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一个树林边。

    雪镰是个妖,却是个有人族血统的妖,他的父亲是人,母亲是妖,狼妖。

    就像戏文里说的一样,美貌妖女同年轻书生一见倾心,互许终生,还有了凡人的骨血。

    不过不同于戏文的是,他父亲在得知自己的妻子不是人之后,立刻跑去找了一个道士,将所有积蓄亲手奉上,请道士收妖除害,他母亲拼尽全力与道士一战,最后勉强逃脱,逃到了一个深山老林里,然后生下了他。

    妖想要诞下有人类血统的孩子并不容易,他母亲生下他之后便精力耗尽撒手人寰,从此后,他便成为了实打实的野孩子,整日和其它的妖打架,抢东西吃。

    他先天不足,更加没有父母教养,根本打不过别的妖,所以流商见着他的时候,他正湖边被一群妖围攻,还被围攻的很惨,已经维持不住人形,瘦的皮包骨的狼崽子,几乎就剩下了一口气。

    那一天,流商和风阑一行人偷跑到人间游玩,路过时见着了这一幕。

    最难得的是流商那天心情不错,出手打退了那些围攻他的妖,将他救了下来。

    只不过流商虽然救了他,却并没有想要养他的念头,因为这小狼,一身的污泥混杂着血,脏的很,不怎么讨人喜欢,就算让他勉强去养,也必定很快就被扔到一边自生自灭,重白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开口向他讨要了去,还给他起了名字。

    雪镰。

    狼妖雪镰从此离开人间,成了重白上神坐下的灵兽,后来,还随他上了战场。

    也就是那一天,树林边,风阑和洛殊两个人不知为什么走远了,他们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流商问过风阑,但他总是言辞闪烁,闪烁到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但是此时此刻,他没功夫去管这些。

    他叫住重白,却迟迟没有说话,先是望望天,然后望望地,等到重白以为他又是捉弄自己正想走的时候,流商突然开口,话说的没头没脑:“喂,你很喜欢这只狼?”

    重白“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那,你喜欢我吗?”

    “什么?”他难得微微皱了眉,表情有些疑惑。

    “那,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重白站在那里看他半晌,人间的风从二人中间刮过,有些凉,吹动一旁树叶,发出沙沙响声。

    他的眉头终于全部皱起“别闹了。”

    然后毫不留恋的迈开了脚步。

    怀中的小狼呜咽一声,扒在他肩头向后看,可惜晚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远,流商的表情不甚清楚,只看得见那道模糊的身影,他很瘦,宽大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有些空空荡荡的。

    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忽然下起雨来。

    密密匝匝的雨从天而降,毫不留情的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带着寒意,带着些微的疼。

    小狼被雨砸的缩回头,往那个怀抱里缩了一缩,他受了伤,也累极了,此刻终于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后来雪镰才知道,神有呼风唤雨的能力,那天的雨,该是那个长的很好看的神召唤而来,为的是阻止一个人不管不顾的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圣诞快乐!爱你们!

    ☆、大荒篇(下)

    神魔大战是在祖神羽化之后开始的。

    魔族蛰伏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兴兵进犯,漆黑的兵甲陈列在大荒边境,大有摧枯拉朽之势,自那日起,神魔二族陷入了无止境的战乱之中。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重白开始了一刻不停的修炼,似乎永远在为上阵杀敌做准备。

    许是天遂人愿,他一声不吭在大泽之畔练了那么多年的剑法,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重白出发的那日天蒙蒙亮,苍茫夜色与漆黑大地合在一起,只在东方挑开一线光亮。

    一出门,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立在光亮之中,见他出来,不耐烦的整了整袍袖,冲他嚷道:“我听说,你要上战场了?”

    “嗯。”简洁的不能再简洁。

    流商扬着头“那么多神都在那里,我父神母神也在,对付魔族足够了,你去凑什么热闹?”

    重白不答话,站在那里,和夜色一样的沉默。

    流商最讨厌他沉默。

    索性表明了来意“我不准你去。”

    重白微微皱了眉,天光渐渐亮起,再晚,怕要误了时辰。

    “你说了不算。”没有起伏的语气似乎在陈述一个事实。

    眼前眉眼飞扬的人抬了抬下巴“这样吧,你和我打一场,你要是能打得过我,便任由你去,打不过,便乖乖跟了我,不要说什么胡闹不胡闹的话,我不喜欢听。”

    谁都知道这位凤族的少主天资傲人,平辈中几乎没有人愿意和他动手,此时他这样说,就是在刁难了。

    重白看他一眼,还是没有陈述般的语调“让开。”

    “不让。”

    他突然出手了。

    冰冷的剑光划破仅剩的黑暗,向着流商刺去。

    羲阳琴同时出手,铮然琴音打破万籁俱寂,两个人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然而没过多久,又是剑光一闪,羲阳琴发出最后一道声响,然后便似哑了一般——五弦尽断,也确实是哑了。

    重白看着狼狈的栽倒在地上的流商,别过头去。

    “你,好自为之。”

    然后绕过他,继续了自己的路。

    后来想想,那似乎是重白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凤凰毕竟是凤凰,再美丽不过,也再骄傲不过,这般的丢了脸,没把人活剐了已经不错,从此再也不肯去见他。

    也的的确确是见不着他,因为那个人在战场上,离他很远,离死亡很近。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消磨,后来,流商终于可以对自己说,我不喜欢他了,然后就真的不喜欢他了。

    那个时候,距离那天下午,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千年。

    大战愈演愈烈,战火燎原,大荒边境寸草不生,只有大泽之畔还是那般的安宁祥和,恍若世外桃源。

    上古神族战死的战死,遁世的遁世,流商的父母,是战死沙场的。

    神尊战死,流商作为神尊和尊后膝下唯一的儿子,继父神位,无可厚非。

    那时,他刚好五万岁。

    再相见,已经是在战场上。

    流商被困,重白带兵前来接应,刚经历过恶战的土地被鲜血浸的通红,也分不清是神是魔,竟然都是一般颜色。

    血色的土地上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烧焦的味道,头顶时不时传来食尸鸟粗嘎的嘶鸣,天空一片残红,那是战火硝烟和茫茫暮色混合在一起,二人面对面站着,俱是一身血污,再不复年少时的清亮。

    流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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