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埃德都没能跟伊斯说上话。他在百忙之中看过去好几次,即使伊斯始终冷着一张脸,并不比从前温和几分,试图跟他说上几句话的人也络绎不绝,只是不敢像包围莫克那样把他包围起来——他们接近他是为了获得他的好感,或打听些消息,可不是为了惹他生厌。博雷纳邀请客人并非毫无挑选,能来到这里的人至少懂得分寸。
    作为一座精金矿事实上的拥有者,这一晚,伊斯是比埃德更受关注的客人。第一次,人们对他的兴趣,不再是因为他是埃德·辛格尔的朋友,或是一条冰龙。
    寇米特一直陪在伊斯身边,毕竟那些精金算是他们共同拥有,他可不希望这条并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的龙一不高兴就惹出什么乱子……或一不小心就被人哄骗。
    但伊斯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不通人情。虽然从头到尾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没给过谁好脸色,却也没有得罪任何人,或随口做出任何许诺,甚至,还差不多坚持到了宴会结束才离开!
    各自回房的路上,寇米特对此赞不绝口。埃德安静地听着,失落又骄傲——只要愿意去做,他的朋友没有什么是做不好的。
    这几天他们多半是在分头行动。伊斯记下了那个法阵,却没有什么耐心天天对着它琢磨来琢磨去,与之相比,如何利用他现有的财富得到更多他想要的东西,显然对他有更强大的吸引力。除了带着莫克——是的,只有莫克,没有埃德——去亲眼看了看那个满是精金的洞穴之外,剩下的时间,他都热衷于各种“交易”。巨龙们并非只会掠夺,同类之间,它们也常常会相互交换各自需要的东西,而现在,将“同类”换成“人类”,他似乎也并不排斥,甚至有点乐在其中。
    他甚至向安都赫神殿交换了一只精巧的手镯,一件能保护佩戴者,抵抗各种攻击,还能提升敏捷的魔法物品,作为送给娜里亚的礼物。埃德想起这个,心里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悲伤地意识到,如果坚持不再使用里弗的财产,如今的他就是个穷光蛋。虽然身为圣者,几乎所有的开销都可以由神殿负责? 但并没有一块金币属于他私人。
    而伊斯,突然间富可敌国。
    娜里亚当然不会因此就抛弃他,伊斯也绝没有利用这一点抢走娜里亚的意思? 可他就是觉得……不是滋味。
    他礼貌周全? 温文尔雅地与寇米特告别?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蔫成棵半枯的狗尾巴草,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即使听到了敲门声? 也半天爬不起来。
    直到叩击门板的声音变成了他熟悉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的节奏? 他才赶紧跳起来去开门。
    “你要睡了吗?”伊斯站在门外,语气似乎还挺体贴,脸上的表情却更像是“你敢说‘是’试试看”的威胁。
    埃德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表示他还精神十足? 随便去哪里转上几圈都没有问题。
    于是? 伊斯带着他去了那个洞穴。
    .
    耳闻与目睹确实是两回事。当亲眼看见那些流淌在黑色岩石间的金色溪流? 埃德傻笑着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全身心地感受着那全世界最珍稀的金属所带来的惊喜、震撼与满足? 晕晕乎乎? 目眩神迷。
    “博雷纳说,最好在这里设下一些防御。”伊斯把他从石壁上撕下来,推他去看那片拼起来的法阵,“尽管这地方足够隐秘,他的人也已经在路上? 还是要小心一点? 以防万一。”
    埃德用力点头:“没问题!”
    “作为报酬。”伊斯矜持地微微抬起下巴? “你可以带走一些精金……还有这个。”
    他踢了踢地上刻着符文的、已经更像是金属的碎石。
    埃德蹲下去抓起一块石头? 感受着它独特的力量,又抬头望向四周灿烂的金黄,眼睛里几乎要射出光来。
    “‘一些’? ”他攥紧那块石头,“是多少?”
    “你能拿走多少就是多少。”伊斯豪爽地一挥手。
    埃德的眼睛更亮了,手都在发抖:“你知道,如果我想的话,可以拿走很多……真的很多。”
    伊斯轻轻笑了一声。
    “嗯,”他说,“我知道。”
    而他金黄色的眼睛在说:你倒是试试看嘛。
    .
    埃德最终只拿走了一小块精金,比一颗栗子也大不了多少的一小块。
    冰龙对此表示鄙视:“所以,你要拿它来干嘛?它小得连娜娜都能一口吞掉!”
    埃德扭扭捏捏:“我……我想拿它来做戒指。”
    这可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靠自己赚来的呢!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有意义,也更珍贵的了。
    “……做一对儿吗?”冰龙粗声粗气地问。
    某些时候,它的直觉实在是毫无必要地灵敏。
    埃德讪讪地笑着,提高了警惕,唯恐这条龙一不开心又要花样百出地把他往地上扔。但冰龙沉默片刻,只是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就开始质疑他的能力:“你知道得要多高的温度才能融化一块精金吗?那可不是随便什么珠宝匠就能敲敲打打的东西!就算是矮人也得花好大的功夫……你打算让莫克给你做戒指吗?你真觉得他那粗粗短短的手指能做出什么漂亮的好东西?”
    这话要是让矮人听见绝对能掀起腥风血雨,他们引以为傲的制作技巧绝对不容置疑!
    埃德一点儿也不想因为两枚戒指就引起一场战争,而且他也没想让谁帮他做戒指。
    “我、我想自己做。”他脸红红地说。
    冰龙又沉默了。
    埃德感受着它诡异的抖动,悻悻地嘟哝:“也……没有那么可笑吧……”
    他是没有做过,但做两个圈圈能有多难!他甚至都不用镶上什么宝石,它就已经足够珍贵和特别。
    总之,至少,要比一只魔法手镯特别得多。
    尽情嘲笑他一番之后,没能让朋友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的冰龙只能采用更直接的方式。
    “还记得我得到了什么吗?”它问。
    “呃……精金?”埃德呆呆地回答。
    “……你是被精金晃坏了脑子吗?”冰龙气急败坏地吼起来,“是永恒之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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