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肺科医生的办公室,在没有正式预约的情况下,我鼓起勇气对他说,“只要在看她的时候,也替我看一下,我有持续的声音嘶哑。”

    尽管他很忙,而且我又没有预约,他还是客气地替我照了一张x 光片,看了片子以后确定正常。然后又用器械伸入我的喉咙,检查咽喉。很快他把器械又拿了出来,在我喉内喷了些局部麻醉药,再次小心的看了看,对我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完全放心了,两个医生都确信没有什么值得警觉的问题,我脑子里就想没有必要再去按常规预约看病了。

    我太太的检查很彻底,服镇静剂后做了肺部支气管镜检查,那是个我可不愿意做的检查。医生确信地对我们说:“你们两个都万事大吉啦。”

    我太太的发热,咳嗽是消失了,但我的声音嘶哑依然徘徊不去。我没有病,我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严重问题,两位专科医生也是如此对我说。他们都是很好的医生,因为我给他们都转诊过病人。

    虽然声音嘶哑,我继续工作。到三月底,病人常常会评论说,“你看来不大对呀”,还关切地问我,“你生病了吗?”

    我知道感冒不是这问题的原因,何况感冒早已好了。虽然我意识到什么,但对朋友和家里还是告诉他们没有什么原因可寻,免得他们长期追踪,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呢?

    最后,在绝望之中,我的太太,娣,没有征得我同意,又预约了一次奥.凯特医生。因为我焦虑不安,尽管我装做若无其事,我还是早早地到了医院。医生就像接待同事似的接待了我,他的侯诊室里坐得满满的,但我并没有按次序等候。他对我微笑,握手,然后第三次检查了我的声带。“没问题,”他说,“可能有一点水肿,可能有一点炎症,但没什么可担心的,你用了青霉素和蒸汽吸入了吗?”

    “没有。”

    “怪不得你还没有好。”他温和地责备了我,然后走向抽斗将另一堆样品交给了我。

    “奥,”我笑了,“留给你的病人吧,还能管骗一阵子,对我,则无用。假如这只是简单的感冒,你抽斗中没有能治好我的药。奥,我需要的是确信没有得癌。”

    “这些药可能治不好你的病,但可让你感觉好一些。”奥坚持地说。

    “你让我想起了戴维.库特曼,”我对他讲了个故事。

    “戴维和我在军队时是同一小组的,他来自于新泽西州,比我们这些新鲜出炉的住院医生要年长些,他很乐意告诉我们他在其他地方医院里是怎样行医的。那时候婴孩的一大毛病是腹泻,无特效药治疗。戴维说他的方法便是,当孩子的母亲向你求助时,告诉她,给孩子喝**汤。特别关照她煮汤的**必须是八天大的**,七天或九天大的也不行,一定要实足八天的**。她于是会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去市场搜寻那只**,你也就摆脱了发疯似的不断打给你的电话。到她再给你打电话时,小婴孩的病已好了。”

    “奥,不要把我当个病人来治疗,把我当个医生来治疗。”我也坚持着。

    虽然候诊室里满满的都是人,但奥又花了十五分钟告诉我,他已成了市场上一种新医疗器械的合伙人。

    我很满意,很喜欢奥,我知道没有生癌,而且我的同事给了我一个医生应得到的治疗。

    其实,当奥。凯特医生把我从候诊次序中挑出来时,我就应该会有预感,就像我治疗过许多医生和他们的家属一样,采取不同于其他病人的治疗,就是在制造错误。

    一星期后,奥经过我办公室来看看我怎么样。对呀,我想,我得到了特殊的待遇。不过,我给他转诊过许多病人,还有,我们俩都同意在我的诊断和治疗过程中可以安排一些非专业的考虑。

    “我没有更好一点,”我告诉他。

    “我给你带来了最后的治疗方法,”他说,“你的问题可能是过敏,试一试这考的松吸入剂。”

    “不行,”我说:“我不能用,考的松我已用了好多年,它的副作用够危险的了,我正在一年比一年少用,除非是没有任何其他选择,我才用它。”

