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粉何郎

    “哼,就是蠢钝,所以才没人要,就只能留在您身边伺候您,可不是蠢钝的正好?”

    苁蓉惯爱同侯夫人耍贫嘴,因她知道分寸,说的话可笑中又无伤大雅,常让侯夫人开怀之下更生欣喜。

    这一回仍不例外,侯夫人瞧她说着说着就把自己夸起来,不由撇开她的手,抚额笑道:“贫丫头,也不知害臊,没人夸就自个儿夸自个儿。快别烦着我了,捶了这么半天功夫也累了,出去换豆蔻和青苗进来,你和文杏下去都歇一歇吧。”

    “是。”

    苁蓉笑着拉了文杏,一扭身出门来,把外头逗鸟雀的两个小丫鬟叫过去,仔细吩咐着:“夫人喊你们进去捶背呢,都小心点,别使大力气,也别偷懒。待夫人睡下了,你们再出来叫我们。”

    两个小丫鬟忙都说知道了,赶紧掀了门帘进去伺候。

    这里苁蓉拉着文杏满园子乱转,笑说:“来了几天,忙着安置这个安置那个的,一直抽不开身到处看看。今儿既有机会,咱们遛一遛去。”说罢,就出了月洞门,从抄手游廊走出来,一直逛到后花园里。

    正巧花园子里敏瑜带着施清遥正捉蚂蚱,施清遥看到她两个,站在那花坛子里就招手道:“姑姑,姑姑,快来。”

    苁蓉和文杏一愣,不想在这里遇到她们,忙笑的走过去,问了安道:“八奶奶,您和小格格在这里做什么呢?”

    施清遥一吐舌头,登时就把手伸到了苁蓉和文杏跟前,手上那只一寸多长的大蚂蚱,张扬着两只前爪,正是十分的威风。

    吓得苁蓉和文杏两人只差没一蹦三尺远,道:“这是什么东西?”

    施清遥咯咯地笑:“姑姑,这是蚂蚱。”

    “蚂蚱?好好地捉他做什么?”

    苁蓉拍着胸口,犹有些惊魂未定。她虽是家生仆人,却因侯夫人厚爱,一直养如闺阁小姐,从不与粗活打交道。倒是文杏由外头买进来时,已到知事的年纪,没少干农活,方才没看清楚让施清遥吓一跳,这会子看清了,不觉笑道:“奶奶和格格也太淘气,这些东西虽有害花草,叫花匠打理就是了,你们怎么自己捉起来了?”

    敏瑜站着笑道:“横竖没事,带着清儿出来玩会子。”又对小丫头道,“不要拿这东西吓唬人,仔细它咬着你的手。”

    小丫头晃着脑袋,分外大胆:“我才不怕,湄芳姑姑捉蛐蛐给我玩的时候,我都不怕。”

    “你厉害,行了吧?”敏瑜点点施清遥的额头,语气里十分宠溺。抬眼看着文杏和苁蓉,便问,“两位姑娘怎么不在屋里坐着?”

    苁蓉道:“夫人睡下了,屋里有豆蔻她们在呢,我们新来,瞧着府里新鲜的很,正要左右转转。”

    敏瑜笑了起来:“这样也好,既是要转转,好歹找个人带你们。”说着,就冲那花园子小路上走过去的一个丫鬟叫道,“香兰,你这会儿干什么去?”

    香兰是原先伺候施世范的四大丫鬟之一,后来施世范成亲,侯夫人做主把芝兰玉兰嫁出去了,府里就剩下她和白兰。这时闻听敏瑜叫她,香兰就站住脚回道:“正要给八爷送茶水,奶奶有事?”

    敏瑜道:“茶水放下吧,待会儿我送过去。这儿有两位姑娘要四处走走,劳驾你抽个空,各处带她们看一看。”

    香兰抿着唇笑,把茶壶搁在园中的石桌上道:“奶奶吩咐的事,何须劳驾?我去就是了。”

    便顺着小路走过来,同苁蓉文杏招呼道:“你们两个原与我都是旧识,才几年不见,竟都生分了。好歹这里我也待了许多年,走吧,让我带你们瞧瞧去。”

    苁蓉文杏也笑起来,都说:“快打嘴,她自己不来认我们,反说我们不认她。”

    敏瑜笑道:“既是认识那就更好了,你们且玩去吧,有什么事我来招呼。要是嫌府里不尽兴,东马圈的轿子还预备着,你们或者可以到外头看看,瞧瞧京里和福建都有什么不同。”

    苁蓉文杏忙都说不必出去,就一人一边,携了香兰只在府里转转。

    敏瑜拉着施清遥从花园里出来,把茶盘子端着,就往施世范的书房里去。她们娘俩刚走到窗户外,就听里头侯爷和施世范正说着话。

    敏瑜对她闺女轻轻嘘了一声,站在外头,只听侯爷说道:“我和你母亲都是这个意思,你的几个兄长那里我也都去了信,他们各有职位在身,对我们的做法大抵没什么意见。就是难为你,这十年来在京里辗转斡旋,前程都耽误了。”

    “阿玛说的哪里话。”施世范朗声而笑,“是儿子技不如人,头几年仗着阿玛教的本事,还能在宫里应付应付。这些年出宫来,人惫懒了,武艺都疏忽了,幸而成了家,也无需计较那么多了。”

    靖海侯似乎是叹了口气,敏瑜隔着窗户并不听得真切,只闻道:“你和李家的格格成亲也有五年了吧?除了大婚的时候,我和你母亲见过你媳妇几面,这几年留了你们在京里,几乎没有过问,倒是不知你们如今过得怎么样?”

    “儿子过得很好,能娶到敏瑜,是儿子之幸。”

    “那就好,我看那孩子也不像是难相与的。她们李家虽说富贵,但亲家公明面上终究只是五品官,要是将来你继承了爵位,那就是超品,配他们家格格就绰绰有余了。”

    “那是阿玛顾虑多了……”

    父子俩的声音此起彼伏,敏瑜有听得见的,也有听不见的,慢慢的整个人就发起呆来。

    她只记得施世范亲口说的那就‘过得很好’,内心里不知怎么了,就好像身体上最柔软的部分被人捏了一把一样,酸涩涩的,涨疼得厉害。

    她知道其实她对他并不好,她怕同他太亲近,怕他太温柔,亦怕自己太温柔。

    在这世界的最美好时光,她倾尽全力给了另外一个人。当下定决心离开那个人,再遇见他时,她直觉就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至于这稻草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于当时的她而言,并无任何意义。

    有意义的,唯独就是他不会是那个人,嫁出来便是逃出生天。

    可是这几年过去,她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更不是疯子,她能感觉到施世范的真心,感觉到他在努力靠近自己。

    一直都是她不好,在心里打了无数个结,最后团聚成茧,而她——终归是作茧自缚。

    “额娘,我们进不进去呀?”

    陪着敏瑜候在外头的施清遥,显然不耐烦了,小手指勾勾敏瑜的衣角,嘟囔道:“人家站的好累哦。”

    “哦,这就进去。”

    敏瑜额角似有青筋在跳,猛然回神,忙就端住托盘,对施清遥道:“清儿,去开门。”

    小丫头伶俐的跑过去推开了门,瞧见她阿玛和爷爷都在,扑过去就叫唤起来:“阿玛,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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