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骄傲对自己就有多苛刻。

    我知道那种感觉,因为,你与我一样,那么急切地需要正义的支撑,需要那些不容置疑的正确,来冲淡心中的血痕。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除了黑就只有白,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有真相。

    错与对的界限模糊一片,当你的心中开始惶恐动摇,当你的阳光不再纯粹,当你真正绝望,孤立无援,当你心中的明镜台上沾了污尘,你是否还有勇气,继续前行,绝不放弃?

    你是选择承受这样的未来,还是,再一次干脆地离开?

    其实你并不适合留在这里,可我已经无法失去你……

    身体慢慢地在发热,陆臻紧紧地抱着他,一声不吭,于是夏明朗努力凝聚的思维又一次飞散开,他把陆臻的脸扳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三天后给我你的结论,离开,还是留下来。”

    陆臻的脸色突变。

    “我有点困了,你先回去吧,想清楚了告诉我。”夏明朗把毯子勾过去裹住自己,陆臻一声不吭地走到外间穿衣服,却没有走,看到窗台上有烟,他抽了一支出来,给自己点上。

    熟悉的味道,烟味。

    这种气息会让他平静。

    夏明朗睡得很沉,陆臻不敢打扰他,直到晚餐时段帮他打了饭回来才发现夏明朗已经开始发烧了。陆臻蹲在床边,吓得心痛如绞,手脚发凉。

    夏明朗睡得迷迷糊糊地被陆臻摇醒,自己手背贴到额头上也试不出温度,不过身体在发热,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在发痒发疼,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洗澡。

    “没事,等会儿吃点药,睡一下就行了。”夏明朗摸摸陆臻的脸,先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陆臻已经把药准备好了,夏明朗随便吞了两颗消炎药,把晚饭硬吞下去之后蒙头又睡,他有些累,心与力俱憔悴,陆臻需要时间去思考,而他需要精力去承受陆臻思考的结果。

    夏明朗在发烧,陆臻于是更加不敢离开,反正思考是不需要空间的,他坐在夏明朗的床边抽着烟,烟味融合了这房间里暧昧的空气还有两个人的体味,混合纠缠在一起,陆臻觉得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不光是脑子,是整个胸腔腹腔都出了毛病,空荡荡地痛,腔子里没有了五脏。

    任何事,只要愿意总是可以想清楚的,只要愿意也总是可以有个结果的,而痛苦的是梳理的过程。那种疼痛,像是把心脏挖出来分筋沥血,看清自己的每一点眷恋,每一个心念,选择一些,抛弃一些,撕裂般的痛。

    总有一些东西,逝去之后永远不再回来,于是,放不放手。放了会变成怎样,不放又会怎样?

    我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有遗憾,当生命走到尽头,这会不会成为我人生永恒的痛?

    夏明朗说得对,我最怕的就是犯错,最怕有人可以站在正义的高处指责我,而我于是再无依凭,一路坠落,当我已经不再永远正确、问心无愧,我要再去相信什么,如何在现实的狂流中站立,如何期待我的未来?

    有谁知道?

    有谁能告诉我?

    有谁能替我做这个决定?

    陆臻仰起头看烟雾变幻的身姿,奇幻的美,莫测而妖异,犹如我们的命运,然而他无奈地笑了,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没有人可以为他做这个决定,他的命运,终究只能由自己来掌握与控制。

    过分信任是一种天分,而他没有。

    过分依赖是一种天分,他也没有。

    随波逐流是一种天分,他还是没有。

    这是他的宿命!

    于是,终其这一生,他总是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心去感受,用自己的头脑来判断,走自己的路,即使错误也必须独自承担。

    陆臻偏过头去看夏明朗的脸,熟睡时没有任何侵略性的五官,几乎是有些平淡而温柔的,陆臻的手指落到夏明朗的嘴唇上,描画唇线的轮廓……

    即使是他也不行吗?

    陆臻小声地问自己。

    而笑容却变得更加无奈。

    是的,不行,即使是他,也不能代替自己决定未来。

    陆臻把手掌覆在夏明朗脸上,温柔地抚摸,蜜意柔情,忽而脸色一变,手背贴到夏明朗额头,触手滚烫,燥热如火。

    完了!

    通常从来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总是气势汹汹,如山崩倒。

    陆臻看着39度7的数字愣了两秒钟,僵硬地抬起头。

    夏明朗被他裹在被子里叹了口气,很哀怨的样子,曲起膝盖踹他:“完了完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队长!”陆臻哭笑不得。

    “说实话吧,你小子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得意?看把你威得?”夏明朗挑着下巴瞧着他。

    陆臻脸上涨红,堵了半晌,道:“我,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你得打退烧针。”

    夏明朗郁闷了,无奈脑子里晕乎乎,疼得乱成一团,他半闭着眼睛暗自回想自己上次感冒是什么时候,是否也是如此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队长?”陆臻有点急了。

    “行行,去吧去吧!”夏明朗寻思了一下,与其等发烧烧糊涂了让陆臻给背过去,倒还不如趁他现在还能想事的时候自己走。

    夏明朗坚持要自己走,于是陆臻当然只能随他,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慢慢地踱。巡逻的士兵们过来检查证件,夏明朗无奈地解释自己感冒了,发烧了,要去医院挂急诊。陆臻看到巡逻兵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一副像是看到天要下红雨的模样,心底的刺痛又深了几寸。

    目送巡逻兵消失在夜色里,陆臻低声对夏明朗说道:“下次,我要是再发疯对你做这种事,你就把我抽一顿,打死算数。”

    夏明朗忽然转过头看他,眸色深沉幽远,凝眸深处,像是有无尽的渴望与期待,陆臻有些惊愣地看着他的眼睛,夏明朗抬起手,手指却悬空从陆臻脸颊上滑过,压到他的肩头。

    夏明朗笑道:“好啊!”

    陆臻有些失望,因为他刚刚看到的似乎并不仅仅是这样玩笑似的两个字,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个瞬间夏明朗其实想问:还会有下次吗?下次,将来,以后,你还会继续对我做这些事吗?假如我们不再是战友,不再是队友。

    然而所有涌到嘴边的话都让他拦了回去。

    这是一个决定,有关陆臻人生的决定,于是,也只有陆臻自己能决定。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最初的那个身份,他是陆臻的教官,夏明朗!

    那个在整个选训过程中丝毫没有任何魅力可言的人,他总是这样不遗余力地破坏自己的形象,为的只是尽可能地不要去影响学员的选择。他只希望每一个选择留下的士兵,都单纯地只是因为这片土地,这种生活,而不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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