    “这是新的使用途径,不会有副作用,你是吸入它。”

    无奈之余,我用了十天的考的松吸入剂,因为我渴望能有所好转,我竭力的说服自己它会有效,希望无论如何只是个过敏而已。然而事实是声音嘶哑没有消失。

    四月份我的下颌疼痛,去看了一位新的年轻的牙科医生。他敲了敲我的牙齿,拍了x 光片,便说,“你的牙齿是好的,你是咬合不齐。”

    我对太太说:“这些年来,凡我去看过的牙科医生,没有一个发现我有咬合不齐的问题,这小伙子真聪敏,知识更新快。”

    我签了同意书后,这位牙科医生给我的一个臼齿磨了一下,然后说,“现在你一切都好了。”

    我回家后并没有一切都好,牙痛依旧。我等了一星期后又去找这位牙科医生,他还是说,“你牙齿没问题啦,只是咬合不齐。”又把那颗臼齿磨得更多一些,检查了我的咬合情况,确信地说,“现在你一切都好了。”

    我回家后有两个晚上睡觉没有疼,但第三天夜里牙疼又回来了。我又去磨了更多,两天后,星期六的早晨,牙疼得我醒过来,半个牙都掉了下来!

    “天啊!”我再去看他时,他说,“我磨错了一个牙。”最终他将我送到专家那里做管治疗,那个牙齿被拔掉了。

    牙科医生的账单很快就送来了,三次门诊三百元。我不准备付帐,但是我想起了我自己不知有多少次对待病人也是既没有诊断,也没有处方的不适当方式,我照样给病人寄帐单。事实上,有一次我还收到一位女病人写来的信,她写道:“医生,我住院时,我的医生请你来会诊,你认为我处在昏迷之中,其实我本没有。我双眼紧闭你就被骗了,我听见你说什么。你站在我床脚边对我的医生说,‘我不知道,我正好不知道。’医生,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不愿付的账单,我愿意为你知道而付费,但不愿意为你不知道而付费。”

    这段记忆让我付清了这位牙科医生的账单。

    牙髓病专家替我施行管治疗后嘱咐我预防的服些青霉素,以防止牙齿脓肿。现在我有了服用青霉素的双重理由了:持续的声音嘶哑和齿科医生的嘱咐。不情愿地,我服从了医嘱。

    我对青霉素很有了解。两次世界大战之前,肺炎导致死亡而没有有效的治疗。1941年在军中,我受命去英格兰的奥克斯福特的一所医院,见证了一种新的秘密武器。一个伦敦警察因肺炎而濒临死亡,他被注了一剂青霉素,第二天就被拯救过来了。后来在诺曼底登陆战中,我因替伤员施用青霉素而获得一枚铜质金星奖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青霉素的缺点也日渐曝露,有些细菌变得抗药使青霉素不再有效。过度使用青霉素的医院反而成了感染的高发之处,因为对青霉素敏感的细菌被杀灭以后,那些有抗药的细菌成了主要的感染源,这种情况下,葡萄球菌皮肤感染就会蔓延。我知道一个被标记为“童床死亡”的新生儿实际上是死于青霉素过敏反应,是一位过分热心的儿科医生用青霉素去治疗普通感冒。

    病人常常因伤风感冒而要求打青霉素针,因为我有经验,知道青霉素对普通感冒毫无疗效,故坚持拒绝这种要求。我曾经治疗过因青霉素使用不当而引起的严重过敏反应,皮肤反应和继发腹泻。尽管如此,要让病人相信青霉素无用还是很困难的。

    医院有监督委员会来管制抗菌素的使用和医疗规则的实施,但医院之外的开业医生就没有这种管制了。在我则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使用青霉素。作为一个医生,我知道声音嘶哑不是青霉素的适应症,但我不是齿科专家,牙医认为我有脓肿,且有发展成严重感染的危险,只有青霉素可以预防。我勉强地完成了医嘱,但一无结果。在声音嘶哑又持续了六周后,我躺到了这个医院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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