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那不是单唬着她了,老八也被你们唬着了。他们小年轻,正值鲜花着锦之际,哪见过残老病死。”

    “可不是吗?”王妈妈因已从他处风闻了施世范将承袭靖海侯爵位之故,对于敏瑜越发和颜悦色,仗着是侯夫人的陪嫁,索性拉住敏瑜的手笑道,“要说咱们这位奶奶,那不是我要在夫人面前胡夸,当真是生得好,养得也好。老奴跟着夫人少说三十年了,从没见过谁家的奶奶似咱们八奶奶这样亲和的。”

    “她那是敬你们年老,你们可别真的倚老卖老。他们还年轻,没见过没听过的多着呢,往后不知道的你们就告诉他,只别背地里笑话他们。”

    “那可不敢当。”

    王妈妈陪着笑,再三握握敏瑜的手,见她只是一味顺从,并无丝毫不耐烦,脸上笑意不觉更深,便将她的手轻放下,照旧退下去在下首杌子上坐了,陪着侯夫人另说了些别的。

    酒至半酣,施清遥耐不住夜色,揉着眼儿说困了,粘着敏瑜要她带回房睡觉。

    敏瑜本不欲去,侯夫人却道:“你去吧,这里这么些人照应的过来。待小丫头睡了,你再来吃点子。”

    由是她们娘俩才掌灯回房去了。

    哄着小丫头睡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敏瑜在房子里只听似有风吹得那房门扑簌扑簌的响,屋里瑞竹跟着来伺候,敏瑜就让她去关门。

    谁知瑞竹去了片刻回来却说门窗都关上了,敏瑜便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手在施清遥背上轻拍打一会子,忽又听有哭声传进来,她便问瑞竹:“你别动,仔细听听可是有人哭呢?”

    瑞竹果然站在门旁不敢动,支耳听片刻,仍道:“没有人哭呀,可是奶奶听错了?”

    敏瑜不觉停住拍打,她原先未转生的时候,是从不信鬼神的,只以为若有鬼神,为何她一生未做坏事,却偏偏死得早了呢?直至往生之后,方信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些你以为世道亏欠你的,在不知布局中,自有神明用另一个法子给你还回来。

    是以瑞竹说听不见,她顿觉心下寒涔涔的,拢紧了施清遥身上的薄被,站起身往哭声来处走了几步,闻听从窗户那里传来,便深呼吸口气,大着胆子将窗户开了。

    才刚开,就见眼前黑影子一闪,似是一只鸟儿扑棱着翅膀,直擦着她的面颊飞过去了,吓得敏瑜忙合上窗户,半晌犹是惊魂未定。

    瑞竹也叫那扑棱声吓一跳,遂去把烛台拿了,向敏瑜道:“奶奶,用这个罢。”

    敏瑜抚着胸口摇摇头道:“不用了,不过一只鸟而已,是我多疑了。”又转头看看施清遥睡的香甜,便道,“去把奶娘叫来照看清儿吧,我等你们来了再走。”

    瑞竹提起来时的羊角珍灯,壮胆去后厢叫奶娘。屋里剩下敏瑜一人,静谧得只闻呼吸声,她在这府里住了多日,倒是头一回像今日这般心神不安。越是不安,越觉时间漫长,恍惚瑞竹去了半日也不回一样。

    她心里焦躁,只怕瑞竹路上见着什么稀奇的恋了玩,没得误事。又恨自己疏忽,方才来时不该只带瑞竹一个,好歹把翠儿璎珞也叫一个来才便宜。

    正这样想着,终于院子里想起脚步声,咚咚咚,像是一路跑过来。

    敏瑜心神一松,不等来人至前,就嗔道:“这会子急了,方才怎么去了那么久不来……”

    不等她说完,来人却哭着道:“奶奶,侯爷……侯爷他吐血了。”

    敏瑜只觉额上一痛,仿佛看不见的丝线,从头皮直扯到嘴角,痛的她话都要说不出来。

    璎珞在泪眼朦胧中瞧她只是傻站着,不由又说了一遍:“奶奶,侯爷吐血了。”

    “清儿,清儿……快去把清儿抱上。”

    敏瑜总算让她叫回神,眼珠儿一落,扭身就奔到里间,将被子一掀,就把施清遥抱了起来,领了璎珞就往外跑。

    璎珞生怕她娘俩跌着,一面哭一面劝她:“奶奶,慢点,慢点。”

    施清遥方睡着就让她额娘惊醒,窝在怀里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叫了几声额娘敏瑜都不曾理会,由是也在敏瑜怀中嘤嘤哭了。

    敏瑜赶到正院,里头正是哭声一片,她脚下一缓,才知方才听得没有错,确是有人在哭。

    明明她住的地方离正院那么远,如何就听到了,又如何瑞竹却没有听到?她不解,亦不想去解。

    家下人跪了一地,皆是个个大哭,翠儿擦着眼泪,正从袖子上瞧见敏瑜母女过来,就膝行走了数步,跪到敏瑜身前道:“奶奶……”

    敏瑜没有多言,只是抱紧了施清遥,从众人堆里走过去,一步步仿似灌铅一样的走到屋子里去。

    不似门外的哭声连天,屋子里只有王妈妈等人在低泣着,侯夫人同施世范都在靖海侯的床前,一个坐着,一个跪着。

    听到动静,娘儿俩便都转了头,瞧着敏瑜抱了施清遥过来,侯夫人便强撑着招呼她们道:“过来,过来同你玛法说几句话。”

    敏瑜依言走过去,侯夫人便从她怀里抱了施清遥坐在床沿,敏瑜一歪身,就同施世范跪在了一处。

    此时的靖海侯已不大能言语,晦涩的眸子里唯在看见施清遥的时候才有了点亮光,努力伸直手摸摸施清遥的脸颊,哑声道:“莫哭,清儿,莫哭。”

    小丫头还算乖巧,由着靖海侯哄两句,果然不哭了,吸拉着鼻涕问他:“玛法,你要睡了吗?”

    靖海侯无声的笑道:“是的,玛法大概要睡了,睡着了就会看不到清儿,清儿可怪玛法?”

    “我不怪玛法,玛法你要睡个好觉哦。”

    侯夫人的眼睛便又红了,别过头用帕子偷偷擦了。

    敏瑜垂着头,看那曾经有力的大手已变的干枯,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珍珠,倾落一地。施世范亦是泪流满面,他知靖海侯的身子撑不过几年,却再不料世事发生的这般迅疾。

    那王大夫得信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他前日请过脉,脉象很是平稳无常,今日再来,也由不得他不心惊,知靖海侯已是强弩之末,华佗在世也恐无力回天,便不过勉力一试罢了。

    一时吊命的药熬上来,靖海侯支撑着吃了半碗,余下的尽皆吐了,众人又是一番痛哭。

    施世范无法,便用了就命多熬了几碗出来。侯夫人眼肿腮红,此刻已哭不出泪来,见他要去熬药,便唤住他道:“老八,你别忙这个,去拿笔给你哥哥们写封信去,问问后……问问侯爷的事如何安排。”

    到底还存着忌讳,话到嘴边侯夫人也不忍说出来。

    施世范岂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伤心至极,也只好从权而定,忙去让人拿纸笔给福建靖海侯府的兄长写信。

    一晚的人仰马翻,至天明,靖海侯已不能睁眼,王妈妈等人哭了半宿,这会子都看出来他是熬不过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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