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寸步不离让护士们很难工作。大概是怕了病房里的紧张气氛,来打针的小护士居然没有一针见血,他阻止她打第二针,说:"把你们护士长叫来。"

    钮嬷嬷怕小护士为难,便嗔怪道:"这孩子,怎么这么难伺候,我打针痛到你了?"

    他没听进去,仍旧对小护士说:"去把你们护士长叫来。"

    我不得不劝他:"别闹了,护士长也有打不进针的时候。"

    "你闭嘴!"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一字字对着傻愣的小护士重复,"我说,叫你们护士长过来!"

    "雁文……"钮嬷嬷心疼的握着他的手,应该是感觉到他的惶恐了吧,却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抚,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她对雁文的感情可能比我更深,14年前是她亲手把他抱回来,也是她亲手把他带大,是她心头的肉,如今这样,怎么让她心安。

    入院时她就已经早早交待了我:"雁文不比其他孩子,他什么都知道,笑之才生下来那会儿,你柳姨对他是不如从前了,在家总是吊门环吊门环的叫他,我以为他人小不知道,可他什么都知道……光明你答应嬷嬷,要好好照顾他,记住了么?"

    "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他看来,我跟柳姨是一路的。"我沮丧。

    "呵,傻小子。"钮嬷嬷微笑,说,"你真以为他不喜欢你?你刚走那几年,他天天抱着你的照片睡觉,抱到5岁了才放下的……晓得他为什么跳级念书么?他是想追上你呢。"

    "是,是么?"

    "怎么不是……我活到头啦,以后的事儿你们要自己划算了,做饭洗衣服的事,本来还想替你们做个十年八年,可惜,命该我活不过70岁……"

    我佯怒:"说什么呐,你呀,别想清闲着,明儿的冬至汤圆我们还等着吃呢。"

    "你别瞒我了。"夕阳从窗口射进来照着她的脸,异常的平静安详,"谁都有这一天,这是定好了的命。"

    睡着之前她又呢喃着说:"雁文刚抱来那会儿,我去给他算过命,先生说他命好着呢,可是,这样无依无靠,怎么算好呢……"

    我于是决定下厨。

    宁波的习俗,冬至是必需要吃汤圆的,吃过了就算长了一岁。钮嬷嬷最讲究这个,什么样的面粉什么样的馅儿要一丝不差,做出来的汤圆模样也标致。我不喜欢吃甜品,雁文不能吃年糕和汤圆之类的面食,他会噎到,但每年的这一顿我们是逃不过的。因为总也不忍心拒绝她爱我们的心。

    揉面粉时总觉得眼眶里有些潮,许是不小心让面粉飞进了眼睛吧,李家的男人从来不下厨房的,无怪乎我的笨手笨脚。

    只是可惜,她终究还是没能吃到。老天爷到底不肯给我机会回报她足以溺死我的恩情,哪怕是一顿汤圆也不肯。

    回到病房,病床上空空如也,我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回头质问身后的护士:“人呢?!”

    “她说她要去外面透气……”

    “没人教你她这样的病人不能下床的吗?!”天呐,她是肝癌并发食管下段静脉丛破裂出血,别说是下床走动,单就是用劲儿咳嗽几下都足以取她性命了!“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找什么,我不是在这儿么?”钮嬷嬷从里间盥洗室走出来,“你嚷嚷啥,我还能跑了不成?”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下床么,”我说着,将汤圆放在桌上,扶她上床,“这么大的人了,你就别让我们操心啦。”

    “那你不如拿根绳栓着我算了。”

    “也好啊,起码栓着你大家都安心。”

    “要死的。”她笑骂,“没王法啦你个小兔崽子!”

    我躲开她作势要打过来的手,一扭头,见雁文气息未平杵在门口,书包随意搭在肩上,发丝凌乱,显然又是一路狂飙而来的。我的眉头不自主皱了起来,问:“下课了?”

    “嗯。”他放书包在床尾,抱了抱钮嬷嬷,说,“好吗?”

    “功课呢?”我伸手稍整理他的头发。他没躲开。

    “做完了。”

    “功课是顶要紧的。”钮嬷嬷叮嘱道,“你可要用心念书,以后好象你大哥这样……”

    话未落音,脸色突然一变,张嘴便呕了一口鲜血,来不及喘气,紧接着又是一口。

    雁文倒抽了一口气,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人已奔到门口呼救。一分钟内所有责任医生护士连同主任一起跑了进来,病房里一下子变的拥挤而肃穆紧张。我对自己说,冷静!然后将雁文拖了出来,大出血绝不是呕几口那么简单,他的心脏经不起吓。

    “乖乖待在这里别动,好吗?”

    把他塞在办公室椅子里,我转身便去参加抢救。钮嬷嬷现在很危险,必须止血,升压,气管插管,插三腔管压迫,我必须亲自去做!

    走廊上护士奔跑着准备器械药物,病房里每个人的动作都迅速准确,口头医嘱果断,执行在第一时间。

    钮嬷嬷还在呕血……不,李光明,那是你的病人!

    闭上眼调整情绪,我对身边的护士命令:“准备呼吸机。打电话到麻醉科,做气管切开。”呕血还在继续,血压还在下降,随时有窒息的可能。

    “麻醉科有急诊手术……”

    “我不管什么手术,你叫他们下来!”

    “是。”

    “多巴胺20mg,阿拉明10mg,生理盐水50ml静推。”血压降的太快了!“地塞米松15mg静推,快!”

    主任正满头大汗的插三腔管,一旁的医生正在用简易呼吸机维持呼吸。然后呢?!

    “麻醉师为什么还不下来!”妈的!

    “已经打了电话去了……”

    “值班只有一个麻醉师,叫别的人吧。”主任抬起头提醒我。但是夜里九点多了,麻醉师都已经下班回家,就是叫来,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来吧。”门口一个坚定的声音让所有的人注目。是雁文。

    “你来干什么,不是叫你好好待着么!”我快焦头烂额了,该死的,这个时候他就别来添乱了!

    “我可以的。暑假我和石俊饶学过插管。”石俊饶是本院麻醉科权威。

    “胡闹!”

    “我不会拿嬷嬷的命开玩笑!”他怒吼,继而,用一种哀求悲伤的目光看着我,“求你……”

    我别开头,深呼吸,对护士说:“把口罩给他。”

    主任抬起头来反对:“不行!他还是个孩子!”

    “责任我来负!可以了吧?!”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是,不让他做,钮嬷嬷一样会死。

    除了呼吸机的报警声,病房里安静极了,所有的人都屏着呼吸,盯着这个14岁的少年,他的动作紧凑,一手操刀一手拿纱布止血,步骤很对。虽然不熟练,也绝对不像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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