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望着眼前的楼房,吕宁的脚又一次停住,三天以来一直重复这样的动作,连自己都开始对这种怯懦心理感到厌恶。

    自己已经大学毕业,也有了稳定的工作。但已经五年不见的人突然出现,那个女人会不会像以往一样恶言相向,撒泼耍赖?

    毕竟,这套房子是他爸留给他的,他就算要回来那女人也无话可说。况且他爸去世以后,那女人掌握着家里所有的钱,却只帮他付了一年的学费。

    虽然吕宁上大学以后再也没有指望过那女人给自己钱,但这不代表自己不讨厌她,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那个女人。

    那种接近于憎恨的讨厌,并不是因为大学为了学费打工太辛苦,而是当时父亲病重,那女人的无动于衷和花天酒地。

    其实从第一眼见到那女人,吕宁就不喜欢她,他搞不懂向来保守的父亲怎么会喜欢上和自己差了十几岁的女人。

    那个女人和吕宁走出去别人甚至会认为他们是姐弟,她年轻漂亮,二十七岁就已经有了一个十岁的儿子。

    吕宁他爸让吕宁叫他弟弟。说实话,吕宁不愿意,他可以向那女人叫阿姨,阿姨这两个字代表的是外人,就算叫了也无所谓。可是弟弟这两个字,一叫出口似乎就真的多了一层家人的关系。

    那孩子精瘦精瘦的,像是个野小子,非常的安静,话很少,表面看起来非常乖,但是在他盯着人的时候,你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股狠劲儿。

    吕宁不喜欢那种灭绝一切的眼神,小孩就应该有小孩的样子,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孩却与天真烂漫完全扯不上关系,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也是吕宁讨厌那女人最主要的原因,就算她在父亲面前表现的温柔贤淑,她养的儿子却有这样的眼神。

    刚开始的时候,吕宁觉得那个孩子是个小恶魔,他总是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自己,走路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吕宁学习的时候一转身,就能看见那小孩站在自己身后盯着自己,用那种带着股狠劲儿的眼神,盯得人非常的不舒服。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那孩子总是轻描淡写的移过眼睛,那种神情和态度完全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吕宁对这个孩子有一种莫名的惧意,就像正常人被精神异常的人紧紧盯住的那种感觉。每当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总是想迅速的逃开,那次也是一样,他合上书,站起来想要离开房间。

    “你知道吗?”那孩子忽然说,“她男人跑了,所以才找上你爸。”

    吕宁转头看他,那孩子扬起嘴角,微笑着说:“你别被她骗了,她装的。”

    那种掩饰不住的恶意让吕宁感到恐惧,心跳倏然快了几下。

    这个孩子,不喜欢他妈。

    尽管之前,他和他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但是这个孩子明显的讨厌着那个总是甜蜜蜜的叫着他心肝宝贝儿的女人。

    ……

    一边回忆着,吕宁终于走进楼道,无论离开多少年,楼道的格局永远都和以前一样,墙壁刷再多遍,也依然会有无聊的人在上面踩上几个脚印。楼梯边总是贴着木工装修,清洗油烟机的小广告。

    来到走过无数遍,已经牢记于心的位置,吕宁看见了自己的家门,原本仅仅是木门,现在却装了厚重的防盗门,门的两边还贴着春联。

    吕宁心里‘咯噔’一声,伸手去按了门铃。

    ‘叮咚’

    “谁啊?”随着苍老的声音,一个老太太在门后问。

    “请问阎美琪住在这里吗?”

    “谁?你找错人了吧?”

    “就是原来住在这里的,一个女的,带个小孩。”

    “不知道,这儿没这个人,我家在这住了两年多了。”

    吕宁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却发现问再多也是一样的,那个结果他已经知道了。

    就如同自己心里曾经想过的最坏的打算那样,那女人把房子卖了。

    吕宁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时候自己去上大学,那女人会那么痛快的掏出一年的学费。当初自己太单纯,父亲去世以后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却没有想到维护自己应有的权益。

    现在,家里的一切,早已过世的母亲和父亲留下的所有的东西,全都没有了。

    屋内传来脚步移动的声音,吕宁忽然想起什么,抓着防盗门,快速的问:“等下,请问你知道阎美琪的孩子,魏达在哪吗?”

    “我不认识什么阎美琪!”

    随着老人发怒的声音,防盗门后的木门重重的关上了。

    吕宁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苦笑着往外走。

    那女人拿走了所有属于他的东西,而自己现在竟然在担心她的儿子。

    不过那个孩子,和那女人是不同的。

    吕宁解开自行车的锁,跨上车。

    在父亲刚住院的时候。吕宁的精神变的很差,半夜醒来的时候,旁边的另一张单人床上总是没有人。

    门口放着那女人的高跟鞋,主卧里还亮着灯,隔着门能听见女人压抑着的哭声。

    听见他们在哭,吕宁的鼻子也有点酸。

    吕宁没有敲门进去安慰他们,他是个和父亲一样古板的人,不会在半夜跑进继母的房间,但是那天之后,吕宁对那女人的态度和缓了许多。

    当时他一厢情愿的以为那两个人和自己一样在为父亲的身体操心,却没有想到,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所在乎的事情,是不一样的。

    吕宁骑着自行车离开,道路边上的花坛上坐着一个穿着牛仔衣的少年。

    这几天似乎每次来都能看到他,吕宁想。

    车骑到那少年面前时,那少年忽然抬起头看他。

    吕宁心里一跳,刹住车,盯着他:“你……”

    两人对视了几秒,那少年很自然的低下头,从衣兜里套出一包烟,就着打火机点着了,自顾自的吸起来,转过脸望向一边:“神经病。”

    “对不起,认错人了。”吕宁尴尬的道了歉,骑着自行车离开这里。

    二

    吕宁在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市里的医院恰好在扩大规模,在全国新招了一批医学院的本科生,拥有本地户口,成绩又突出的吕宁没费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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