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句还真是没错。春晚结束后马政委也没有硬性要求,居然没有人回去睡觉的,除去值班守夜的全来了,大家闹着要守岁,一起吃着零食,拼点儿小酒,把身边顺眼的不顺眼的都扔上台去表演节目。

    陆臻年轻帅气,亲和力十足,即使麒麟的人不闹他,友军们也爱他得紧。等政工干部们编排好的节目演完了,大家伙自由发挥没多久他就让人扔上了台。

    到这会儿,陆臻下午受的伤在脸上全显出色了,连青带紫,额头上一片半凝痂的血色擦伤,披着件旧军装袖口挽起往那儿一站,哇靠,那个清俊眉目,那个落拓气质,俨然伤痕派视觉系摇滚巨星。

    方进生怕他再出什么妖蛾子,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连水都不敢喝。陆臻中校拿了把吉它调了调弦:“那,这样吧,我给大家唱一首宁夏民歌,名字叫《贤良》。”

    方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涨红了脸。

    二十三、

    旋律刚刚起来时居然还颇有几分柔美,陆臻故意扯成破锣的西北嗓忽然爆出来,着实吓了大家伙儿一跳。

    “石榴子开花吗叶叶子黄呀

    姨娘吗教子女贤良

    哎嗨咿呀咿得儿喂

    姨娘吗教子女贤良

    一学那贤良的徐大哥呀

    二学那开药房的梁二姐

    哎嗨咿呀咿得儿喂

    二学那开药房的梁二姐”

    贤良的“徐大哥”初初上场时大家还没回过味来,等到开药房的“梁二姐”光荣亮相,人民群众瞬间恍悟,七手八脚足足有一个班的人压住了“徐大哥”不让他反抗,而可怜的“梁二姐”眼看这人民战争的疯狂阵式,知趣儿地选择了一声不吭,从善如流。

    陆臻在徐知着无力地威胁中悠悠闲闲的往下唱:

    “徐大哥月光下守门边等呀

    梁二姐叫他进屋他撒腿跑呀

    哎嗨咿呀咿得儿喂

    ……

    我问你娃跑滴是做撒子哟!

    你是世上的奇女子呀

    我就是那地上的拉拉缨

    我要给你那新鲜的花儿

    你让我闻到了刺骨的香味儿”

    这首歌旋律实在是豪迈,唱上两遍大家都能跟着吼,煽动力十足,陆臻刻意拉长变调的假声里有一种诡异的苍凉戏谑的味道,刺激得全场欢腾兴奋。

    陆臻低头笑了笑,专心拨出一段solo,等大家稍稍安静了一些,唱起新词……

    “辣格子开花吗花不开呀!

    姨爹吗教子呀好贤良

    哎嗨咿呀咿得儿喂

    谁的爹教子吗好贤良

    夏大哥的本事嘛真正的强呀

    抬起手他一跺脚嘛地动山摇

    哎嗨咿呀咿得儿喂

    天塌下来卷一卷嘛当个被被

    夏大哥他做人嘛真正的辣哟

    血埋在地下长出个铁打的汉

    哎嗨咿呀咿得儿喂

    ……

    祁连山下站得是

    好!儿!郎!”

    部队是真正卧虎藏龙的地方,总有人怀着一些平时不显的绝技,这歌的旋律简单,陆臻唱到第二段的时候,居然就有人上台帮他打起了鼓。虽然只是简单的节奏,可一首歌有了鼓点就有了筋骨钢架,陆臻有了支撑,歌声陡然更硬朗起来,高音区隐约劈裂出那么一点子金属质的啸音,倍儿张狂倍儿摇滚,无比流氓无比销魂!

    马汉目瞪口呆地看着陆臻站在台上冲夏明朗大吼:“你是世上的奇男子……你让我闻到了刺骨的香味儿……”

    台上台下一片欢腾喜乐,众人大合唱,俨然重金属摇滚音乐节。马政委身边的文书先生斗大的汗珠子滚出来,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家老大青里泛白的面色。只有夏明朗安坐一隅,从容地嗑着瓜子儿,他微笑淡然平静优雅,连吐出来瓜子壳儿都是两瓣儿的,整整齐齐。

    马汉擦了擦汗,心想,小严要领导这么一群妖魔鬼怪,工作着实不易。

    陆臻一曲唱完,台下的气氛已经燃烧到了极点。徐知着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借歌寄情呢,老子也就是他过墙的梯子借着踩一脚,索性也不挣扎了,还跟着大家伙一起大喊再来一个。

    夏明朗站起来,冲陆臻勾了勾手指,四下里顿时安静下来。陆臻特狗腿地扑过去,夏明朗一把揽住他的脖子笑道:“胆儿肥了啊!”

    夏明朗也不等大家反应过来,提着陆臻的领子就走,眼神阴里带笑,笑里藏刀,刀光闪闪的热辣:“借过,清理个门户。”

    众人哗然,哎呀呀,这娃完蛋了。

    自然,当陆臻被夏明朗绑回去按到地板上时,他也觉得自己这回完蛋了,分开腿,曲起膝盖,热辣辣的眼神热辣辣的舌头把他从里到外连皮带骨啃了个透。

    果然是够辣的奇男子,赔给他一生一世怕也是不够的。

    那天晚上大家一直闹到凌晨才散,夏明朗拉上陆臻再度出现说值后半夜,让前辈们好好休息过个年。马汉心里颇感慨,这些孩子,说他们好吧,不守纪律;说他们不好吧,个顶个的能干。时代变了啊,现在的兵都越来越有个性,也越来越需要人性化管理了。

    这是黎明前最凉爽的时候,天空呈现出一种通透的钴蓝色,漫天都是泼乱的碎钻。夏明朗和陆臻从船头巡到船尾,陆臻随手扣上保险绳,坐到拦杆上去,夏明朗站在他身后,陆臻有些放松的向后靠,后背贴到夏明朗胸口。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还会弹吉它。”夏明朗有点儿酸。

    “小时候弹钢琴,老妈就会说你去考个级吧,别浪费了。进了大学,学生会一看,哟,钢琴八级,同学有没有兴趣来军乐团打个小军鼓?我一想行啊,没问题。打了一年军鼓,朋友说,陆臻啊!哥几个准备组个band,要不要一起玩儿?我一看这得去啊,多帅啊,将来泡妞就靠它了。后来乐队组起来了,我再一琢磨这样不行,老在后面坐着,这帅哥美女们都看不见我啊。不行,得去练吉它……”

    “那会儿泡了很多妞!”夏明朗扬起眉毛。

    “那是,”陆臻得意的,“连帅哥都是大把大把的。”

    夏明朗夸张的弯下腰去看他,陆臻连眼角眉梢都堆着笑。夏明朗蓦然失笑,伸手揉了揉陆臻的短发。两个人渐渐安静下来,相对无话,却并不觉得尴尬,时间那么宁静地流淌着,有如这宁静的夜,在最喧嚣过后汇入平和,那是带着疲倦的丰美的幸福。陆臻有些累了,微微闭上眼,夏明朗双手插在裤袋里,站直了身体,安静地支撑住他。

    很安静,只有风吹海浪与星星眨眼的碎响,陆臻小声的哼着歌,不同于方才的戏谑,空寂的调子苍凉而悠远。夏明朗凝神细听,只断断续续地听出了众神的草原与两个少年,天荒四野,明月高悬,千年的岁月……

    夏明朗抬起手,食指轻轻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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