不顺要泄愤杀人,司马季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不怎么样,很可能还是干瞪眼,虽说残酷了一点,可这是事实。只不过因为幽州士卒都有一定的文化基础,这种事情爆发的会小一点,要是反过来邺城打进幽州境内,说不定屠村灭寨早就发生了。
    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如同司马季所猜测,是在铜雀台附近,附近兵力足够,吕朗亲临战阵指挥附近的兵马反攻,所说司马季嗜杀成性,吕朗一方面认为确实如此。另一个方面则是出于巩固军心的考虑,城破之后士卒会不会被杀,他并不知道,但自己作为河间王的心腹,给攻城大军制造了如此大的损失,几乎在必死的名单上,他绝对不能投降,哪怕直接死在战场上,说不定还能为家人免除被株连的机会。
    此时就连司马颙都已经知道城外大军已经攻入城内,走出王宫遥遥看去,漳水方向已经起火,很多民居都被点燃,厮杀声若有若无的传来,不由得心冰凉一片。
    他并不知道有多少敌军攻入邺城,万一人多势众?想到这里司马颙把心一横,下令关闭邺城内城城门,对外面的厮杀不光不顾继续死守。
    “打到内城去,活捉司马颙!”龙雀营带着入城的幽州士卒猛攻,猛攻了小半个时辰,杀敌众多,但是敌人的抵抗也很强烈。这些邺城的士兵再怎样也是邺城仅剩不多的精锐,多年镇守邺城,司马颙还是有这么一点威望的,虽然这些奋战的士卒并不知道,自己的主公在大难来临的时候再次选择做缩头乌龟。
    去内城求援的士卒,将城门紧闭的消息传达给吕朗的时候,吕朗差点气的背过气,暗叹自己上了贼船所托非人。跟着这么一位主公,败亡那是注定的事情。
    整个邺城都乱了起来,听闻城外大军共入邺城,有心人立刻尽自己所能制造混乱。作为北方大城,邺城怎么可能不被司马季关注到。只不过指望前期潜伏,内外结合攻克邺城的想法太过于天方夜谭,他也就一直都不怎么上心。
    但是此时此刻,大军趁夜攻入邺城的时候,这些潜伏的人马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制造混乱,焚烧民居,让整个邺城都陷入无头苍蝇的状态,没人知道过来的敌军到底有多少,但是看着起火的地方,好像四面八方都是。
    看着步步推进的龙雀营,和大乱的城中,吕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邺城的陷落应该是不可避免了,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河间王竟然一点担当都没有,封住了内城继续做缩头乌龟。
    可内城远不如整个邺城有转换余地,河间王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就算是燕王不动刀兵,半个月内内城的粮食就会吃完,怎么坚持的下去?
    厮杀一直持续到天明,其实从站稳脚跟开始,曹乾就不在用部下的命去换取荣华富贵,燕王说的对,确实不是这么容易就攻克的,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已经从俘虏口中听说,内城已经全城紧闭,他攻克了外城也没用。
    肯定是为尽全功那不如后退一步,曹乾此时深刻的领会到了燕王兵法之精髓,一切以保存实力为先,等到天亮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当攻城的号角在邺城周围响起的时候,这一次的攻城人潮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在内有混乱外有敌人的局势面前,邺城守军也无法做到更多,只能坐看敌军士卒爬满城墙,外城十五门纷纷失陷。
    “燕王令,放下武器既往不咎。”原来同为邺城大军一员的降兵们纷纷开口,期望让跟多的同袍放下武器,结束这一场荒谬的自相残杀。
    到把填死的城门打通之前,整个邺城已经被控制住,到处都是扔掉武器的降兵乞求活命,至于吕朗倒是得偿所愿,对得起司马颙的提点战死沙场。
    一辆巨大的马车在晋卫重骑的缓缓护送下,使进了邺城的东边的昭德门。昭德门周围,幽州士卒正在搬运双方阵亡士卒的尸体,他们一直没有参与正面攻城,此时打打下手,也算是为攻克邺城出了一份力。
    只不过这一幕刚好被探头观望的王韶仪看到,不忍的闭上了眼睛,抱住司马季的一只手娇声道,“死了好多人,好多。”
    “比当年三国混战轻多了,所谓江山呢,江是鲜血留成的,山则是白骨堆成的。”摸着王韶仪的青丝,司马季柔声安慰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只能想办法让他们死的更有意义。如果此战之后邺城能有百年安定,他们就不算白死。”
    司马季一身大红袍,还是决定入城之前刚换的,就算是死伤众多,攻克邺城也是一件大喜事,至于内城还在司马颙手上,内城的面积可是不好防守的。再说对方手里还有兵么?这回要是还有人再劝降的话,内城的守军可要认真考虑了。
    事实上就在他入城的时候,很多降兵就已经对内城守军开始劝降,整个内城守军人心惶惶,这次包围内城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包围,邺城本身巨大,就算是十万兵马也不可能完全包围,不然司马季挖战壕干什么?内城可完全不同,城中的守军只要看一眼街道上人头涌动的敌军,心里都会生出一丝不敢对抗的心思。
    “拨乱反正既往不咎,想跟随司马颙殉葬的,本王也不拦着,给他们一天时间考虑,是不是把司马颙交出来。”司马季听着曹乾的禀报轻蔑一笑,“本王倒要看看结果是什么,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这么多忠义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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